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生的權聆出生于重慶。她原是一個小說家,作品《處女公墓》曾入選2006年中國最佳短篇小說。她同時也是一個影迷,2008年她“一時興起”想要拍電影,于是找到了朋友賈樟柯,而賈導愿意當她的作品監(jiān)制。她根據(jù)自己的同名小說改編的第一部電影劇本《陌生》,獲得了2010年中國電影項目最具創(chuàng)意項目獎。
2012年,《陌生》入圍第63屆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青年論壇”單元,這也是該單元唯一入圍的中國電影。如今,《陌生》仍在策劃發(fā)行中。
#用一個新奇的視角,去探討中國人當下的生活
《陌生》的英文名Forgetting To Know You其實更能貼切表達這部電影的主題。電影講述一對結婚多年的夫妻,在生活壓力、社會變革面前陷入感情的困境,彼此突然發(fā)現(xiàn)對方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最后他們用自己的方法去重新了解對方。
《陌生》的靈感來源自導演權聆的家鄉(xiāng)——重慶江津白紗,影片全程在重慶這座電影之城拍攝,由陶虹、郭曉冬主演。無論從敘事還是影像的質感上,《陌生》都是一部帶著作者獨特烙印的電影,偏重個人化的表達,與傳統(tǒng)商業(yè)類型片的處理方式并不相同。雖然故事內容有關家庭和夫妻關系,但權聆的興趣不在于講述家長里短的通俗劇,而在于揭露婚姻的實質。
去年,《陌生》入圍了第63屆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青年論壇”單元,并獲最佳處女作獎提名,讓權聆“略微有些高興,因為得到了認可和鼓勵”。雖然未能最終獲獎,但此行對權聆來講收獲甚大,因為她喜歡的電影前輩,包括索科洛夫、錫蘭、賈樟柯、王家衛(wèi)、侯孝賢,都是從“青年論壇”單元走出來的。
到了今年年初,《陌生》亮相香港電影節(jié),又獲得了國際媒體的廣泛關注。《好萊塢報道》發(fā)表評論,“這是一部關于婚姻、具有特定韻律,安靜而殘酷的電影。”問權聆國外影迷和評論者對這部電影感興趣的點是什么?她答:“也許對于國外的觀眾而言,他們從一個新導演的電影里看到了比較新奇的一個視角探討中國人當下的生活。”
權聆擅寫奇幻色彩小說,但初執(zhí)導筒卻選擇了平民題材,談到這一點,她說,“這是我有意給自己設置的一個挑戰(zhàn)。講好平實的故事,從一個凡俗的事例中挖掘深度,這對于我很有意義”。
雖然這部影片探討了女性命運的選擇,但作為女性導演,權聆卻坦承自己很不喜歡“女性意識”這個詞,“也因為這種好惡,寫小說時我就不喜歡流露出女性作者的特征。至少我努力在試著客觀、中性。這個世界不分陰陽,它是含混的。有些女性把自己搞成中性、男性化,最后變同性戀;有的女性把自己馴化成婢女,皆為我討厭的兩端?!?/p>
#賈樟柯就像博士生導師
權聆從小說家轉行當導演的過程,在外人看來是“容易”的,她并沒有經(jīng)過任何的短片訓練,就直接掌鏡長篇。但是權聆本人卻并不意外,“其實作家轉型做導演,國內外特別是歐洲一直有這個傳統(tǒng)。很多作家也是十分優(yōu)秀的電影導演。電影吸引我的是,它比小說更能鮮活地構造一個世界。”同時,小說創(chuàng)作的經(jīng)歷讓她在“故事的營造、對題材的把握、看問題的角度”上都游刃有余。
當然,從單打獨斗的筆耕到劇組的集體創(chuàng)作,從靜態(tài)語言到影像綜合性的調度,權聆一開始還是有點摸不清門道的?!白鰧а菽阋屨麄€思維動起來,要不停地去兼顧鏡頭、畫面、效果和后期影響,大腦需要高速轉動才行?!?/p>
第一天開工,她笑稱自己是稀里糊涂度過的,“我都忘記發(fā)生了什么”。所以,她除了感謝陶虹和郭曉冬的演技,還要感謝整個團隊給予她的經(jīng)驗上的扶持。她形容監(jiān)制賈樟柯為“博士生導師”,從劇本開始,賈樟柯就為她把關,教會她從小說思維轉換到劇本寫作的思維,電影開拍后,賈導還親自到劇組指導。
