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接到西瓜的電話時,林子正對著洗臉臺上的一片狼藉發(fā)呆。
他沒想到自己離家一年多,一只翠鳥竟然順著排氣管爬進熱水器加熱倉,把它筑成了自己的窩。洗臉臺及地上四散的羽毛和松針,熱水器外罩網(wǎng)上交織的枯草和樹葉,把加熱倉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碾s草和羽毛,無不彰示著他遭到了一只鳥的入侵。
一個生物要進入你的生活,總不會讓你察覺。就像西瓜在5歲那年,用一顆彈珠就悄無聲息地收買了林子,并在之后的二十多年里,強迫他“分享”自己的每一段戀情。
淫賊
西瓜只在電話上說了一句話:“心情不好,出來喝酒,老地方見!”
老地方是濱江路上的一家小酒館,幾年前西瓜曾突發(fā)奇想要泡清秀的老板娘,未遂,這里從此卻成了狐朋狗友們玩樂的基地。
林子出現(xiàn)在西瓜面前時,長桌上已經(jīng)擺了兩打啤酒,自己先喝上了,還假裝沒聽見林子的嫌棄:“大清早就喝爛酒,真夠純爺們兒!”
西瓜只會在一種情況下大清早就喝爛酒——泡妞惹到一身騷時。他什么都好,就是色之事上沒節(jié)操。在玩女人這個問題上,林子有牌坊情結(jié),認(rèn)為戀愛要像狼,一生只遇一個心愛的人就夠了。但西瓜不同,他從小就夢想當(dāng)一個有后宮三千佳麗的皇帝,只可惜生不逢時,又不幸早婚,只好當(dāng)了個背著老婆偷偷摸摸的淫賊,成天就琢磨著哪個女人需要安慰,然后把好事給做了。
林子這一幫朋友為此沒少背過黑鍋,看不慣西瓜這番失意情圣的模樣,他忍不住翻出舊賬:“又是哪個‘表妹’讓你感到棘手了?”
“表妹?”
“前一陣,你讓我開車送你表妹去機場。一路上那女孩都跟我說了,不是表妹,是女朋友,還要跟你結(jié)婚!你把我騙得可真疼。”
西瓜舉起酒瓶和林子碰一下,一干而盡,“我早就沒搭理她了,我們就睡了幾次,明擺地玩玩嘛,她竟提出要結(jié)婚?!彼檬挚勺旖堑呐菽?,兩眼怔怔地望著對方:“林子,這次我是真栽了?!?/p>
真愛
這個故事幾乎每個人都聽過,“浪子起初只想和一個女人玩玩,但他突然不想玩了,要回頭是岸,被拋棄的浪子猛然發(fā)現(xiàn)真心,逢場作戲成了真情付出?!?/p>
“跟以前不同,這一個是真愛……我愿意為她離婚?!?/p>
西瓜第一次說出離婚兩字,那語氣不像開玩笑,林子也被感染得嚴(yán)肅起來。以前泡妞的事被他老婆知道,抱著孩子一哭二鬧三上吊地要離婚,西瓜都咬緊牙關(guān)堅決不同意,這次的女主角是女神嗎,竟然讓西瓜魂都飛了?
艷事開始于一次西瓜去幼兒園接兒子時。女主角是兒子的老師,男人夢寐以求的S型身材加青春面孔,西瓜“一見鐘情”,主動請纓承擔(dān)接兒子回家的重?fù)?dān)。歷經(jīng)幾個月軟磨硬泡,覓到一個機會跟那女人上了床,往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酒店、車中、樹林……最后睡到了那個女人的家里。
捉奸
聽到西瓜說睡在那個女人的家里,林子大吃一驚:“你色膽包天了!睡到她家里!她還沒結(jié)婚么?”
