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布魯克林的邊緣地帶一度曾被人嘲笑成是荒郊野外,如今它卻已經(jīng)被無數(shù)次的士紳化浪潮打磨得光滑而平整。這些剛毅無畏的拓荒者正忙著把周邊更大地區(qū)變成嬉皮士式的、具有田園風味的餐館,潮人扎堆的酒吧和賣些古怪玩意的小店。然而,雖說街上到處都是作家,布魯克林卻還是缺少一部描寫其衰頹面貌的小說。阿黛爾·瓦爾德曼這本深具洞察力且妙趣橫生的小說處女作正好填補了這道空缺。
《拿撒尼爾·P的情事》沿著奈特在城市中的不幸遭遇展開。這位野心勃勃的作家總是顯得有些呆——對于女性而言過于聰明、過于真誠,因此毫無魅力。但在他30歲的時候,他終于在布魯克林找到了一顯身手的地方。在這里,他可以在暢飲紅酒的晚餐派對上大談“意識的商品化”,然后屈尊對女主人書架上(博爾赫斯,鮑斯維爾,布爾加科夫)展現(xiàn)出的品位進行評判。與朋友們的談話都透著狡猾的知識分子氣。社交場合到處都是那種瀟灑的、受過昂貴教育的年輕女性,她們對他(還有他無所不在的專欄)的渴望已是蓄勢待發(fā)。一旦奈特厭倦了其中一個,永遠都會有另一個取而代之,準備好讓他用關(guān)于伊塔洛·斯韋沃和倒霉熊的談話向她示愛。
奈特是個真正的21世紀無賴:敏感、自以為是、自戀。他堅信自己對女性的不幸——即便是在“他似乎毫不顧忌自己正在催生這種不幸”的時候——并非無動于衷。盡管對他女朋友的長相頗有微詞,他卻并不像他的一些淺薄的朋友那樣,冷冰冰地算計浪漫之事的“市場回報率”。他自忖一定能找到一位同樣復雜而世故的伴侶,最終卻從與一位年輕而歇斯底里的女子的結(jié)合中找到了有益之處:“跟她比起來你會覺得自己完全是個公正不阿的人。”奈特最理想的女朋友或許只是一個聰明到足以欣賞他多方面知性天賦的女子,但決不能聰明到對他構(gòu)成挑戰(zhàn)的地步。
這是本令人印象深刻的書,充滿了對城市生活、自由主義者的虔誠和現(xiàn)代式約會的敏銳而有趣的觀察,其中孤獨遠多于浪漫的成分。盡管奈特具有一種原型似的品質(zhì)——他身上那種意念高遠卻拙于行動的氣質(zhì),在此前關(guān)于布魯克林的文學作品中那些自鳴得意的書呆子身上并不鮮見——瓦爾德曼小姐巧妙地賦予他以一種既吸引人又令人同情的特性。他無疑是屬于這個時代的人,然而他的長處和弱點卻都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