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爾·楊 Neil Young
1945.11.12-
加拿大民謠搖滾藝人,搖滾樂誕生以來最有影響力的藝術家之一。也是近年來為數(shù)不多的仍保持著旺盛創(chuàng)作精力的老牌藝人之一。楊的藝術生涯自六零年代中期至今。盡管2006年他經歷父親去世和個人腦瘤手術的打擊,仍出版新專輯《Prairie Winds》,風格仍為硬搖滾路線。2012年末,他的自傳《Waging Heavy Peace》于全球出版上市,中文版也將于近日面世。
尼爾·楊的“過濾系統(tǒng)”
尼爾·楊的牧場位于舊金山南面的圣克魯斯山,當我們開著1951年產的威利斯敞篷吉普車下山時,他深深的吸了一口頭頂上紅杉林的味道。
“我還記得第一次來這兒聞到的氣味,當時我就開著這輛車。”楊瞇著眼睛回憶起1970年的旅行。那一年他買下了這塊地,并根據(jù)布法羅·斯普林菲爾德樂隊(Buffalo Springfield) 的歌給它取名為斷箭。
8月末的這一天,這位曾寫出某些美國民間最黑暗的曲子的搖滾斗士似乎心情不錯,即使身邊坐著一位記者(并不是他喜歡的一類人),有氧運動依舊安撫了他的心緒。“活動活動比站著不動感覺要好”——他漫不經心地說著。
楊今年66歲,四十年前,他在開出舊金山的一架飛機窗里第一次看到了這片土地。如今他是此處將近1000畝地的擁有者,那首名叫《老人》(Old Man)的歌就是楊寫來向當初領他看這塊地的管理人致敬的。“每當錢花光了,我就得賣出一些地。”他說。不過沒關系,這塊地大得很?!彼难劬?,始終盯著巨型紅杉中間的狹窄小路。
我有點難以將眼前這個和藹可親的車主與他的前科聯(lián)系起來:他是自命不凡的民謠歌手,曾寫出《俄亥俄州》(Ohio);他厭惡商業(yè),用《給你的字條》(This Note’s For You)表達對音樂電視的鄙視;他是憤怒的搖滾樂手,曾在伍德斯托音樂節(jié)上威脅一個攝影師,要用自己的吉他砸爆他的頭。而眼前的楊心情愉快,恐怕大部分原因是他正身處于這片帶有迷幻色彩的牧場中。
“如果你擁有與生俱來的創(chuàng)造力,那么無論你在做什么,你的生命軌跡都將和這種才華有很大關系,”他說,“你得處在一個理想的位置——或者在去那兒的路上,或者從那兒出來。”楊和妻子佩希(Pegi)、兒子本(Ben)住在牧場上,在牧場間往返的路上,我們花了幾個小時慢慢行進——他開車很慢,但卻開得興奮而滿足,就好像汽車是最近新發(fā)明的一樣。大衛(wèi)·布格里斯(David Briggs,死于1995年,楊的長期制作人,同時也是他的老朋友)曾嘲笑這個密封的避難所是“天鵝絨做的籠子”,明確說討厭在這兒錄唱片。牧場里除了有錄過20多張唱片的錄音棚,還有一間火車模型屋、一間專門收藏老爺車的倉庫,以及一間堆滿了他的唱片的舊屋。駱駝和羊群在大得離譜的樹木下漫步,一切的一切,使得這里看起來像是個虛構的存在——一座露天的古怪“堡壘”保護著住在這兒的藝術家。
“我愛人群,我只是不需要時時刻刻看到他們,”他笑著說,“大衛(wèi)·克羅斯比(David Crosby,曾與楊同是Crosby, Stills, Nash Young樂隊的成員)曾經把去牧場復雜的線路說成‘我的過濾系統(tǒng)’”,楊眨眨眼睛,如此說道。
“沉重的和平”
楊在2012年末推出了自傳《Waging Heavy Peace》 ,這本書寫得簡要而且私密,沒有帕蒂·史密斯(Patti Smith)在《只是孩子》中時不時的詩意,也沒有基斯·理查茲(Keith Richards)在《生命》中粗糙的細節(jié)。
據(jù)吉米·麥克多諾(Jimmy McDonough)為楊寫的傳記《搖擺》(Shakey)說,楊曾經承諾他不會寫關于自己的書。但是顯然隨著時間流逝,他改變了看法。兩年前楊的腳趾意外受傷,他決定做點什么打發(fā)養(yǎng)傷的時間和增加財富,這本自傳隨即誕生。
“我覺得我不會永遠專職做音樂,因為健康狀況不再允許——我的身體各處已經開始出現(xiàn)病癥,這是做搖滾藝人的代價?!彼又f,寫書讓他“能用自己喜歡的方式繼續(xù)做想做的事情”。
《Waging Heavy Peace》回避了年代,跳過了其他搖滾樂手自傳里的獲獎清算和八卦。但是楊仍然爆了一點料,制造了笑點。是的,他和查爾斯·曼森(Charles Manson)辦過派對,嘗試用唱片和約騙他上鉤。他承認他在追求演員卡利·紹德萊斯(Carrie Snodgress)、和她結婚、離婚之前,看過她的照片。他承認和埃里克·克來普頓(Eric Clapton)及史蒂芬·史提爾斯(Stephen Stills)吸毒時被捕。他甚至和克羅斯比(Crosby)發(fā)生過趣事?!拔疫€記得‘萬能的克羅斯比’開著貨車來我的牧場,”他寫道,“那輛車就是個滾動的實驗室,杰克·卡薩迪(Jack Casady)的公文包看起來就像雞飼料。忘了我說的話吧。我的麥克風開了嗎?”
