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竟悄悄地下了一陣小雨,清晨打開窗口,飄進來濕漉漉的空氣,很清新,并夾著一股甜滋滋的味道。人們說,中秋時節(jié)下雨,是喜雨、福雨。
“叮叮!”門鈴響了起來,妻子打開大門,門口洋溢著二女兒和女婿的笑臉和問候。女兒手捧著一個花籃,女婿提著兩盒月餅,說是特地從香港帶回來的。
“哎呀,大老遠的還帶什么東西回來!”妻子念叨著,一手接過花籃一手接過月餅,笑瞇瞇地夸獎:“這花真鮮、真美,往后回家什么也別帶,就送鮮花好了!”妻子是典型的壯家女,思想歷來傳統(tǒng),過去連一件花衣裳都不穿,如今也觀念更新了,只要鮮花,不要雞鴨。嘖嘖,不知不覺間,人的變化真大。
二女兒前年結(jié)婚,女婿祖籍廣東,到廣西落戶大約有兩代人了,是地道的漢族。三年前從英國留學回來,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先前當翻譯,如今搞旅游。他為人大方、熱情,做事麻利、勤快,業(yè)務開展得挺不錯。他是我們家唯一的漢族。所以但凡話題談到民族,他總是挺認真地說:“我才是家里真正的少數(shù)民族!”
大女兒和大女婿拎著大包小包的土特產(chǎn),黃昏時才到家。人還沒進門,即遭到小兒子的質(zhì)問:“又去了瑤寨?怎么不帶我一塊去?”小兒在城市出生、長大,沒去過山村的孩子總是對陌生的東西有一種向往和好奇。
大女婿出生在瑤寨,從小在家鄉(xiāng)讀書,高中畢業(yè)考取中國人民大學,畢業(yè)后分回廣西工作。女兒是在單位里和他相識、相愛的。他雖是瑤族,但漢話說得比我們標準得多。他為人誠實,質(zhì)樸,聰明,好客。第一次到我們家時,小兒一下子便和他混熟了,無拘無束,沒大沒小,我們兩老還沒表態(tài),他倒先認了大哥。
天,漸漸黑了,但燈光點亮了城市。周圍又響起了歌聲,盡管城里OK廳不少,但我始終覺得,真正的歌在瑤寨里,在壯鄉(xiāng)中,在苗山上,在仫佬山泉旁。我乘著興致不無自豪地告訴孩子們:中秋節(jié)前后,是我們仫佬族男女青年“走坡”對歌的大好時節(jié)。仫佬族歷來有通過對歌求偶的習俗,青年男女在“走坡”時,以歌相識,以歌交談,以歌傳情,尋找自己意中人。那一支支優(yōu)美、動人的山歌,在山間回蕩。青年男女,如癡如醉。情投意合之時,唱得廢寢忘食,通宵達旦。
孩子們靜靜地聽著。末了,我說:“別看流行歌、搖滾樂火爆,能唱出真情實感的,還得數(shù)民歌。城里人稱找對象叫談戀愛,山里人卻用歌聲唱出對對有情人,多絕!”
二女兒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快嘴快舌:“阿爸、阿媽是不是唱情歌談成的?”
我說:“阿爸、阿媽是唱《沒有共產(chǎn)黨就沒有新中國》談成的!”大家都笑了起來。
我和妻子是同鄉(xiāng)、同學。她是土生土長的壯族,自嫁到仫佬家,便“入鄉(xiāng)隨俗”了。她能講一口流利的仫佬話,會做一手好的壯家、仫佬家的飯菜,孩子們常常開玩笑說:“阿媽應當評上高級廚師,會做多民族的菜肴,而且水平不低咧!”此時,她會得意地笑起來。
其實,山鄉(xiāng)的各個民族,歷史上都相處得很和睦,同住一座山,同飲一江水,同耕一峒田,有來有往,親如兄弟。在家鄉(xiāng)傳唱著這樣的山歌:“山連山來水連水,山花開來竹兒翠,為什么家鄉(xiāng)這樣美,只因那,各族兄弟心相隨;山連山來水連水,村村寨寨歌兒脆,為什么生活這樣好,只因那,黨的民族政策放光輝!”
夜憑欄,月當空,抬眼望去,月亮在天空笑得竟異常燦爛,將無數(shù)的歡樂,盡情拋灑人間。遠處、近鄰,紛雜的音樂從不同的家庭的門窗傳出來,交織在一起,一曲曲悠揚的夜曲,回蕩在南寧城的夜空,令人陶醉!
中秋夜,月圓、人圓,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