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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肥乳

        2013-12-31 00:00:00許城
        短篇小說(原創(chuàng)版) 2013年11期

        剛下過一場透雨,官道兩邊的大莊稼地里噗噗地冒著潮黏的熱氣,兩道順著官道彎曲著的車轍里積滿了雨水。一只落在路邊草稞上的蟬可能意識到了自身的錯誤,冷地嚎了一嗓子,展開翅膀騰兒地飛了起來,從平貴眼前閃過,激動了落在草葉子上的塵埃,飛舞著阻止了平貴的視線。一滴從額頭上滑下來的汗珠滾落下來,又蟲子一樣鉆進了平貴的眼睛,平貴一激靈,慌亂地揚起那只僅有的一只手,拽下頭上那頂拉了圈的草帽,又惶惶地扣在了頭上,卻還是抵擋不住暴烈陽光的襲擊。

        從官道上走下來,走完一條穿插在大莊稼地里的羊腸小道就到了葦河村。直到現(xiàn)在,平貴在葦河人跟前還習慣說老家如何如何,葦河人理解平貴也能原諒平貴。說老家如何如何的多是那些在外邊做事兒的人,就是眼下在外邊打工的葦河人說老家怎么著也說得過去。平貴也在外邊做過事,卻是老早老早的事情了,蛇皮袋里裝著被褥和鞋襪,扛在肩上擠上火車就陷入了潮水般的人流……那是被人載入史冊的中國第一次民工潮。平貴在南方待了幾年,不幸的是丟了一條胳膊,萬幸的是領回了老婆。老婆抱著兒子跟著平貴回到老家,一家三口住在祖宗留下的幾間土坯屋里。兒子一天天大了,再把兒子送到外邊讀書、做事,平貴才有時間想想早先的事情,可他拿著刮胡刀收拾著唇下黑白混雜的胡須時,不止一次沖著老婆大喊大叫,啊……啊什么呀?伸冤一樣。

        平貴在外邊轉(zhuǎn)了一圈回到老家,才覺得日子回到了從前,至于從前的源頭在什么地方就不那么重要了,屋里有老婆有孩子,院子有雞有鴨,在院子東邊經(jīng)營了好多年的菜園子里該綠了綠該黃了黃,吃不重要,像他吃完晌午飯喜歡背著草筐來到村北的官道旁,隨手割滿一筐草,似乎也不全是為了滿院的雞鴨……現(xiàn)在,平貴又割滿一筐草,用那只僅存的手反復揉搓了被汗珠蜇疼了的眼睛,仰頭看著還在流火的大太陽突然想,該買一只羊,一只通身是白的羊羔,咩了一聲又一聲,在這樣潮熱、沉悶的午后該是至高的享受吧?

        一個抱著孩子的小女子從官道上走了過來,左肩上挎著一個小包包,右肩上的旅行包滑下來也顧不得,臃腫的旅行包來來回回地蹭著她的大腿,汗珠子噼里啪啦地從臉頰上落下來,很快又有一層汗珠覆蓋了那張十分鮮氣的臉。平貴很在意被小女人抱在懷里的孩子,孩子頭上的遮陽帽掛在后腦勺上,隨著蹭小女人大腿的旅行包一起搖晃得平貴的眼不住地呱唧。

        小女子好像也特別在意平貴,一只腳落在了積滿雨水的車轍里,身子一搖又一搖,孩子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小女人慌了,好像也沒有照顧孩子的經(jīng)驗,蹲在地上顧不得落在車轍里的旅行包,可懷里的孩子早成了捧在手里的燙山芋。

        平貴少了一條胳膊不得不把一些重體力活讓給老婆,孩子在他懷里的時間要多一些,甚至兒子五六歲了,還不斷地矯正老婆抱孩子的姿勢……小女人懷里的孩子不依不饒地大哭大叫不止,平貴看見小女人突然螞蚱一樣蹦到他面前有些驚訝,卻守著一筐青草坐著沒動。小女人很直率,問他是不是叫薛平貴,平貴玩笑地說,是……我是叫薛平貴,卻不是戲臺上的叫花子皇帝。

        小女人把孩子塞到平貴懷里,氣哼哼地說,沒錯……你是葦河村的薛平貴,你兒子像薛蟠……不,他就是薛蟠,你說你怎么……抱著吧,這是你的孫子。

        平貴還以為小女子在玩笑,小女子從兜里掏出手機,先找出了平貴和兒子的照片,又找出平貴的兒子和她的照片后說,瞧見了吧我的親爹,這就是你的兒子,和我上床前甜言蜜語,有了孩子卻一走了之。我抱著你孫子找報社、電視臺,記者們跟著我把他堵在屋里還不認賬,那就做親子鑒定吧?他也答應了,卻又老鼠一樣鉆了地縫,你瞅瞅懷里的孩子是不是你們薛家的種兒?

        孩子好像和平貴很投緣,到了平貴的懷里安靜得像寒夜里遇到了暖被窩,還不住地伸出舌頭舔嘴唇。平貴抱著孩子細細打量,鼻子呀眼的呀像也不像,不像又覺得嘴角一翹翹的還真有點像兒子小時候的樣子,可總要把事情說說清楚呀,那小女人該跟著他回家,待他找到兒子后再說也不遲。小女子喜笑顏開了,說,這就好,凡事都要從根兒上捋,捋清楚了什么事情都好辦不是?

