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不起眼的胡同里住著兩戶人家,東邊一家,西邊一家。東邊一家,房子大點,卻破舊些;西邊一家,房子小點,卻是前幾年剛起的新房。兩家關(guān)系不錯,誰家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另一家定會盡力去幫。兩家用的家具擺設(shè)不是完全一樣卻也差不了多少,兩家連醋都用一個牌子的,外面的人見了都說這兩家關(guān)系好,兩家的人聽了都笑笑不說什么。當(dāng)各自回家后,卻又開始合計什么時候去買另一家剛添的新家具,不能落于他們家之后。第二天見了,還是跟一家人似的。
東家一直羨慕西家的新房子,于是終于開始修整了,還決定再蓋兩間新房??山ㄖ牭墓ゎ^來了一看,便指著西家那棵結(jié)了一樹小青棗的茂盛的大棗樹說:“這棵樹占了空間,它的枝頭長得太寬了,得砍啊?!蔽骷遗艘宦牸绷耍骸翱硺洌吭趺础蔽骷业哪腥粟s緊拉了女人一下,說:“那樹冠得砍多少???”“一半吧!”“一半!”西家女人幾乎尖叫起來。東家的人抱歉地看著西家的人,最后西家的男人說:“砍吧!”而后拉著極不情愿的女人回了家。東家人理所當(dāng)然地砍起了樹,一下,一下,使勁朝老棗樹最粗的枝上掄斧子,碎屑亂蹦著,還沒熟的青色的小棗隨著油亮的葉子被不斷地狠狠摔到地上,干枯黑硬的老棗樹不斷地顫抖著,卻還是倔犟地一直不流一滴淚,可西家的女人早已按捺不住,心疼地望著自己種了十幾年的樹,眼睛濕濕的。礙事的枝葉都被清除干凈了,老棗樹一下子老了很多,只掛著零零落落的枝子和青澀的小棗,斧子砍過的地方粗糙不平,摸上去濕濕的,涼涼的。東家的新房很快建成,可西家的人卻還在心疼著棗樹。
后來,西家買了電腦,安了網(wǎng)線,東家隨后也買了。東家覺得安網(wǎng)線太貴了,于是跟西家商量著合用一根網(wǎng)線,交網(wǎng)費的時候兩家對半,西家沒好意思拒絕??蓛杉矣靡桓W(wǎng)線網(wǎng)速太慢了,于是合用了一年后,西家跟東家商量著撤了東家扯的那根線,東家不好意思說什么,便撤了。東家扯線的時候在墻上掏了個洞。新房上的洞,東家人越想越覺得感覺不好,可已經(jīng)鑿了,再補也很麻煩,就那么放著了。
日子還是很平靜的過著,東家西家依舊還算和睦。一日,兩家人坐在胡同口聊天。聊著聊著,西家女人開始說起那棵棗樹快死了的樣子,東家女人開始說起新房子的小洞很難補……兩家人說著說著就怪到了對方頭上,誰也不饒誰,于是便打了起來,東家的女人被西家的女人抓破了臉,西家的女人被東家的女人打破了頭……
幾個月過去了,兩家還是誰也不理誰,東家女人的頭上留下了疤,西家女人的臉上留下了疤,可她們卻沒看見老棗樹被砍去枝干的邊緣長出了許多嫩綠的枝芽,一只麻雀在墻上的洞里歇腳。
傷害總有一天會風(fēng)平浪靜,即使再深的傷口也會慢慢結(jié)痂。一旦結(jié)痂,就不會再疼,也不會再癢,可那過去的一年,卻早已被大大小小的疤涂抹得面目全非。
如果我們過去的一年是位婦人的話,那她曾經(jīng)是多么美麗。如果我們把這種傷害單純地看成是人與人之間的傷害的話,或許我們才會感到更加遺憾:曾經(jīng),是那么美麗。
【作者系山東省東營市一中二月文學(xué)社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