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永明的《盲人按摩師的幾種方式》作于1996年，此時的翟永明完成了語言上的轉(zhuǎn)換，告別了普拉斯詩歌的自白語調(diào)，作者試圖從日常生活的平淡述說中尋找通往澄明世界的某種可能。按摩是調(diào)和陰陽、疏通經(jīng)絡(luò)之術(shù)，關(guān)于按摩的記載見于我國最早的醫(yī)書《黃帝內(nèi)經(jīng)》，“行數(shù)驚恐，經(jīng)絡(luò)不通，病生于不仁，治之以按摩醪藥?！卑茨κ鞘种傅撵`動，盲人通過按摩感知世界，于至晦未明中拋卻物色雜念，通天地之靈性，悟天地之大道。

詩中提到了針刺、敲骨、推拿、拔罐四種治療方法，盲人通過這幾種治療方法，醫(yī)治的不僅的是人身體上的病痛，更是人心靈的疾患。盲人按摩與其說是祛除身體病痛，不如說是引導(dǎo)人回歸澄明的天地之境。

一、“請把手放下”，盲人俯身/推拿腰部，也像推拿石頭

手往往有獲取、抓握之意，《詩經(jīng) 邶風(fēng) 簡兮》：“左手執(zhí)籥，右手秉翟”；曹植《白馬篇》：“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在人欲橫流的時代，手成了盛物之具，人欲之載，手放下，不僅僅是一個姿態(tài)，更意味著放下心中的物欲，以謙卑的態(tài)度開始與盲人按摩師的生命對話。

腰部：喻生命，邵陵王蕭綸《車中見美人詩》：“閑情出眉眼，軟媚著腰肢”；唐武元衡《舞腰》：“秾李雪開歌扇掩，綠楊風(fēng)動舞腰回”。中醫(yī)認為人體結(jié)構(gòu)仿天地而生，頭是天，腳是地，腰是人體的陰陽分界，腰部以上主陽，腰部以下主陰。人的生命是天地所造、陰陽調(diào)和之物。

推拿石頭：腰為何變成了石頭？此句將柔軟的腰部與堅硬的石頭相比，在軟與硬的對照中，習(xí)慣了獲取物質(zhì)的生命失去質(zhì)的柔軟靈動，陰陽失序，亦已僵化。

生活的腰多么空虛/引起疼痛

生活的腰：謂物質(zhì)的軀殼，在物欲的追逐中，人的生命背離了自然的法則，生命只剩貧乏的空殼，精神的蠻荒引發(fā)生理和心理的痛楚。

盲人一天又一天推拿按摩/推拿比石頭還硬的腰部

一天又一天：不僅指時間更替的規(guī)律，更指盲人在日復(fù)一日的推拿按摩中體悟生命的過程。盲人目盲心不盲，摒除聲色犬馬的誘惑，閱遍被物欲所拘囿的貧乏生命，于按摩中悟道體道。

二、“注意氣候，氣候改變一切，”

氣候：喻四時更替的自然節(jié)律?！饵S帝內(nèi)經(jīng) 四氣調(diào)神大論》：“夫四時陰陽者，萬物之根本也”；《論語 陽貨》：“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李白《日出行》：“誰揮鞭策驅(qū)四運，萬物興歇皆自然”。

改變一切：謂天地之道主導(dǎo)萬物，《老子 五十二章》：“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薄吨芤?易辭上傳》：“圣人設(shè)卦立象，系辭焉而明吉兇，剛?cè)嵯胪贫兓！?/p>

梅花針執(zhí)在盲人之手/我盡力晃動頭部：“這是什么？ /生命，是易碎的事物/還是骨頭，骨節(jié)，骨密度？/梅花針扎在我的頭部

梅花針：針生冷堅硬，梅花柔弱美麗，針卻被賦予梅花之形，在剛?cè)嵯酀杏髅と说陌茨ν▌側(cè)彡庩栔?，圓融中和。

這是什么：我對生命的困惑與詰問，生命的本質(zhì)究竟是物的承載還是道的皈依。

易碎的事物：生命是天地所造，違背了四時更替，陰陽之序，就失去了生命的根基。針扎入頭部的感受讓詩中的我重新思考生命。

三、“請敲骨椎第一節(jié)，那里疼痛”