        平貴聽小女人的口音像山東人,從山東到深圳,又從深圳跑到河北,還抱著一個吃奶的孩子,怪可憐的,回家……回家吧閨女?小女人甜甜地喊了一聲爹后,很痛苦地捂著肚子蹲在了平貴面前。平貴問小女子是不是不舒服,小女子說,急火火地買票、坐車,倒了火車、倒汽車,吃飯也是涼涼熱熱、沒時沒晌的,可能水喝多了……小女子說著從旅行包抽出一卷衛(wèi)生紙,很在意看了一眼平貴又看他懷里的孩子,丟下臃腫的旅行包,把滑落到胳膊上的包包挎在肩上才急火火地跑進了莊稼地。懷里的孩子咧開嘴沖著平貴笑了,平貴的心倏地像被針劃過一樣,身子又一抖,軟酥酥地說,乖乖……

        小女子進去了好長時間還不出來,平貴抱著孩子站起來又坐下,側(cè)著耳朵聽不到聲音心里一陣緊似一陣,可怎么做都不合適,干脆站起來抱著孩子大聲地哎了一聲,潮熱、沉悶的午后靜得似乎只有平貴一聲甕聲甕氣地干嚎……平貴似乎預示到了什么,抱著孩子、背起小女子丟下的旅行包走進大莊稼地,柔韌的玉米葉子劃在平貴的臉上、胳膊上都火辣辣的,孩子承受不了噗噗蒸騰的潮熱之氣,咧開著嘴又哭了起來。平貴逃也似的跑到官道上,不遠處的公路上不時傳來尖利的汽笛聲,無奈地搖搖頭嘆了一口氣,再看一眼又咧開嘴沖他笑的孩子,說,究竟是誰造的孽?

        大太陽還火灼灼地舞在天上,睡過午覺的葦河人卻不得不走出家門,男人們扛著鋤頭去大莊稼地或菜園,女人們則坐在家門前的樹蔭下,不像老輩人納鞋底、繡花做針線,坐在一起說說東家、道道西家,嘎嘎大笑一陣后再打幾個哈欠、舒展舒展筋骨。女人們看見抱著孩子走在街上的平貴就是天大的事情也放下了,呼啦啦圍過來追問孩子是誰……是呀?孩子是誰的問題,平貴早想了好多遍了,是兒子還是孫子?當然是孫子,可孫子是從哪兒來的?能說嗎?不能說也得說。不過,葦河人通情達理,平貴的兒子讀了大學在外邊做事,平貴有孫子是必然的,可兒子呢?兒媳婦呢?再說平貴也沒請葦河人喝喜酒、鬧洞房呀?說眼下的小人兒們沒結(jié)婚就懷了孩子也不新鮮,圍著平貴的女人中有好幾個娶了兒媳婦不到半年就當了奶奶,可平貴的孫子是從哪兒來究竟還是問題。平貴答不上來只好說是撿的、在村北的官道旁,一個女人抱著孩子說要去大莊稼地里撒泡尿,請他幫忙抱抱孩子,可那個女人一頭扎進去就沒在露面……這就圓滿了,老輩子就有這事,可女人們看著抱著寶貝一樣走進家門的平貴還是留下了好多疑問,為什么呀?

        老婆也那么問,平貴懶得和老婆磨嘰,從抽屜里拿出一部舊手機,手機還是兒子給他的,平貴平時很少用。兒子好像失蹤了,平貴撥打了七八遍得到回音是,他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為什么呀?被老婆抱著的孩子又哭了起來,平貴忙著打開扔在土炕上的旅行包,里邊有孩子的衣服、奶粉和奶瓶,還有尿不濕……老婆把孩子遞給平貴要給孩子沖一瓶奶粉,卻被平貴阻攔了,喝奶粉挨坑的孩子還少嗎?那孩子吃什么呀?老婆撩起背心露出了一對大白鴿子似的大奶子,孩子叼住黑棗一樣的乳頭卻是干的。平貴無奈卻清醒,連兒子都沒吃過媽幾口奶,能喂孫子嗎?

        平貴抱著孩子搖著晃著來到屋門前,看著滿院的雞鴨咧開嘴笑了,必須買一頭奶羊……為了孫子……平貴好像很樂意把懷里的孩子當成自己的孫子。

        離開葦河村有兩條道,一條是村北的那條官道,另一條是傍著沙河的土路,路不寬,平貴卻走了好多年。河還是早先那么寬,水還是早先那么清,脾氣暴躁的時候波濤洶涌,安靜的時候像睡在他懷里的根寶兒(平貴很愿意叫孫子根寶兒)……河邊的柳樹也是平貴的鐘愛,走在土路上能享受柳蔭予以他的清涼,通往鎮(zhèn)上的路就不再漫長,土路上也平坦得可以,雙腳落地嚓嚓的聲響聽起來猶如喝了蜜一樣舒坦。臨著沙河的土里有一半是沙子,留不下腳印也不容忍車轍,那些不仁義的車轱轆殘酷地留下自己的野蠻,一場不大不小的風雨過后,土路上又平坦如初……

        這是一條平貴記憶很深的路,祖爺爺、爺爺,還有爹在這條土路上留下了曲曲折折的歲月痕跡,讓平貴最感動也懷念的是被爹牽著手走在土路上的情景——好像在平貴五六歲的時候,被爹牽著手走在土路上,他們身后多了一只羊,咩咩的聲音牽扯著平貴掙脫了爹的手,去擁抱歡蹦著的羔羊。那時候,羔羊還小,和平貴一樣連聲音里都透著嬌得令人心碎的嫩氣,羊和平貴在爹眼里同樣是不可小視的寶貝,看見被羔羊撞倒在地的平貴,抱起平貴也不能冷落了哀鳴的羔羊。平貴和羔羊擁在爹的懷里,一切都變得不再美妙,可爹告訴平貴,善待羔羊才能讓平貴和妹妹像路邊的柳樹一樣茁壯!

