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回家,槐花還沒老,晚回去一天,可能就吃不成。到家時,已是晚上九點,我在村口下車,街上沒有人。
走進我家所在的胡同,見廚房亮著燈。到門口,還沒說話,母親聽出我的腳步聲,問:“是波子不?”我答是。
進門,聞到炸丸子的香味。父母從廚房出來,父親拎著一截燒火棍,母親兩手粘著面漿,他倆一個燒火一個掌鍋,正在炸丸子。我說:“這么晚,你們怎么還沒吃飯?”母親說:“晚啥,等你回來,一塊吃。”父親催促:“快洗手,丸子剛出來一鍋!”
炸的槐花丸子,竹筐盛著,放在廚房外間的案板上。我洗了手,捏幾個先嘗了嘗,丸子好吃,不過槐花的味道并不明顯,有綠豆丸子味。我不記得吃過槐花丸子,家鄉(xiāng)成員眾多的丸子家族,我又認識了一員。丸子炸出來,又做了西紅柿蛋湯。喝了一碗湯,吃了一碗丸子,睡覺。
第二天早晨,還沒醒來,聽見院子里鉤槐花折枝的聲響,又聽見屋后頭小販的吆喝,先播一段郭永章的墜子書。拉荊笆,我倒聽出來了,吆喝的什么,聽幾遍也沒聽清。已無睡意。夏天的鄉(xiāng)村,五六點鐘,大家都起床了。
鄰居的院子,常年不住人,他們?nèi)以缒臧岬匠抢镒?,院子種滿樹。有一棵不大的槐樹,槐花卻開得滿,壓得樹枝隔墻垂到我家。盛花期已過,樹頂還有一些新發(fā)。對沒吃過槐花的人,需要介紹一下,這能吃的槐花是洋槐花,國槐的花可以入藥,據(jù)說可以吃國槐的嫩葉。
洋槐又名刺槐,據(jù)說原產(chǎn)地在北美,光緒年間從日本移植到中國,中國的吃貨們迅速發(fā)現(xiàn)這槐樹開的花,聞起來香,吃起來更香。那時候可能沒有美食家在媒體做美食節(jié)目,介紹這種吃法,吃槐花可能是各地吃貨心有靈犀、不約而同的發(fā)現(xiàn),成為一種中國食俗,不知洋人吃不吃洋槐花?
槐花是奶白色。我奶奶活著的時候,院子里有一棵槐樹開粉紅花,與母親聊起,我才知這棵是住在前頭的老二爺給捻(嫁接)的,他喜歡擺弄小玩意兒。
鉤下來的花枝,堆放在井臺邊。井臺是遮蓋抽水電泵搭起的一塊石板。吃過早飯,搬了小板凳,和母親坐在井臺邊,把槐花從折下的枝條一把一把捋下來,揀還水靈的,老的扔下,捋了一筐,又在筐里淘洗了兩遍。這種大竹筐,叫竹篩,可以盛物,可以用來淘洗?;被梢陨?,我記憶中嚼起來有奶油味。看槐花有些老,我沒有抓一把嘗嘗,驗證到底是不是奶油味。
淘凈槐花。鄉(xiāng)間的槐樹沒人打藥,城里人不敢吃槐花,擔心打藥。倒入大盆,一個黃釉陶盆。灑一把鹽,揉搓,但不能把花搓爛,使受鹽均勻,殺出些許水分。灑上面粉,揉拌,不需再加水,使面粉與花粘在一起,又不能粘成坨。揉一會兒,手指挑散開,再加面粉,再揉,蓬蓬松松一大盆。大鍋里加上水,竹箅子覆一層棉布,平鋪揉好的槐花,約兩指厚,開始蒸。
榆錢宜辣椒,槐花配蒜汁。蒸熟的槐花,用大碗盛,好拌蒜。搗蒜汁,搗時加一點鹽,盛入小碗,香油可多澆一些,蒸槐花沒油水,蘸時也能減少一些蒜辣。我用這兩種佐料拌槐花,吃了一碗半。飯量不如以前,我娘笑我,端著碗問:“你看我吃幾碗了?”她吃了兩碗。
槐花可以炸丸子,可以蒸著吃,也可以煎槐花。回到北京,去昌平十三陵徒步,北部山區(qū)槐花開得正好,沒見有人摘,連蜜蜂也少,槐花蜜可是好蜜。沿途看槐花,聞槐花的香,正是徒步好天氣。
編輯 尼尼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