這是詩中的我第一次說話，骨椎是生命的支撐，這里不只是生理上的痛，骨椎的痛楚來源于生命深處的貧乏苦愴。

第一節(jié)：這里強調(diào)了“第一”這個數(shù)字意象，生命的苦痛從“第一”開始，《說文 一部》：“一，惟初太始，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萬物”；《老子 四十二章》：“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盲人的手按下旋律的白鍵/ “這聲音怎么這樣凄涼？”

白鍵：與下一句詩中的“凄涼”形成互文，按下白鍵是觸覺、視覺、聽覺，與凄涼形成情感上的的共鳴與契合。

凄涼：謂通過盲人按摩引發(fā)的心理感受，我逐漸觸及生命病痛的本源。古詩中常用凄涼表達身世的孤獨之感，秦觀《減字木蘭花》：“天涯舊恨，獨自凄涼人不問”；蘇軾《江城子》：“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這里申發(fā)了凄涼的意義，人在按摩中逐漸意識到生命病源所在，由此引發(fā)痛苦悲凄的心境。

我知道疼痛的原因/是生命的本質(zhì)，與推拿無關(guān)

生命的本質(zhì)：疼痛的根源在于貧乏痛楚的內(nèi)心，執(zhí)著于物質(zhì)世界的聲色繁華，而忽略內(nèi)心的修為，精神世界的荒蕪引發(fā)身心的疼痛。

但推拿已進入和諧的境界/盲人一天又一天敲打/分享我骨頭里的節(jié)奏

這里筆鋒一轉(zhuǎn)，推拿讓詩中我進入了和于陰陽，趨于道的澄明之境，《禮記 中庸》：“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一天又一天：見第1節(jié)的注釋。

骨頭里的節(jié)奏：這里形成了一個對比，我執(zhí)著于生命的疼痛，而盲人卻能超然于疼痛之外，從生命的痛楚中看透生命的本質(zhì)。

四、“轉(zhuǎn)過身去，調(diào)勻呼吸”

詩中我的姿態(tài)首次發(fā)生變化，與盲人開始面對面進行對話，我從物質(zhì)世界進入心靈世界，也得以近距離觀察盲人。

盲人的手按下旋律的黑鍵/暴風(fēng)雨般的即興彈奏

黑鍵：與上節(jié)的“白鍵”“凄涼”相呼應(yīng)，黑鍵與暴風(fēng)雨形成情感上的契合，意味著按摩的過程漸入佳境，深入到生命病痛所在。

他空洞的眼里無怨無欲/甚至他的呼吸也極度平靜

空洞：喻盲人心靈的通達?！独献?五章》：“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河上公注：“天地之間空虛，和氣流行，故萬物自生”；魏阮籍《達莊論》：“故求得者喪，爭明者失，無欲者自足，空虛者受實。

平靜：盲人無怨無欲，通達無礙，故能合乎自然之道，達到心靈的清明之境?！独献?十六章》：“致虛極，守靜篤。……歸根于靜，靜曰復(fù)命”；《老子 三十七章》：“不欲以靜，天下將自正”；《老子 四十五章》：“清靜為天下正”。

他的兩手推拿世間的問題/盲人有盲人的方式

世間的問題：人的生命困惑?！肚f子 養(yǎng)生主》：“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古者謂是帝之懸解?！背尚⑹瑁骸盀樗郎嫡邽閼遥瑒t無死無生者懸解也。夫死生不能系，憂樂不能入者，而遠古圣人謂是天然之解脫也?！笔廊瞬荒芸雌粕x死別，故不能像盲人一樣破解生命之惑，盲人通過按摩的方式感知世界，祛除心中的妄念欲念，心靈得以解脫。