但是隨著內容的推進,書的主旨從“搖滾音樂的創(chuàng)作和演出”變?yōu)楹唵蔚募彝ド睢⑺鸵魳坊锇榻獬P系以及對自然世界的冥想。這本書與其說是年代紀事還不如說是自我評價,讀罷的感受,大約與今天的駕車類似。你可以放松地和楊談談,瀏覽他的各種嗜好(包括火車模型、我們兜風的這種汽車和能播放完整錄音的專有數(shù)字音樂系統(tǒng)Pono)。
楊平時很少和媒體見面,主要因為沒興趣,但在這種情況下卻沒有不情愿。這個說話直率的加拿大人來自安大略省奧米小鎮(zhèn),子承父業(yè)——斯科特·楊(Scott Young)是一位加拿大記者,寫了30多本書。楊想被人們了解,所以對于我的每個問題都細細思索然后直接回答,不加矯飾。但是每次我猜測車要在哪兒轉彎或者談話走向的時候,他幾乎都與我的判斷背道而馳。“我會自己做許多決定,沒有人能告訴我應該做什么?!彼赨形路上轉彎的時候一邊笑一邊說。
楊始終以自己喜歡的方式工作,而且成效卓著。作為在滾石樂隊(Rolling Stones)的喧鬧和鮑勃·迪倫(Bob Dylan)的抒情夾縫中生存的年輕音樂人,他成功避免了兩者的風格形成了自己的路線。50年代到60年代間,他出了40多張唱片,進行了幾百場演出,他支持瑞克·詹姆斯(Rick James)、威利·納爾遜(Willie Nelson)、和退化樂隊(Devo)一起裝扮、和珍珠果醬(Pearl Jam)一起演奏搖滾、和迪倫互相競爭——有時會慘敗,但多數(shù)時候還不錯。他自己制作過電影,與吉姆·賈木許(Jim Jarmusch) 和喬納森·戴米(Jonathan Demme)合拍過電影。他高喊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贊揚羅納德·里根(Ronald Reagan)、開小布什(Bush)的玩笑。他不在乎這些人的反應?!拔乙郧安辉诤?,現(xiàn)在也不在乎,”他接著說,“我經歷過,嘗試過,學到了東西,做過自己想做的事之后會懂得更多?!?/p>
他的長期經紀人也是他的朋友埃利奧特·羅伯茨(Elliot Roberts)說他“愿賭服輸”,他說:“只要他對自己的工作還滿意,就沒有失敗的問題。不論最后消費者接受與否,都不是你認為他會在乎的東西。”
他的唱片沒有過去銷量大,但現(xiàn)在很多歌手的作品都在無力地模仿過去,而楊的舞臺卻始終圍繞著神秘和期待。最近他和瘋馬樂隊(Crazy Horse)的巡回演出也是這樣,瘋馬是雷鳴般的、凌亂的樂隊混合體,過去這些年一直是楊的忠實支持者,是他事業(yè)艱難時期里的不變后盾。保守的預測是:人們會來觀看,評論家們將極力贊揚。這位66歲的老人受到癲癇和嚴重背部問題的折磨(還患有脊髓灰質炎和動脈瘤),他會艱難地搖擺,將時間帶回到狂喜和欠考慮的音樂時代。
《Waging Heavy Peace》忠實的記錄下他給身邊的人帶來的失望,但是如今他表示自己并不遺憾?!拔覟榱艘魳范ぷ??!彼f。在80年代早期格分唱片(Geffen)簽下他的時候,他突然轉向電子搖滾樂和鄉(xiāng)村音樂,楊被指責制作“非主流”音樂。他的回應是之后的3張專輯每張減薪50萬美元?!拔也皇窃阡N售,那是別人做的事,我是在創(chuàng)造。如果不成功,那我很遺憾。我只是做了我該做的。你們雇我做我該做的事,不是你們該做的事。只要人們不告訴我該做什么,就沒問題?!?/p>
尼爾·楊老矣,尚能飯否?
