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Cara是同卵雙胞胎,我們出生于1978年7月。我們有著同樣濃密的深色頭發(fā),瘦削的臉龐和突出的膝蓋。不同的是:我比Cara稍瘦一些,腳比她大一號。不過我們兩個人都有虎牙,都愛啃手指甲。
家里只有我們兩個孩子,母親稱我們是她的小淑女,其他人都叫我們“女孩們”。Cara從不叫我姐姐或者妹妹,她在別人面前稱呼我為“她”。我們生長在一個中產(chǎn)階級的家庭里,接受的是中產(chǎn)階級的教育方式。孩提時代,我們經(jīng)常在花園里的垂柳下面捉迷藏,用石頭在樹干上刻名字。
Cara遭遇不幸
2001年10月,Cara23歲的時候,發(fā)生了非常可怕的事情,那件事摧毀了她所有的希望和喜悅,也直接導(dǎo)致了她的死亡。那時她住在馬薩諸塞州,有一天外出遛狗的時候被人拉到樹林里強奸了。那時的我們不再相似:雖然我們的身體上相似,但是Cara完全迷失了自己。她痛恨我,因為我的存在時刻提醒著她曾經(jīng)的自己。而我同樣的害怕她,因為她讓我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變得多么糟糕。
那次悲劇后,她的生活就一直磕磕絆絆。雖然她拿到了學位,但是我感覺這是教授出于憐憫之心才給她的。之后Cara每周都會消失幾個晚上。我不確定那時她是否開始吸毒,但我盡力說服自己,相信她不會欺瞞我。
雙生子深愛彼此,但是他們也會斗嘴、打架、爭辯。雙生子討厭的任何東西,她的另一半都很了解。因為我知她甚深,我發(fā)現(xiàn)Cara已經(jīng)走入絕境,甚至她的知識都無法救她。
Cara永遠離開我的時候年僅28歲,那時她深陷抑郁的漩渦無法自拔,并有自毀行為。她離世前的那個月里,我們吵了一架。我們的最后一面還在吵架,我向她吼道:“除非你能明白自己是什么人,否則的話我們兩個就沒有關(guān)系了。”僅3周以后,她死了。
模仿Cara陷入自毀
在Cara的葬禮上,我站在她的棺柩旁,接待來吊唁的人。母親用我的名義做了一個畫架,與我頭部等高,上面由紅色玫瑰花瓣拼成的“姐妹”二字。有些來吊唁的人完全忽略掉Cara,來到我旁邊,他們將我倆當作同一個人:一個死了,一個半生不死。透過我,Cara的靈魂得以重生。如果她仍舊活著的話,我大概會殺了她,因為她把我困入這種境地。
我陪著她,直到棺蓋合攏。跪在她的身邊,我泣不成聲,眼淚掉在她的臉上,沖花了她的妝容。我感覺仿佛她仍舊活著,就在我身體里,還帶著她那一大堆麻煩。
Cara死后,我完全忘卻了自己。回憶是如此強大,以致于我時常將自己當作是她。凝視鏡中的自己,她仿佛就在那里,用她紅褐色的眼睛看著我,如同一只受驚的好奇雌鹿。我對鏡中的自己微笑,同時看到她對我露齒而笑。我看著自己的身體,仿佛看到了她的寬腰豐乳窄臀。
此后,我產(chǎn)生了令人心碎的錯覺——我望著她,如同看著自己,據(jù)說這是同卵雙胞胎之一離世時的普遍反應(yīng)?;钪哪莻€會發(fā)現(xiàn),區(qū)分雙生子中的生者與亡者是完全不可能的。他們漸漸地就成為了一塊會呼吸的墓碑,哀悼著死去的那一個。
順其自然的,我發(fā)現(xiàn)自己開始模仿Cara的自毀癥,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喚回她。我是這樣的懷念她,到了想要撕毀自己生活的地步,因為她也是這樣,所以通過這樣的方式,我感覺自己又與她靠近了一些。雖然那個時候,我仍保留著在大學里教攝影的工作,但是完全被悲痛折騰到精疲力盡。我一直穿著Cara的衣服,直到破到不能穿為止。
我堅信自己可以與Cara對話,她正在要求我變成她,來賜予她生命,并與她一起接受死亡。所以我準備好接受死亡,吞處方藥,因為害怕夢到Cara而徹夜不眠。我獨自住在一所房子里,里面放滿了她的家具,很快我辭職了,試著在死后繼續(xù)追隨我的姐妹。
相關(guān)資料表明:50%的雙生子在他們的“另一半”死去后的兩年內(nèi)陸續(xù)死去,不論是生病、自殺或者意外。就像丟一個硬幣猜正反一樣,50%,那就是我的生存幾率。我繼續(xù)懷念Cara,沒有藥物我連一天都熬不過去。醫(yī)生幫我開了處方,幫助睡眠和擺脫焦慮。藥物生效了,盡管我還是想要沖到公交車前自殺,但是我能忍住了。
希望和愛治愈了我
我還去看了精神科醫(yī)生。不過最終我的朋友Grace幫了我。我們多年前結(jié)識,但是在她妹妹和母親在幾個月內(nèi)接連去世后,我們的關(guān)系變得更為親密。我們從彼此身上得到了相當大的精神安慰。
2010年,Grace將我介紹給了Tony。我們的父親都是那種嚴格得像軍人一樣的人,而我們自己都是在快30歲的時候失去了兄弟姐妹。Tony的哥哥Jeff因為非霍奇金淋巴瘤而去世。他告訴我,他把Jeff的骨灰盒放在書桌上,因為還沒找到合適的地方來撒骨灰。
Tony說,我遇見他正是時候。那時他剛剛周游了世界,筋疲力盡的同時,也花完了所有積蓄和希望。以前我聽說過一見鐘情,不過那時覺得很可笑。但是當我坐在Tony旁邊,目睹他的善良之后,我不再像之前那樣確定。
我與他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夜晚,也是我最后一個靠藥物度過的夜晚,那之前我無比依賴那些藥物。他為我烹制了可口的晚餐,我豁然發(fā)現(xiàn)了一些從未期望過的東西:“希望”。Tony并不是藥方,但是他的愛讓我得到了治愈。三個月后,我們結(jié)婚了。我發(fā)現(xiàn),我獲得了生命的禮物,并決心要緊緊抓牢。
在我們的蜜月中,我懷孕了,有了我們的女兒Josephine。懷孕很順利,但是我很擔心Josephine長得會像Cara。開始生產(chǎn)的時候,我閉上眼睛默念Cara。隱約中我看到一個女人背對著我,當她轉(zhuǎn)過身跟我打招呼的時候,我認出了她,Cara。她雙手叉腰,咧嘴大笑。
Cara站在我的肩膀的一側(cè),Tony站在另一側(cè)。她看著我的眼睛,通過她的眼神,我感覺她給了我許可,允許我繼續(xù)生活下去。2011年9月16日早上5點22分,Josephine出生了,小小的人兒躺在她父親的手上。他把她放在我的胸口,我看著她,她看起來誰也不像,就像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