他思索下手的輕重緩急/與我們的方向一致

我們的方向：盲人與我們一樣過著平凡質(zhì)樸的生活，卻能超然于物質(zhì)世界之外，進入精神世界的修煉與思索?！独献?三十二章》：“道常無名、樸?！薄肚f子 知北游》：“東郭子問于莊子曰：‘所謂道，惡乎在？’莊子曰：‘無所不在?！瘱|郭子曰：‘期而后可?！f子曰：‘在螻蟻?！唬骸纹湎滦埃俊唬骸诙敯??！唬骸纹溆滦?？’曰：‘在瓦甓?！唬骸纹溆跣埃俊唬骸谑耗?。’”《全后漢文》卷十五桓譚《桓子新論 辨惑》：“余嘗與郎冷喜出，見一老翁糞上拾食，頭面垢丑，不可忍視。喜曰：‘安知此非神仙？’余曰：‘道必形體如此，無以道焉?！?/p>

五、“請注意骶骨的變化”，他說

盲人再次讖語式的對白，與第2節(jié)“注意氣候，氣候改變一切”形成互文解釋。骶骨：又名窮骨，人體的五塊骶椎合成的一塊骨，上與第五腰椎相連，下與尾骨相連，是人身體的上下樞紐。與第3節(jié)“骨椎第一節(jié)”對應(yīng)，喻天地之道。

他的手指熟知全世界的穴位/他的手掌兼修中西兩種功力

熟知：盲人對道游刃有余的掌握，讓人想起《莊子 養(yǎng)生主》中的庖?。骸俺家陨裼龆灰阅恳?，官知止而神欲行?！?/p>

中西：中代表著東方文化，象征著精神世界；西代表著西方文化，象征著物質(zhì)世界；中西意味著盲人在物質(zhì)世界與精神世界逍遙自如，通達無礙，類似于莊子神游物外的境界。

當(dāng)他使勁，十根指頭落下/貫注全身的一股深邃力量知道/一種痛苦已被摧毀

十根：“十”這個數(shù)字意象，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有齊全、完滿之意，如成語十全十美、十相具足，在這里強調(diào)“十”，意味著盲人按摩渾厚的力量。

深邃力量：淵遠幽深的力量來源于盲人對生命的深刻體察。

一種痛苦：指身體的病痛。

另一種痛苦來自肺腑/來自白色袍子的適當(dāng)切入/以及我那怯懦的心跳

另一種痛苦：生命的悲苦。肺腑：內(nèi)心的疾患。

白色袍子的適當(dāng)切入：盲人通過按摩的方式讓我意識到身體的病痛來源于心靈的疾患。

怯懦的心跳：清醒意識到病痛之源后生發(fā)的卑微與恐懼。

六、盲人一天又一天摸索/熟悉的事物，漸漸地/漸漸地達到澄明的高度/從一塊堅硬的石頭，或者/在空氣中飛舞的跳動的塵埃/一男一女，兩個盲人/看不見變易中的生死/看得見生死中的各種變易

這一節(jié)開始從“我”的角度敘述盲人的生活。一天又一天：見第一節(jié)的注釋。

熟悉的事物：謂平凡瑣屑的生活，道無所不在，《老子 三十二章》：“道常無名、樸。”

澄明的高度：盲人在日復(fù)一日的按摩中體悟生命，在漫長黑暗中思索生命，對生命的理解趨于道的境界，清明如光，回歸人類生命的故土。

石頭、塵埃雖為天地之一粟，卻也是天地所生，萬物體道而居，龐蘊居士云：“一花一世界，一土一如來?！眻杂彩鞘^的質(zhì)，飛舞、跳動是塵埃的靈，盲人通過石頭、塵埃的表象通靈萬物的根本。

一男一女：喻陰陽。《周易 系辭上傳》：“乾道成男，坤道成女”；《黃帝內(nèi)經(jīng) 陰陽應(yīng)象大論》：“陰陽者，血氣之男女也”；《老子 四十二章》：“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變易的生死：生死變易乃人生之常事，生離死別，悲歡離合，任何人都無法跳脫這一人生常態(tài)。

生死中的各種變易：萬物都無法逃脫生死的輪回，世人只從萬物變易中看到生死之苦痛，而盲人卻能超越生死苦痛，于生死苦痛中觸及天地之道?！盾髯?禮論》：“生，人之始也；死，人之終也”；李白《擬古 生者為過客》：“生者為過客，死者為歸人。”元稹《和樂天贈樊著作》：“天地為一物，死生為一源”。

