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悶雷,震得床都動了一下,醒了,看了一下表,四點十分。眼睛閉著,囑咐自己接著睡。一道閃電,隔著窗簾,隔著眼皮都亮了一下。知道自己再也睡不著了,索性就豎起耳朵等雷聲到來。
雷聲滾滾,不脆,秋雷。春雷驚蟄,萬物蘇醒,秋雷則將生命之火收斂,蓄之來年。每年總是有來年的,這才構(gòu)成生命的循復(fù),才讓我們感到無時不在的生機。
白天的時候嘯建帶著夫人及雙胞胎女兒從倫敦來博物館看我。相見的瞬間我們都感到日子過得太快。見面是用短信前幾日約好的,沒通話,不是不能通話,而是不想通話,要保持見面時的新鮮感。上次分手時并不知此次的見面,一晃至少二十五年已在人生中劃去,猶如一道閃電。
那時我在出版社當(dāng)編輯,與各路作者,今天都已被喚做作家天天打交道,每位作家都極富個性,有性格本身的,也有地域性的。我們倆念叨了一下,如今有當(dāng)了各級作協(xié)主席的大作家,也有許多才華橫溢的作者已經(jīng)故去,更多的卻是沒了音訊的朋友,不知是否已經(jīng)改行?
隔了這么久相見,只有回憶?;貞涀屔钭兊蒙鷦佣唧w。嘯建興致勃勃地說著往事舊人,有的我記得,有的我已茫然。三十年前,正值文學(xué)從壓抑中釋放,命運將有共同能力的人凝聚在一起,然后一起譜寫了那個時代的篇章。今天看來,那個讓人激動的時代已成為平淡的往事。
分手時嘯建的一句話讓我感慨良多。他說人生太快,不知我們一生還能有幾次見面的機會。二十五年前他斷然是不會說這話的。這就是人生,當(dāng)它明顯過半的時候,你才知道越來越短越來越快的日子越來越重越來越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