        那是一只奶羊。

        媽生下平貴后沒奶,平貴有了妹妹,媽也有奶了卻離開了人世。平貴喝著面糊度過了哺乳期,像路邊的小柳樹一樣孱弱;妹妹嗷嗷待哺,卻必須等到羔羊長大了妹妹才能喝上甘甜的羊奶。爹希望平貴和羔羊一樣快快長大,可羔羊長大了嘩嘩地流出了甘甜的奶汁,妹妹卻也哀哀地走了。妹妹閉上了眼睛,嘴角上還沾著甘甜的奶汁,那是平貴在妹妹的嘴角上涂抹的……妹妹是病死的,直到閉上眼睛前爹才在那只奶羊身上擠出第一碗奶。平貴能給爹擠奶了,那只奶羊才正式退役,平貴像侍奉爹一樣,直到那只老奶羊閉上眼睛死在一堆鮮嫩的青草里……羊……奶羊呀!孫子呢?

        平貴一遍遍撥打兒子的手機都是空號,除了感嘆阿拉伯數(shù)字的神奇之外,掂著那部破手機也無可奈何。老婆疏于家務,自然難擔起侍弄孩子的重任,孩子在她懷里難受地大呼小叫,到了平貴懷里安穩(wěn)地睡足了還咧開嘴沖他笑,與兒子小時候的樣子一模一樣。老婆沒轍,把孩子扔給平貴跑到地里侍弄莊稼或蔬菜。平貴還是堅持不讓根寶兒喝那些令人恐懼的奶粉,像小時候爹媽喂養(yǎng)自己一樣,把白面熬成糊,加上白糖,一小勺一小勺地送到根寶兒的嘴里,根寶兒吃飽了伸出舌尖舔著鮮嫩的嘴唇,格格的笑聲讓平貴回到了過去,現(xiàn)實卻不能回避。

        鎮(zhèn)還是老鎮(zhèn),街也是老街,可高高低低的房子變了模樣,菜市、糧市、土產(chǎn)和牲畜市也在老地方。平貴甩著一條空袖管走在鎮(zhèn)街上,是不是葦河人都和平貴不生,那些人好像不約而同地問平貴,買羊呀?

        平貴兜里揣著的錢也只夠買一只奶羊,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很新鮮,再說三里五鄉(xiāng)的低頭不見抬頭見,誰家多一根柴棍兒都瞞不過去。平貴卻總覺得身后有人盯著自己不放,從那雙眼里射出的光刀子一樣,待平貴到了牲畜市自己倒像個圖謀不軌的賊。

        平貴養(yǎng)雞養(yǎng)鴨,卻很少來牲畜市,好多年不再養(yǎng)羊了,和老婆說起來也只是那只在記憶里很有感情的奶羊。牲畜市上卻有了另一番熱鬧,豬和羊都不是很多,倒是貓和狗多了起來。平貴走進牲畜市后看見幾輛很豪華的小轎車,走下來的人也高貴得可以,看狗的是男人,看貓的是跟著男人的女人,貓和狗都不是土著,黑黑黃黃的平貴也叫不上名字,眼里也只有羊。

        一頭黑白相間的奶羊站在一棵柳樹下,牽著羊的是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監(jiān)護奶羊和孩子的是一個嘴上蓄著白胡子的老頭兒,差不多和那只奶羊一樣蒼老。離開葦河村后,平貴揣著滿腔豪情,卻不會像爹那樣,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掏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買到手的是一只還不能讓平貴和妹妹立刻茁壯的羔羊,他要買一只健壯的——牽回葦河吃上一筐青草就汩汩流出奶汁的奶羊,孫子,那個在平貴懷里喜歡用舌尖舔著嘴唇?jīng)_他笑的孫子肯定會一天比一天茁壯!

        賣奶羊的老頭兒眼巴巴地看著平貴,牽著奶羊的孩子不諳世事,卻不時回頭看一眼哆哆嗦嗦的爺爺。平貴本打算轉(zhuǎn)身離開繼續(xù)尋找目標,卻似是不經(jīng)意地打問人家奶羊賣多少錢。賣羊的老頭兒抖著嘴唇說,羊是老點,可奶水還是很足的,就是這頭奶羊把我孫子養(yǎng)得跟一頭小牛似的。

        老頭兒說著話蹲下身在奶羊身上擠奶,又拽過孫子恨不能讓他立刻趴在奶羊下邊,吸吮著羊奶做一次現(xiàn)場演示。平貴笑了,笑得也很無奈,被老頭兒擠出的奶不是很足,站在奶羊身邊的孩子也不是很強壯,可他的腳像被釘在了地上,又像走在葦?shù)乩锵萑肓祟愃普訚傻臐竦?。老頭兒似乎看透了平貴的心思,再說話的語氣就不那么順暢了,他有了歲數(shù)養(yǎng)不動了,是說羊也是說孫子,說孫子的爹媽……說著說著平貴的眼也潮了,說他和老頭兒同病相憐又不是十分正確,實質(zhì)上卻沒有什么差異,只是老頭兒早幾年抱到了至今還沒找到媽的孫子,不同的是在外邊打工的兒子好歹還給他們爺孫倆寄一點生活費。平貴不由自主地掏出了錢,老頭兒把拴奶羊的鐵鏈遞給平貴時還說,都說賣馬不賣套……可你忒仁義了……仁義!