七、一次，他拿出兩個罐子/其中一個是空的，另一個也空

一個是空的，另一個也空：這一句式與第5節(jié)中“一種痛苦，另一種痛苦”呼應(yīng)，也襯托著我等待的心態(tài)，摒除雜念，期望通過拔罐療法治療身體的病痛，祛除心靈的疾患。

一滴水就從身體里慢慢溢出/但是他看不見，現(xiàn)在他抽掉/里面的空氣，點燃酒精棉

水：《老子 八章》：“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薄肚f子 列御寇》：“水流乎無形，發(fā)泄乎太清”；《淮南子 原道訓(xùn)》：“天下之物，莫柔弱于水，然而大不可極，深不可測，修極于無窮，遠淪于無涯，息耗減益，通于不訾”。

抽掉里面的空氣：生命真正處于虛空狀態(tài)，《老子 五章》：“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河上公注：“天地之間空虛，和氣流行，故萬物自生”抽空了生命的狂妄、貪婪、嗔怒，生命呈現(xiàn)天地原初之態(tài)，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點燃酒精棉：刻畫的不僅是盲人拔罐治療的過程，與下文的“陣陣寒意”形成互文理解，在熱與冷的對照轉(zhuǎn)化中強調(diào)盲人精確地掌握了病之所在。

他想要得到什么？ /除了腰椎的十四個關(guān)節(jié)/還有骨頭深處的陣陣寒意……

十四個關(guān)節(jié)：“十四”這個數(shù)字意象強調(diào)了整體、關(guān)鍵所在，腰椎是生命的支撐，也是病痛所在，盲人通過按摩治療了身體病痛。

陣陣寒意：指病痛之源，被物欲所驅(qū)而貧乏痛楚的心靈，盲人按摩根治的是病痛源頭，人的身心亦將痊愈。

八、響了一夜的孤寂之聲/“現(xiàn)在好了，寒氣已經(jīng)散盡”

這一節(jié)從“我”描述盲人的旁觀者抽出，述說“我”的感受。 一夜的孤寂之聲：不是實指，夜與孤寂強調(diào)的是拔罐的心理感受，是聆聽生命的寂靜心境，黑夜，沒有白天的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我”只是一個虔誠的聆聽者，在黑夜中重新認知自己的生命。

寒氣散盡：通過盲人的按摩，抽空了對物質(zhì)的貪婪與對生死的恐懼，身心和于陰陽，病痛之源已除。

他收起罐子，萬物皆有神力/那鏗鏘的滴水的音律/我知道和所有的骨頭有關(guān)

萬物通靈，秉天地之性，故萬物皆有神力。詩中第二次提到水，在上節(jié)中水從身體溢出，這里水滋潤身體，《老子 八章》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彼巧?，潤養(yǎng)萬物，心靈因水的潤養(yǎng)而回復(fù)清凈。

和所有的骨頭有關(guān)：喻對生命的重新體悟。正如水浸潤生命一般，生命因體道悟道而重?zé)ㄉ鷻C。

一天又一天雨下個不停/盲人按摩師的手抓住的/是不是那石頭般的內(nèi)心恐懼？

一天又一天：見第一節(jié)的注解。雨下個不停：《周易 乾卦 彖辭》：“云行雨施，品物流形。”盲人的按摩深諳天地之道，對人心的治療如雨一般潤物無聲。

石頭般的內(nèi)心恐懼：我執(zhí)著于物質(zhì)世界的欲望與生死的恐懼，欲望與恐懼使人的心靈失去了平和柔軟，亦如石頭一般冰冷生硬，毫無生機。盲人按摩師在為病人按摩中必須要驅(qū)除的障礙便是病人的欲望與畏怯，順天性而為，《莊子 養(yǎng)生主》：“適來，夫子時也；適去，夫子順也?！?/p>

九、“這里怎樣？這里應(yīng)該是/感官的觸動，這條肌肉/和骨頭之間有一種痛/能觸動你的神經(jīng)，壓迫/你的手臂，毀滅你的黑夜

一種痛：連接上一節(jié)世人對內(nèi)心恐懼，一種痛喻人被恐懼所累，被物質(zhì)所困而引發(fā)的病痛。這種病痛不僅帶來身體的不適，還遮蔽了心靈對世界的真實體悟。