楊的舞臺風度從不優(yōu)雅,常突然傾斜到前臺。他40多年前就開始在各個城鎮(zhèn)演奏,現(xiàn)在歲數(shù)大了伏在吉他上,但他還不老不駝。人們都知道楊身體疾病纏身,然而這些缺陷沒有拖慢他的腳步,反而鍛煉了他。無論何時,只要吉他在手,他就絕不是萎靡的人。
他的獨奏生涯轉向樸實的民謠,再轉向多種類型,評論家們傷透了腦筋,粉絲們也感到目不暇接。1978年的巡演“Rust Never Sleeps”分為了原聲和電子設備兩部分,現(xiàn)在他仍然在這兩種軌道間變換,他拒絕授權廣告使用他的音樂,這些都使他成為下一代人真實的象征和搖滾靈魂的守護者。
楊演奏的時候,經常給人狂怒的視覺和聽覺印象。(在解釋這本書安寧祥和的特點時,他寫道:“有時最好別對人發(fā)脾氣,我可以把憤怒和感情投入到吉他演奏中?!保┎稍L結束的那天晚上,我去看了楊和瘋馬樂隊的一場演出。無法過多描述期間的感受,如果你想知道,就親自去看吧。演出后我和楊坐在他的巴士上,他吃了一份沙拉,喝了檸檬水。楊已經戒酒一年了,幾十年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工作時不喝酒不吸煙。坐在巴士里,我們感覺仿佛身處吉他內部,巴士的洛可可風格內飾是紅杉板材的,完全符合楊的品位。對楊來說,除非沒錢可花,否則錢不重要,但用具卻很重要。
今年春天瘋馬樂隊發(fā)行民謠精選集《美國》(Americana),隨后楊已經在制作另一張專輯,寫作第二本書,這本是關于他擁有的全部汽車。經紀人精明的處理著楊的業(yè)務和藝術興趣,所以楊擅長賺錢——這很有幫助,因為他同時也擅長花錢。“我都花掉,”他說?!拔蚁矚g雇人和做東西,這是我的敗筆?!?/p>
他花了一大筆錢拍電影,用某個假名拍了5部,包括《Rust Never Sleeps》、《Human Highway》還有《Greendale》,還合拍過其他幾部電影。他的回憶錄就是他拍電影時沖動的產物,但是費用沒那么高?!皩懽骱芊奖?,花費低廉,還是打發(fā)時間的好方法,”他在《Waging Heavy Peace》中說,“我強烈推薦缺錢或者不知道該做什么的老搖滾人寫作?!?/p>
他和醫(yī)生談論年輕時亂用藥物對大腦造成影響,再加上癲癇和動脈瘤,之后他決定戒酒。對抽大麻跟吸煙似的人來說,改變是充滿挑戰(zhàn)的,就像他在書中解釋的那樣:“我越直率,越警醒,對自己了解的越少,認識自己的難度越大。我需要一點基礎,我在四處尋找?!?/p>
晚上他坐在天際線大道的愛麗絲飯店里,解釋說:“我喝了40年的酒?,F(xiàn)在想看看不喝是什么樣。我問他,他是否是一個好的工作伙伴或者好老板?!笆聦嵤俏也桓吲d的時候非常暴躁,”他說,“我對細節(jié)的挑剔無人能比。但是我又能把專心的工作做好,所以許多人因為這一點原諒了我?!蔽覀冸x開飯店后開車回牧場,但只在房子旁邊停下呆在車上,因為他的同樣被病痛折磨的女兒正來串門。他說,在占地幾萬畝的牧場上的所有執(zhí)著中,家人是最重要的。楊本可以剖析自己內心,保持這個狀態(tài),發(fā)揮他的余熱,重復同齡人戲劇性的消逝的往事。但是家庭生活是復雜而富有挑戰(zhàn)性的,適合他而且安撫了他。在《Waging Heavy Peace》一書最后的祝福中,楊說他目前的目標就是成為足夠好的人,配得上家人的愛。
在牧場上迂回潛行的時候,我們在戶外的舊車墓地停下,畫面里是干燥的白色垃圾,生銹的廢鐵。他撫摸著59年版林肯的車門,說它可能在對生活怒吼?!懊枯v車都充滿了故事。關于開車的人,去過的地方,在哪兒停止,如何到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