        平貴把老奶羊牽到手里才知道,自己的仁義換來的是令他一時難忍的沮喪,好幾只符合他標準的奶羊和它們的主人一樣眼巴巴地看著他。平貴的后背突然又像被刀子扎了幾下,牽著奶羊賊一樣離開了牲畜市。

        走在回葦河的沙土路上,平貴的心慢慢平靜了,雙腳落在路面上還是不變的嚓嚓聲,路邊的柳樹枝葉被微風激動得刷啦啦作響,在平貴聽來不亞于美好的音樂。天上漂浮著幾朵色彩不是很暗的云彩,恰巧遮住了一直很囂張的大太陽,跟在平貴身后的老奶羊突然咩地嚎了一嗓子,蒼老的喊叫令平貴為之一振。有些老態(tài)的奶羊似乎也在向平貴表達自己旺盛的生命力,落在沙土路上的四爪留下清晰分明的痕跡,竟然引發(fā)了平貴些許的幽古情思。

        平貴收住腳回頭看了一眼老奶羊,眼卻不只是在奶羊身上。一個和他歲數(shù)相仿、穿著也和他差不多的男人走了過來,看樣子他一直在跟蹤。那人背著一個不新的旅行包走過來說,買羊呀老弟?

        平貴說,你是河南的……有事情嗎?

        男人說,對……河南……沒事……沒事。

        平貴笑了笑,牽著奶羊繼續(xù)往前走,河南人追了幾步和平貴并肩走在沙土路上,掏出煙遞給平貴,平貴說他好多年都不抽了。河南人點了煙一邊抽著和平貴扯閑篇,問平貴家?guī)卓谌?、種著多少地,說化肥說種子說糧價,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孫子……平貴如實地回答了河南人的問話,突然覺得后背又像被刀割一樣的疼痛,很冷地看了一眼河南人,加快了腳步。河南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所為是對平貴的冒犯,不再和平貴并肩行走,卻和平貴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直到平貴牽著奶羊走進家門還想,世道險惡,人心不古??!

        離開葦河村,順著一條不寬的土路,穿過傍著沙河的蘆葦?shù)鼐涂匆娨蛔∷鄻?。穿插在蘆葦?shù)乩锏男÷繁蝗瞬忍さ哪觐^多了,也漸漸地寬了起來,平貴推著搖籃車、背著草筐,手里還不能放松牽引著老奶羊的鐵鏈子,老奶羊咩咩地叫幾聲,往往會激動搖籃車里的根寶兒。平貴享受著騷動路邊蘆葦?shù)某匡L或晚風,喊一聲根寶兒后,還情不自禁地哼唱幾句晚風吹拂澎湖灣,日子就變得有滋有味了,根寶兒似乎是平貴憑空得到的孫子。

        早先,人們架在沙河上的是一座木橋,說起橋總是很勉強的,從河南岸砍幾棵柳樹,去掉柳樹的枝枝杈杈,把幾根柳木并排在一起支在河里,上邊鋪上柳樹枝杈,蓋上黃土……過不了多久,蓋在枝杈上的黃土被人踩踏下去,露出了筋骨般的枝杈,慢慢的連那些枝杈也經(jīng)不住人為踩踏,可支在河上的柳木也留不了多少日子,總有一些見利忘義的人……那樣的木橋在平貴的記憶里卻總是很美好的,走過木橋似是一望無際的沙地,沙地上長著尖草、炸蓬棵,還有被人割過一茬再生一茬的熱草苗,一片片楊樹和槐樹林里藏著平貴小時候的很多快樂,可惜,都是老早老早的事情了?,F(xiàn)在,平貴推著根寶兒、牽著老奶羊走過水泥橋,滿眼的綠也是滿眼的希望。

        河南岸的沙地也是早先的樣子,昨天晚上又下了一場透雨,類似蘑菇的東西掩藏在沒了膝蓋的尖草下邊,平貴小的時候每到雨后就跑過來,從尖草下邊拔出那些叫“尖尖”的東西,背回家洗凈沙子放在鍋里熱炒后自然是美味了,可惜……可惜……平貴卻不能總是站在沙地上可惜好像只屬于自己的過去,找一塊水草豐厚的地方,從草筐里拿出一根鐵棍楔在地上,再將拴老奶羊的鐵鏈拴在鐵棍上,老奶羊有了很限制的自由。平貴又從搖籃車上拿出裝著羊奶的奶瓶塞到根寶兒嘴里,一大一小兩個活物嘴里有了嚼果也都自得其樂了。平貴必須為老奶羊準備一筐上好的夜宵,那樣才能保證根寶兒一天比一天茁壯!