“結(jié)婚了,當(dāng)時她老公不在家,可是……后來又在了?!?/p>
西瓜那天本來沒打算侵入別人家,只是和對方在微信里調(diào)調(diào)情,對方卻暗示他:我老公要出差去外地,下午三點就要走。
不去的是王八蛋,西瓜不假思索出門了。
兩人從飯廳纏綿到客廳,又從客廳滾到臥室的床上。激情之后,躺在那男人花錢購買的席夢思床上享受余溫。講到這里,西瓜臉色變了,吞下一口酒,喘口氣接著說:“當(dāng)時隱約聽見外面?zhèn)鱽硪魂嚠愴?,以為是老鼠。我嚓,沒反應(yīng)過來,一個男人就進來了……”
聽見說異響,林子差點笑出來。他最開始回家那天,聽見廚房有聲響,也以為是老鼠。想到這里,他帶著一點惡意地看西瓜:那個男人聽見你們這對奸夫淫婦弄出的聲響時,肯定不會以為是老鼠。
進來的男人是女教師的老公,因為到了火車站發(fā)現(xiàn)沒帶身份證于是匆匆趕回,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被戴了綠帽子。
“太扯了,比你們更驚駭?shù)膽?yīng)該是她老公吧,開門就見到亂七八糟的家,以為遭小偷了,不料還有更大的‘驚喜’——老婆和床都被人占了去?!?/p>
翻臉
西瓜的故事講到這兒沒聲了,他悶頭喝酒。沉寂了一陣,林子忍不住問:“然后呢?他跟你拼命了?”
西瓜紅了眼,不知道是酒精的緣故還是情動的緣故,“那爺們兒挺冷靜的,我也以為要打架了,結(jié)果他在門口站了半分鐘就走開了,直到我出門,他都站在陽臺上抽煙?!薄爱?dāng)時我緊張得心都要蹦出來了,可他就那么讓我走了。”
晚上,他接到女教師發(fā)來的短信:“我們談了很多很多,我很對不起他,可他還是愿意原諒我一次。我不想離婚,讓一切都過去吧,不想再見你……”
林子內(nèi)心五味陳雜,他勸過西瓜很多次,每次都抱著“萬一他醒悟了”的僥幸心,他總覺得西瓜每次“失戀”了獨獨叫自己出來喝酒,也許有那么點想被人勸回來的想法?!澳悄憔驼脛e玩了,”林子老老實實地說,“你這狗吃屎的毛病早晚會闖禍,這事給你敲了警鐘。那女人有這么一個好丈夫,而你也有老婆孩子,你們對得起誰呢?”
話到這里他突然感到有些憤怒,“你丫就是一牲口。裝成一個癡情的種,那可是人家的老婆??!人家沒有提刀砍你,已經(jīng)給足臉了,見好就滾蛋!還有,我他媽早就想說了,你干的都是他媽缺德的事兒。你要不從此把這種事斷了,我真當(dāng)沒認(rèn)識你這個人!”
送走
這算個什么事?林子瞪著窩窩囊囊縮在椅子里喝酒的西瓜,他還真像那只鳥,一只臭鳥將別人家里搞得亂七八糟,一個臭男人霸占了別人的老婆和床。鳥和人,真是太巧合了。他忍不住發(fā)笑,引得西瓜以一種疑惑的眼神盯著他。
“當(dāng)你回到家,發(fā)現(xiàn)有一只鳥把你家的廚衛(wèi)間搞得亂七八糟,還在你的熱水器里筑巢,你會怎么辦?”林子講述了熱水器中那只翠鳥的故事,“換做是你,該怎么辦?”
“它傻,我可不傻,準(zhǔn)備好啤酒,再一開熱水龍頭,就能吃烤鳥了?!?/p>
林子意味深長地盯著西瓜,“對,你就等著人家把你烤熟了吃。你鉆人家屋子,睡人家老婆,她男人燒死你我都不可惜。我沒你的膽兒,豁得出去在自己家燒一只鳥,最后燒得家破人亡。人家也珍惜他的家,不想毀掉夫妻情分。你老婆這樣對你,你做得到放別人一馬?”
西瓜擺弄著手中的酒瓶,不回話。林子懶得再理會他,他是該趕緊想個法子,把家里的傻帽翠鳥和平地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