不要讓風(fēng)穿過你的身體/不要讓恐懼改變你?！?/p>

盲人再一次的讖語，《黃帝內(nèi)經(jīng) 生氣通天論篇》：“故風(fēng)者，百病之始也?！薄饵S帝內(nèi)經(jīng) 金匱真言論篇》：“八風(fēng)發(fā)邪，以為經(jīng)風(fēng)，觸五臟，邪氣發(fā)病?！辈灰岋L(fēng)穿過你的身體，在詩中不僅是中醫(yī)的養(yǎng)生之道，還指人的生命不被外部的邪惡風(fēng)氣所左右，不能因生死的恐懼而違背人的天地之性。

十、如果能把痛楚化成/有形的東西，類似/抓住一把鹽，灑在地上/類似端走一盆清水/從皮膚里，類似/擦掉蘋果上的污跡/類似手指按下琴鍵/隨即又輕輕地移開

化：謂物化，進入逍遙無礙的生命境界?！肚f子》：“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胡蝶之夢為周與？周與胡蝶則必有分矣。此之謂物化”；蘇軾《前赤壁賦》：“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p>

有形的東西：喻道物，萬物體道而居。

悟道體道的過程是一個主體進入客體，主客體合一的過程，這一過程平和舒緩，潤物無聲，鹽、清水、蘋果的污跡都是他物，而“我”不執(zhí)著于物我的差別，物化中物我皆忘，不耽于死生之俱，通萬物之靈性。

十一、手指間的舞蹈，很輕/指力卻渾厚，生命中的/強弱之音此時都在

舞蹈：《毛詩序》：“情動于中而行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泵と耸种傅奈鑴与m然輕柔卻飽含渾厚的力量，這力量來源于對生命的深刻領(lǐng)悟。

盲人坐著，細說記憶/那觸手一摸，心靈的辨識/比眼睛的觸摸更真實

記憶：盲人在日復(fù)一日的按摩中對道的體悟。

心靈的辨識比眼睛的觸摸更真實：盲人雖然目盲，卻通過心靈的體悟比常人多了更為通達的生命理解，能超越世俗物象洞穿生命的本質(zhì)。故心靈的辨識比眼睛的觸摸更真實?！独献?二十一章》：“道之為物，惟恍惟惚”；《莊子 知北游》：“道不可見，見而非也”。

大腦中反復(fù)重疊的事物/比看得見的一切更久長

大腦中反復(fù)重疊的事物喻天地之道，《老子 七章》：“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奔t塵中繁華之象只是過眼云煙，只有天地之道才能恒久。

十二、塵世中的一大堆雜念/被你熔與黑暗一爐/終將打成整鐵一片

黑暗一爐：一大堆雜念被熔于黑暗一爐，即是看不見的，因為看不見才不會被眼前的亂象蒙蔽，于黑暗中洞穿天地幽冥之道。《老子 四十一章》：“明道若昧”；《莊子 在宥》：“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p>

整鐵一片：鐵是冰冷生硬之物，一大堆雜念被整合為一，無欲無妄，無悲無喜，無嗔無癡，生命進入靜觀無私的狀態(tài)。

當(dāng)你想看，你就能看/最終達于靜止的世界

當(dāng)你想看，你就能看：當(dāng)人對道的修為到達一定境界，就能順從天性，如孔子所說的“從心所欲不逾矩”。

靜止的世界：抱樸見素，回歸素樸的天地之道?！独献?十六章》：“致虛極，守靜篤?！瓪w根于靜，靜曰復(fù)命”。

日子年復(fù)一年，并不休息/盲人俯身，推拿/疼痛的中心，一天又一天

這一句與第一節(jié)形成回環(huán)的結(jié)構(gòu)，盲人不斷悟道體道，回歸原初，這恰好暗示了生命的本質(zhì)：生生不息，循環(huán)不止?！独献?十六章》：“萬物并作，吾以觀復(fù)”；《莊子 齊物論》：“樞始得其環(huán)中，以應(yīng)無窮”。

作者簡介：李琳（1987-），女，白族，云南大理人，云南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dāng)代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