        葦河人沒人再懷疑根寶兒不是平貴的孫子,平貴瞅著根寶兒的眉眼也說不出不像的根由,可他聯(lián)系不到兒子,根寶兒的來路還是有些莫名其妙,何況,那天他從鎮(zhèn)上回葦河的路上,那個有些神秘的河南人總像硌在平貴心里的一塊石頭。自那兒,平貴就是躺在土炕上都覺得有人在一邊死死地盯著他,對方射出的目光還是刀子一樣,睡在他和老婆中間的根寶兒又是他身上的一塊肉。常睡到半夜突然有人拿著刀子逼了過來,平貴猛然坐起來眨巴著眼,看到安然睡著的根寶兒才知道自己在做夢。好多年不抽煙的平貴又開始抽煙了,可一點煙味又讓根寶兒難受得不行,干脆來到院里。要是有大月光,平貴坐在院里看著貼在地上的樹影一切又變的得模糊糊的了,日子里的一切仿佛都在仿佛之中。

        老婆看見平貴愁眉不展的樣子提出了一個建設性意見,平貴坐在院子里抽完兩根煙后才哼了一聲表示默許了。老婆在哪兒都是風風火火的,要不是平貴監(jiān)督嫌犯一樣護衛(wèi)著懷孕的老婆,說不定她早把兒子扔在了深圳。老婆說走就走,別看她離開深圳那么多年了,卻還有好多舊相識,不怎么聯(lián)系了,見了面還是親姐妹,兒子藏在深圳,深圳也不是沒底兒的海,找到兒子才能弄清楚根寶兒的來龍去脈。平貴送走了老婆心里還是沒底兒,可他看見根寶兒,尤其是置身在到處蕩著晨風兒的沙地上,割滿一筐草坐在沙地上很悠閑地點燃一根煙,看著吃飽了在搖籃車里亂蹬胡踹還不住地格格大笑的根寶兒,一切仿佛又不再仿佛了。

        一只土黃色的野兔從一片炸蓬棵里鉆了出來,閃動著兩只紅火火的小眼,旁若無人地抖動著長長的耳朵,有點招呼平貴的意思。老奶羊吃飽了臥在地上,根寶兒叼著奶嘴搖頭晃腦袋還小狗一樣哼哼亂叫,平貴隨手拿起一根枯枝,枯枝約有尺把長,尖尖的類似箭……平貴還不大的時候,用這樣的武器射殺過一只足有四斤多的野兔,燉野兔的滋味早腐爛在了記憶里,射殺野兔的過程卻記憶猶新……掛在蓬棵上的露珠被野兔沖撞著,掉在了野兔的耳朵上,野兔的頭猛地搖了一下,噌地蹦了起來,平貴手中的枯枝也射了出來,卻沒有射中目標,野兔承受了突然襲擊,閃一樣飛躍在沙地上,眨眼扎進了槐樹林。

        槐樹林生長在一大片半沙半土的地面上,到處生長著雜草,被人踩踏過的地方也成了硬實實的沙土路,可野兔不會那么弱智,引領著平貴走進一棵棵槐樹成就的迷宮。野兔不見了,平貴也收住了腳,卻不是驚訝失蹤的野兔,是搭在一顆粗槐樹下邊的窩棚,窩棚口子大敞著,里邊鋪著一條毛巾被,上邊放著幾個礦泉水瓶子和一袋沒開啟的面包……平貴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飛快地跑出槐樹林,一只鞋被甩掉了,落在沙地上的干枯蒺藜不是平貴的阻礙,蒺藜不扎忙人是俚語,也是平貴不少次驗證的事實。

        根寶兒被那個河南人抱在懷里,平貴看到槐樹林里的小窩棚就有了預測。平貴飛一樣跑到搖籃車前,一把從河南人懷里奪過根寶兒,說,你究竟要干什么?

        河南人的年齡比平貴稍微大一些,面容卻比平貴還好,聽到平貴的責問苦笑笑說,兄弟,不瞞你說,俺從深圳一直追著抱著這個孩子的女人,她叫雅云,曾是俺兒子的女朋友,她還跟著俺兒回到河南老家。那時候,俺就勸兒趕緊把婚事辦了,俺們老張家人口單,生下孫子在不在俺跟前也是俺們張家人呀是不是?

        平貴說是,可他越聽越糊涂,問河南人追著那個叫雅云的女人跑到河北是想要孫子,可雅云為什么把孩子送到河南呢?河南人長嘆一聲,說,俺跑到深圳就是想弄清楚雅云生的究竟是不是俺的孫子,俺那個混賬兒說他是和雅云同居過一段兒,可他又弄不清撒的種兒是不是真的發(fā)了芽兒。俺追過來就是想讓俺兒和這個孩子做一回親子鑒定……兄弟你也別急,是俺的俺抱走,不是俺的俺也不要,河南和河北隔著一道河,人也沒啥兩樣是吧?

        平貴又說是,卻不能不問,他怎么斷定雅云真的跟他兒子在一塊兒住過?說來說去還是那個問題,雅云為什么不把孩子送到河南去?河南人哎呀了一聲從沙地上蹦了起來,從兜里掏出手機,說,兄弟你看你看,上邊有俺兒和雅云在一起的照片,都是俺趁兒回家從他的手機偷出來的,你還有啥不信?

