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往狗神廟的車輛使沿海道路陷入癱瘓,沿海高速公路上??康钠?,綿延數(shù)公里之遠。與其它在白天祭拜神靈的神社不同,祭拜鬼神最好在午夜之后,這也是鬼神顯靈的最佳時間。
1988年我得知聯(lián)邦陪審團已經(jīng)向我發(fā)了起訴書,美國政府以世界頭號大麻走私組織頭目為由,想要設法將我我引渡回美國。
在從未來到過臺灣的情況下,我直奔臺灣而來。因為在臺灣,沒有人會被引渡,到臺灣就安全了。頭幾天的情況也確實讓我感到非常樂觀。我愛這里——載著數(shù)個乘客的摩托車和輕騎車在馬路上呼嘯而過,沒人帶防護頭盔,路上也沒有交通指示燈,想停哪兒就停哪兒。在這里,造假也是倍受尊敬的行業(yè)。但我非常想自己的兒女,回家、擺脫問題的想法一直在我腦海中縈繞。
我曾經(jīng)聽過一個佛堂的傳說——十八王公廟——據(jù)說犯下罪的人常到訪這座廟,以求得神靈的啟示。我坐一輛出租車準備上山解惑。司機向我解釋說,19世紀晚期,一艘漁船在臺灣海峽沉沒,船上17名水手全部喪生,只有一條狗幸免于難。按照傳統(tǒng),當?shù)鼐用裨诎哆叺膽已律闲藿税苍崾椎哪寡ê挽籼?。然而那條狗卻不愿離去,它跳進墓穴以身殉主,十八王公廟便由此而來。在中國民間信仰中,數(shù)字18也是地獄的數(shù)量。整座寺廟籠罩在一股既神秘又危險的氛圍中。
廟里的紅色立柱之間縈繞著厚厚的煙云,刺得眼睛生疼。人們在祭壇里放上點燃的蠟燭,祭拜重情重義的忠犬,同時為自己祈求好運與福分。參拜人士以香煙代替香燭,這是人與狗神靈之間建立友誼的象征。我問狗神我是走還是留。住持從寫有不同答案的64支簽中拿了一支給我,司機翻譯說:你還是回家吧。 幾天后,我進了馬德里的恐怖分子監(jiān)獄,我試圖逃避引渡。不過事與愿違,我被判處40年監(jiān)禁。在最初幾年的牢獄生活里,我一直發(fā)誓,有朝一日,我一定會在出獄后回到臺灣,把那條狗打個粉碎。24年后的今天,女兒Amber陪我一起回到了這里。
我打算和那條狗算舊賬,同時吃喝兩不誤。我們在臺北市中心的Quote酒店入住,這是一家高效運轉(zhuǎn)的精品酒店。似乎就在我睡下的數(shù)分鐘之后,天亮了。我瞥見Amber踮起腳尖悄悄走出房間,她要去250公里以外的日月潭,體會那里的寧靜與祥和。
第二天吃早餐時,我碰到一個叫David Frazier的美國人,他是《臺北時報》的撰稿人,對臺灣可謂了如指掌,當然也知道狗神廟的事,從未去過的他提出要載我們?nèi)ァ?/p>
無論在哪里,要和鬼神交流一定要在夜晚才最為適宜,所以我和Amber在找到十八王公廟時,并未對它的人煙稀少而感到驚訝。我一眼認了出來,不過讓我驚訝的是,廟的旁邊建造了臺灣第一座核電廠。David解釋道,核電廠在最初的設計時是包括這片墓地的,但每當重型機械靠近神龕便會出現(xiàn)故障。工程師只好放棄原計劃,在墓地的邊緣修建核電廠的外墻。最初的本地祭拜也演變?yōu)榱巳珝u的崇拜熱潮。神龕成為了反核示威的焦點,并最終成了臺灣最熱門的寺廟之一。
