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上春樹的影響下,我在抵達東京的時候,期待的是巴塞羅那或巴黎或柏林——一個世界性的全球之都,我期待那里的市民直接爽快,不但能說流利的英語,還對西方文化中的所有細枝末節(jié)了如指掌:爵士、戲劇、文學、情景喜劇、黑色電影、歌劇、搖滾。但就像世界上所有其他地方的人都會告訴你的那樣,日本完全不是這樣。日本——真正可以觸及的日本——原來是激烈、僵硬、毋需多言的日本式的。
Q:是什么樣的機緣讓你決定開始寫作的?
A:29歲那年的一天,我正坐在球場的外野喝著啤酒,一個投手——來自美國的大衛(wèi)·希爾頓——打出了雙殺。這是一場足夠平常的比賽,但正當球從空中飛過的時候,我突然靈光閃現(xiàn),意識到自己可以寫一部小說。于是我便這樣做了:比賽之后去書店買了一支筆、一些紙,并在之后的幾個月里寫出了《且聽風吟》。所以說是在最普通的環(huán)境下,一種神秘的真理突然憑空降臨在我的身上,永遠地改變了我的人生。
Q:所以隨后你賣掉了咖啡館決定投入全職寫作?
A:是的,因為全神貫注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事情之一,如果你不能全神貫注,你就不會那么快樂。我的反應不是很快,但一旦我對什么產(chǎn)生興趣,我便能多年做這件事,從不厭煩。我就像一個大水壺,要很長時間才能沸騰,但之后我能一直保持溫度。
Q:很多人認為,在閱讀了那么多令人驚訝的書后,讀你的書仍就會感到驚訝。如此驚人的想象力究竟來源于哪里?
A:其實我只是自身想象力的無趣工具。如同《1Q84》中那個“小小人”的想法,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也不知道它意味著什么。我是這個故事的囚徒,沒有選擇。他們來了,我寫下了它,這就是我的書。
Q:你的書常常充滿夢幻色彩,那么你在生活中是不是也會有生動的夢境?
A:我通常記不得自己的夢——醒來之后便毫無遺留。最近兩年我能記起的唯一的夢,是一個聽起來很像自己的小說的不斷出現(xiàn)的噩夢。在那個夢里,一個模糊的不明人物在給我做飯,但做的是十分怪異的食物:蛇肉天婦羅、毛蟲派和小個熊貓蓋飯。我不想吃這些東西,但在夢中的世界,我感覺自己被迫要去吃。于是就在開口之前從夢中醒來。
Q:在之前的寫作中,你被定性為從不批判社會的作家。那么你如何看待自己在巴塞羅那的那次演講(關(guān)于反對建設核電站)?
A:作為公民,我有話要說。當我必須這樣做的時候,我會明確地去做。當時沒有人站出來反對核電站,因此我想我應該這么做。那是我的責任。我想說的和我1968年以來一直在說的是一樣的:我們必須改變體制。我想現(xiàn)在是我們再次走向理想主義的時候了。
Q:那種理想主義是什么樣的?你是否將美國視為榜樣?
A:我認為人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把美國視為榜樣了。我們現(xiàn)在沒有任何榜樣,我們必須樹立一個新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