        平貴早預料到事情的復雜性,可他看一眼在懷里沖自己笑的根寶兒,突然覺得這個河南人沒事找事,把根寶兒放在搖籃車里,也掏出了手機。平貴的手機不新了,功能還不是很落后的,手機里也有他兒子和雅云在一起的照片。兒子畢業(yè)后去了深圳,回到老家把舊手機給了平貴,卻沒把里邊的照片清除干凈,要不平貴也不會那么心安理得地接受雅云丟給他的孩子。

        河南人不屈不撓地證實根寶兒就是他孫子,對照著手機里的兒和根寶兒比眉眼,又說他兒十八歲就跑到了深圳,別看那小子沒讀過大學,腦子好使,現(xiàn)在在一家公司當營銷經(jīng)理……平貴推開時刻準備把根寶兒搶到懷里的河南人,說,那你就和你兒一塊過來,去城里做一回鑒定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河南又長嘆一聲,瞅著平貴呱唧著眼,說,俺咋不想那樣,可俺只在深圳見了俺兒一面他就跑了,打手機他關(guān)著,打聽他手下的兵,誰都說不知道,幸虧俺看見了抱著孩子上火車的雅云,就一路追跟了過來,雅云抱著孩子上了火車就不見了,下了火車看見的還是影子,緊著跟了來到處打聽,看見你在鎮(zhèn)上買羊才……兄弟呀!

        大太陽升高了,平貴必須拉著老奶羊、推著根寶兒回家。河南人緊追了幾步又叫兄弟,平貴慢慢回過頭來說,等等吧……等等吧!

        老婆走了一些日子,一直和平貴保持著聯(lián)系,平貴卻突然變得神經(jīng)兮兮的了。晚上,平貴和根寶兒睡在土炕上,又擔心院子里的老奶羊,走到院里蹲在他特意為老奶羊搭的羊棚前,又擔心睡在屋里的根寶兒,干脆把根寶兒放在搖籃車里和老奶羊形影不離。葦河人也看出了平貴的怪,自從那天在沙地上又遇到了那個河南人后,平貴再也沒走出家門,院門也緊閉著,葦河人??匆娖劫F站在架子上修補本來就很牢固的院墻……可葦河人看見蹲在平貴家門前的河南人什么都明白了,又什么都不明白。

        平貴家的房子還是老樣式的,說樣式老還不是早年間祖宗們留下的土坯房,磚瓦、檁木起脊結(jié)構(gòu)。蓋房的時候,平貴很前衛(wèi)地在睡覺的房子上安了門,一改早先通三間的格局,水泥地面,還把鍋灶安排在一間房子里,就是廚房了,比起兩邊是臥室、中間是灶間的老式房子的確很前衛(wèi)。院子里有雞有鴨,還有井,平貴為了種菜方便,前兩年安了一臺小水泵,抽出來的水順著水泥砌成的壟溝流到院東墻外邊的菜地里。平貴還特意在東院墻上開了一道門,平時在小鐵門上上一把鎖,甚至連墻外的菜園子周圍都裝上了鐵絲網(wǎng)……一切在平貴眼里都是那么固若金湯,可就是這樣一座在平貴看來的確固若金湯的宅院,突然變得千瘡百孔、弱似一座紙樓。

        平貴清楚令他心神不定、坐立不安的根本原因,自從遇到根寶兒后,他就是一個撞在網(wǎng)里的蜘蛛,盤繞在蜘蛛網(wǎng)上的網(wǎng)絲也可謂千絲萬縷,根寶兒、老奶羊,還有一直蹲守在家門前的河南人,再是去找兒子的老婆,說細一點,兒子那根網(wǎng)絲最粗也最令平貴憂心忡忡……現(xiàn)在是深夜,平貴守著在搖籃車里熟睡的根寶兒,吃飽了的老奶羊臥在羊棚里為根寶兒生產(chǎn)第二天的羊奶,窩里的雞鴨也安詳?shù)每梢浴R恢徊卦趬呺s草里的蛐蛐冷地嚎一嗓子,平貴的神經(jīng)像觸了電一樣,麻酥酥的也冷颼颼的,坐在院門外的河南人一聲清脆的咳嗽,纏繞在平貴身體里的神經(jīng)糾結(jié)在一起給他的感覺只有一個字——疼!

        平貴一直后悔自己在沙地里留給河南人的那句話——等等吧?河南人不言不語,悄沒聲兒地跟著平貴,像影子也不正確,說他是一把刀合適。平貴再怎么把家擺弄得不透一絲風,可那把始終尾隨著他的刀子,隨時都可能把在平貴看來非常牢固的院墻捅出一個大窟窿,黑風怪一樣刮著黑風把根寶兒卷走……原因呢?

        平貴憑空抱回一個孫子本來就是一件很轟動的事情,再加上游魂一樣飄進葦河村的河南人,甚至還驚動了村官們。河南人自從跟著平貴回到葦河村大有常駐沙家浜的意思,離平貴家不遠有常運開的小商店,早先叫小賣部,現(xiàn)在叫超市,有吃有喝。高溫不退,人們悶在屋里把電扇變成飛機還熱得難受,河南人坐在平貴家門前伴著后半夜的習習涼風,躺在一個草墊子上悠然入睡,耳朵卻從來都是豎著的,平貴但凡弄出一點動靜,他又變成了被黑風怪追殺的唐僧……現(xiàn)在,根寶兒踏踏實實地睡在搖籃車里,可能夢中遇到了什么,啊地大哭了起來,躺在院門外的河南人騰地爬起來沖著院門喊,兄弟,根寶兒是不是餓了?