帶著對未知的惶恐,我們緩緩走進祠堂。在我關(guān)押的日子里,那座6尺高的灰狗石像一直在腦海縈繞,但現(xiàn)在取而代之的是兩座更小的銅狗像。這讓我?guī)缀醮蛳艘吖菲ü傻南敕?,一股莫名的震撼人心的力量讓我不敢冒犯,不過話說回來,這狗像的屁股誰也夠不著。之前兇悍的大嘴,現(xiàn)在成了甜甜的微笑,我將右手伸進一只狗像的口中。我回來了,我健康地活著,還有女兒陪伴,如此快樂的生活還有什么可求。
臺灣不該像其他地方一樣飽受經(jīng)濟衰退而變得蕭條嗎?近幾年,我看到不少晦氣的新聞標題——失業(yè)率又創(chuàng)新高、經(jīng)濟增速之慢前所未有、股票市場元氣大傷、SARS病毒嚇跑了來訪商人等等。
然而這里卻依舊籠罩著尋歡作樂、把酒言歡的氛圍,各色酒吧餐館擠滿了人?!按蠹一ㄥX就是一整夜,暢快地吃喝、互相交換電話號碼,干杯喝酒,興致高昂?!蔽以谂_灣的好朋友小李這樣說。
樓上是露天的吸煙區(qū)。幾個衛(wèi)星接收天線連接著巨大的等離子電視屏幕,播放著足球賽、F1賽車、踢踏舞,觀眾則是一群玩著桌上足球、臺球或者飛鏢的老外。沒有飛鏢靶,只有被刺得千瘡萬孔的馬克思和卡斯特羅的照片。
“臺北的新花樣,” 李說道。“臺灣人喜歡新奇的東西?!?/p>
另一個晚上,我們在一條擠滿人的人行道上艱難地前行。迎接我們的是穿著講究的侍者,我們接過菜單卡,等我們點好菜后他們便會再過來。鼎泰豐是臺灣最有名的餐館,餐廳里有幾十個像外科醫(yī)生的師傅、成堆的竹子蒸籠,還有大量的豬肉和面團,經(jīng)過揉搓后便包成了餐館的招牌-小籠包-皮薄肉鮮,沒有過多的水分,口感剛剛好,蒸好就上桌。
由蔥、姜、豬肉、豆油以及芝麻油做成的最經(jīng)典口味無疑最受歡迎。餐廳內(nèi)的地板和家具,比我去過的任何一家餐廳甚至那些高端的私人醫(yī)院和診所都要干凈。入席后,有專門的指導向我們講解哪個小籠包配哪種醬、先吃什么后吃什么,禮貌而且非常仔細。
餐廳的裝飾采用了明亮的色調(diào),讓客人們能夠很快地吃完然后離席,餐桌周轉(zhuǎn)率非常高。人們來這里只是為了吃,不找浪漫。
街頭小吃攤撐起了臺北非常發(fā)達的24小時小吃文化,不管是在寺廟還是劇場,只要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它們的影子。簡單、新鮮是臺灣街頭小吃的特點,新鮮在于周轉(zhuǎn)很快,簡單則是因為每家小吃攤專注于一種品類。幾張凳子、一個發(fā)電機、一罐燃氣、一個燒烤架、一口鍋或者蒸籠,這就是大多數(shù)小吃攤的基本設施。
最顯眼的街頭小吃莫過于煙氣四溢、火焰呲呲的烤香腸和烤魷魚,盡管如此,臺北夜市也有很多買其他小吃的攤,比如炒飯、粥、烤牛肉、牡蠣煎蛋、蔥煎餅、烤豬肉、烤栗子、新鮮果汁和餃子。
我發(fā)現(xiàn)臺灣人都挺友善、休閑。我偶爾也會想,臺北忙于制造東西,哪有時間招待游客。但是這里的一切都是原創(chuàng)的,你所看到的一切也都是臺灣人的日常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而他們展示給游客的一切也都是真真切切的,這可能是因為游客太少的緣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