因為有賈樟柯及其公司團隊的扶持,《陌生》的幕后團隊“聲名顯赫”:拍攝過賈樟柯所有作品的攝影指導余力為;王家衛(wèi)的御用燈光指導黃志明;賈樟柯長期合作的電影配樂大師林強。“添翼計劃”不僅為導演提供資金支持,對于電影從策劃、拍攝、后期制作和發(fā)行各個階段都給予幫助。
“添翼計劃”目前已出品的電影,除了《陌生》,還有韓杰的《Hello!樹先生》、宋芳《記憶望著我》和丹米陽的《革命是可以被原諒的》,這幾部作品雖然藝術氣質迥異,但遵循現(xiàn)實題材、作者風格的統(tǒng)一脈絡。權聆透露自己是韓杰導演的粉絲,“《賴小子》我看了兩遍”。但就權聆介紹,雖然“添翼計劃”以賈樟柯為核心,但對作品并沒有程式化的框定,“還是看劇本”。她舉例說,雖然《陌生》的攝影師是賈樟柯御用的余力為,但《陌生》的影像風格跟賈樟柯電影并不一樣,“德國的觀眾也說起過,說我的電影和其他中國電影很不一樣”。
從2008年完成劇本到拍攝制作完成、參加影展,如今《陌生》還未正式上映。一部電影從懷胎到出生再到與觀眾見面,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現(xiàn)在權聆對當時拍片的情景仍歷歷在目,“我感到最苦的事情是,挑了一年中最熱的月份在火爐重慶拍攝。最快樂的事,當然是拍攝的過程。我現(xiàn)在一想起拍片的過程,就十分懷念。真想盡快回到片場?!?/p>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
談到接下來的計劃,權聆透露新電影的劇本已經(jīng)定稿,下一部影片也將選擇在重慶拍攝,“這也許源自我的鄉(xiāng)愁。”
權聆不排除以后會繼續(xù)把自己的小說搬上銀幕,但她也坦言自己面臨的困難,“我的小說很個人化,要看投資人是否有這個魄力”。雖然處女作作者個性突出,但她強調,自己并沒有太大興趣去有意建立什么風格,“當畫面一展開,我的腔調就已經(jīng)在體現(xiàn)了。我記得《作家》雜志的主編宗仁發(fā)先生評論我小說時曾經(jīng)說過,他覺得有兩個作家很難用風格概論,一個是深圳的薛憶溈,一個就是我。我覺得創(chuàng)作是一個很自由的事情,它不應該被什么束縛。所以我不清楚,我未來的電影會是什么風格?!?/p>
“就像劇本完成前,我不清楚我的人物的走向。電影以一個意向發(fā)端,但主題根據(jù)當時的種種因素產(chǎn)生,房間的溫度、濕度,社會新聞在我心里的波瀾、他人在心里產(chǎn)生的焦慮,等等?!彼绱嗣枋?,盡顯一個作家出身的導演的本色。
當然,她并不愿意走過于小眾的藝術片路線,她還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讓更多人看到并產(chǎn)生共鳴。在以前的一個采訪中,她認為對于寫小說出身的自己而言,寫一個劇情緊張的劇本并非一件難事,而塑造平淡生活中的張力才是最難的,但這次采訪,她表示了對商業(yè)片的興趣,“如果有電影公司找我合作,我會考慮在劇情特別緊張方面做嘗試,哈哈......”
近兩年,青年導演在國產(chǎn)電影市場上初露崢嶸,一些業(yè)界人士感嘆,國產(chǎn)電影的黃金時代來了。然而,權聆的心態(tài)卻頗顯冷靜,“黃金時代、白銀時代都只是一種說法而已。拍電影的機會,除了本身的實力,也需要運氣。很多爛片,一大堆人投資,很多優(yōu)秀的電影人,劇本很好,卻無人問津。只能用狄更斯的話形容: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p>
和每一個導演一樣,權聆希望能一個電影接一個電影地拍。同時不放棄寫作,“拍電影會是我的主業(yè),但小說創(chuàng)作也不會放棄。對于我這個小說作者出身的人,如果不用小說的方式在紙上說說話,這是要命的?!?/p>
采訪接近尾聲,筆者問了一個特別應景的問題:“能否給還在迷茫中的青年導演提提建議?”權聆卻笑了笑說:“我也很迷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