        平貴推著搖籃車來到院門前沒好氣地說,餓什么餓?根寶兒睡覺前喝了一大瓶子羊奶,哭也是勞動知不知道?

        河南人側(cè)著耳朵沒聽見根寶兒的哭聲,呵呵地笑著說,也是……哎,兄弟,你老婆還沒有找到你兒呀?

        平貴突然閉上嘴,腮幫子和肚子一樣鼓鼓的,老婆大大咧咧的,是個沒事兒人,跑到深圳去找兒子,說不定遇到熟人說起話來,天大的事兒也扔到腦后邊去了。平貴等不及了打老婆的手機,老婆的手機也是兒子扔下的,隨便買一張卡插上能通話就行。老婆回答得很干脆,她正在找,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兒子找到……可平貴從夾雜在老婆話語里的笑聲中聞出了一點別的味道。早先,老婆不拿兒子當回事,兒子和平貴親,離開老家上學、上班,回到家平貴斷不了和兒子嘮叨一些在兒子聽來沒用的話,慢慢兒的和他媽站在了一起……還站在院門前的平貴心里突然顫悠了一下,河南人等不及了重復了剛才的話,平貴沒好氣地說,你該去找你兒……這樣和我耗下去有什么好?

        河南人也有河南人的苦衷,兒大不由爹不再是俗話,那他和平貴該是同為天涯淪落人,可平貴比他幸運,好歹懷里還抱著孫子,是不是自己的孫子都不打緊,誰也不敢平白地跑到人家槽里去認驢!

        兄弟……兄弟咱們商量個事兒,俺出來的時候在老婆跟前做了保證,找不到孫子,至少也要把懷著孫子的兒媳婦帶回家,可……這樣,俺出兩萬塊錢,你讓俺把根寶兒抱回河南,讓俺老婆瞅一眼就中,回頭俺就把根寶兒給你送回來。俺要是食言,你去河南把俺的小養(yǎng)雞場炸了中不中?

        平貴突然張大嘴嘎嘎地笑了起來,以至于驚醒了睡夢中的根寶兒。平貴忙著抱起又咧開嘴大哭的根寶兒說,我覺得中,可那是犯法知不知道?根寶兒的爹是誰還不定,他媽是不是那個叫雅云的女人也說不清,我要讓你抱回去,咱們不成了拐帶人口了嗎?

        河南人像吃飯噎了,鴿子一樣咕嚕嚕地叫了兩聲不言語了。夜深了,風也慢慢涼了,躺在平貴懷里的根寶兒突然打了一個寒噤,平貴抱著根寶兒忙著回了屋。根寶兒踏踏實實地睡了,平貴又不放心老奶羊,跑到羊棚前又跑回了屋,被他一直揣在兜里的手機叫了起來。

        平貴有些氣急敗壞地說,是不是像小時候住姥姥家,賴著不回了?

        老婆沒心沒肺地笑著說,沒……我一直在找,咱在深圳打工時認識的二鳳還記得吧?人家和老頭兒在深圳也弄了一家公司,她認識咱兒子,答應一定幫我找,放心吧你。

        平貴聽著圍在老婆周身的嘈雜聲,仿佛通過手機能聞到烤肉的味道。平貴知道二鳳和老婆一樣能吃能喝,不同的是人家比他老婆腦袋好使……平貴不想聽老婆嘮叨了,和老婆在手機里說著話側(cè)目看睡在土炕上的根寶兒,心里又是一緊,好像老婆的笑聲是一條繩子,眨眼能把根寶兒捆回深圳去……平貴忙著關(guān)了手機,又跑到院里,老奶羊安安靜靜地臥在羊棚里,河南人在院門外大聲說話的聲音吸引了平貴。平貴躡手躡腳地來到院門前,憑著河南人夾在話語里的怪笑聲判斷,那老頭兒是不是想孫子想瘋了?

        河南人沒瘋,接完手機揚起拳頭咚咚地擂響了平貴家的院門。平貴狠著勁拉開門閂,打算誓死也PK一回河南人,河南人激動地拉住平貴的說,大兄弟,俺要回去了……真的要回去了。

        平貴奇怪地看著河南人那張激動得有些變形的臉,不由自主地橫起了一條胳膊,自視為一道固若金湯的屏障,卻柔和地笑著說,回去吧沒人攔著你!

        河南人跺著腳轉(zhuǎn)圈,哼哼呀呀地說,兄弟……兄弟咱……唉——咱哥兒倆咋都是這命?兒子找不著,孫子小老鼠一樣吱吱地叫著往家跑,和你不一樣的是,俺孫子還在兒媳婦的肚子里……剛才,俺老婆打電話說,一個小女人腆著大肚子去了俺家,說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俺的孫子。

        平貴嘿嘿地笑著說,是……是嗎?

        河南人說,我想沒錯吧?那女人給俺老婆看了她和俺兒在一起的照片,手機里還有她和俺兒在床上……哎呀,你說……你說,這咋說呀老弟?

        平貴無話可說,看著河南人蹦蹦跳跳如癲癇一樣離去的背影,很難受地想,有那些不著調(diào)的兒子,想不瘋也得瘋!

        平貴心里踏實了,可他還是得不到兒子的消息,根寶兒一天天茁壯了,老奶羊也被平貴照顧得帖帖實實的,肚子上的奶頭像一個個小抽水泵。平貴夜里守著根寶兒和老奶羊,白天還是喜歡推著根寶兒、拉著奶羊去村南的沙地或村北的官道上,老奶羊吃飽了,根寶兒像一棵沐浴在晨風或晚風中的小莊稼苗,平貴甚至能聽到發(fā)自根寶兒身上的嘎巴巴的聲音,那是在生長,像他傍晚的時候蹲在玉米地里鋤草,身后突然響起了嘎巴聲,回頭看去,才響過的玉米苗顫顫悠悠的,不住搖動的玉米葉子上掛著一滴滴亮晶晶的露珠……可平貴推著根寶兒、拉著老奶羊走在街上,沒人奇怪根寶兒為什么那么茁壯,那些沒事兒跑到街上找事兒的老娘兒們,關(guān)心的還是根寶兒是不是平貴的孫子。

        平貴也在關(guān)注著來自南方的消息,回到家又不踏實起來,院門緊閉著,蹲在羊棚前甚至還做出了重修宅院的計劃。平貴一邊想一邊拿著一根小木棍在地上畫來畫去的,待他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后低下頭驚奇地發(fā)現(xiàn),畫在地上的房子怎么看都像一座監(jiān)獄。

        老婆好像忘記她跑到深圳去干什么去了,平貴也懶得搭理那個沒事人老婆,坐在土炕上守著熟睡的根寶兒,干脆把手機關(guān)掉。抱著根寶兒蹲在羊棚前,平貴又想不起來自己盼望著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可日子究竟還水一樣地往前流著,他和根寶兒就像坐在船上,游走在村南那條流了多少輩子的沙河里。

        老奶羊在一天晚上突然臥在地上不動了,平貴忙把老奶羊拉起來,可老奶羊還是懶洋洋的。平貴跑回到屋把根寶兒放在搖籃車里,夜里風涼,推著根寶兒、拉著老山羊離開葦河村,走在通往鎮(zhèn)上的土路上,又不得不把根寶兒抱在懷里,僅有的一只手腕上不能放松拴老奶羊的鐵鏈子,搖籃車也必須變成一只奶羊……四五里的路程,待平貴抱著根寶兒推推拽拽地走到鎮(zhèn)上天也亮了。

        鎮(zhèn)上原先有一家獸醫(yī)站,鎮(zhèn)政府搬到了鎮(zhèn)北公路邊上,獸醫(yī)站早不存在了,好在曾在獸醫(yī)站當獸醫(yī)的老王的家在鎮(zhèn)上。過了花甲之年的老王看見灰頭土腦的平貴,抖著滿嘴的白胡須一時說不上話來,可老奶羊的病得治是不是?老王退休在家,當獸醫(yī)時候的家伙兒還有,不時給左鄰右舍的牲畜們看看病,也備著一些藥。老王忙著給老奶羊確診、打針,忙活了大半天,老山羊才略微精神了一點,根寶兒卻蔫蔫地睡了。平貴推著根寶兒、拽著老奶羊走在返回葦河的土路上,不時停下來看一眼滿面紅光的根寶兒嘿嘿地笑著說,累……這小子也累!

        平貴又不敢走出家門了,獸醫(yī)老王告訴平貴,老奶羊需要調(diào)理、靜養(yǎng)一陣子才行。平貴不再讓根寶兒喝羊奶,重新給他熬面糊兒,再搭上雞蛋羹,一勺勺地把根寶兒喂飽了,又去照顧老奶羊的飲食起居,把豬飼料熬熟了也是一勺勺地喂老奶羊。根寶兒不得不跟著平貴一起住在羊棚里,直到老奶羊在一天深夜咩咩地叫了起來,被奶水鼓漲的奶頭也一動一動的,一顆一直卡在嗓子眼里的心才咚的一聲落在了平貴的肚子里,可平貴還是不想走出家門,除了沒徹底恢復健康的老奶羊,還有一個平貴不想道出的緣由。

        晚上,平貴守著根寶兒、看護著老奶羊,白天推著根寶兒打開東院墻上的小鐵門,菜園子沒有荒廢,生長在菜園子周圍的青草也是旺旺的。平貴把那些嫩草割下來,慢慢好起來的老奶羊又有了可盡情享用的美食了,待平貴再推著根寶兒站在菜園子邊上,根寶兒就跑在滿世界的嫩草里了,還不住地沖他咯咯地笑著,像一只放在嫩草里戲耍的小兔子。

        晚上,平貴興奮也惆悵,累得實在睜不開眼了才躺倒在根寶兒身邊,手機突然叫了。平貴遇到賊一樣噌地跳起來,抓起閃著綠光的手機,老婆有些氣惱地問平貴怎么一直關(guān)著手機,平貴解釋說他睡覺前才打開,根寶兒吃奶、撒尿,這小子睡覺不老實,常把蓋在他身上的毛巾被踹到地上,每隔二十分鐘手機就提醒他……老婆嘎嘎地笑著說,好……好……卻掛了手機。平貴拿著手機看著在黑暗中酣睡的根寶兒問自己,什么好呀?兒子呢?不問也罷,可平貴躺倒在根寶兒身邊意識到,今天晚上肯定又合不上眼了,尤其聽到老山羊又被奶水脹得咩了一聲又一聲,本來就合不上的眼睜得更大了。

        責任編輯/乙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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