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州作為國家歷史文化名城,有源遠流長的歷史、絢麗多姿的文化。千百年來,生活在這里的客家先民歷經(jīng)千年滄桑,留下諸多古跡、文物,創(chuàng)造了源遠流長的客家文化。然而斗轉(zhuǎn)星移,歲月流逝,許多傳統(tǒng)的客家工藝和文化因長期無人關(guān)注正在慢慢地消失。
在平遠縣東石鎮(zhèn)雙石村石寨下,有一位85歲高齡的臺灣退休老兵朱偉明,懷著對家鄉(xiāng)故土的無限熱愛與眷戀,從2006年起行走世界各地,用心收集客家先輩使用過的生產(chǎn)生活用具,日積月累竟成了一家像模像樣的私人客家博物館,串起了客家“千年記憶”。
緣起:割不斷的家鄉(xiāng)濃情
在平遠,知道朱偉明的人甚少,但說起其父朱浩懷,很多人都知道。1938年2月至1943年底,朱浩懷曾歷任平遠、蕉嶺兩縣縣長。1949年,年僅18歲的朱偉明隨父去了臺灣,從空軍軍官學校畢業(yè)后成為一名飛行員,從此一別故土幾十年。1965年,35歲的朱偉明在飛行員退役后輾轉(zhuǎn)巴西、亞馬遜河、意大利等各國,先后開過飯店,做過飛行的士,涉過石材生意,半生異國他鄉(xiāng)吃盡苦頭。1985年,父親朱浩懷在加拿大溫哥華去世,臨終透露仍想回家。料理完父親的后事,朱偉明設(shè)法從紐約簽證,抱著父親的靈位和父親留下的《平遠縣志》續(xù)編資料首次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xiāng)平遠。讓朱偉明沒有想到的是,回到平遠后,縣政府不僅沒有傳說中的“舊帳新算”,還對其父專門舉行了公祭。政府的熱情讓朱偉明深受感動并徹底打消了顧慮。
2003年,朱偉明利用老屋原址在石寨下建起一棟新房,取名懷鄉(xiāng)屋。逢年過節(jié),朱偉明就回到懷鄉(xiāng)屋住上一段日子,感受家鄉(xiāng)濃情。2006年,在時任臺北平遠同鄉(xiāng)會會長姚清華、林東華伉儷和香港太平紳士何冬青等人的倡議下,朱偉明開始收集客家人種種即將消失的歷史見證物品,并把放物品的地方取名“東清閣”。
現(xiàn)場:家里擺了近千件古董
走進朱偉明的懷鄉(xiāng)屋,首先映入眼簾的一幅“耕讀傳家”的牌匾?!拔业淖嫦榷际寝r(nóng)民,收集客家先輩遺留下的生產(chǎn)生活用具就是要傳承祖先艱苦奮斗、耕讀傳家的精神……”朱偉明告訴記者,牌匾是他一次在縣城人家里發(fā)現(xiàn)的,覺得與自己家很適合,便把它買下來掛在屋正堂激勵自己和后代。
上到二樓,只見150多平方米的室內(nèi)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物品:有100多年的木制車轱轆,數(shù)百年前地主家留下的壇壇罐罐,斗篷、結(jié)子、鎖具、蓑衣……這些在現(xiàn)實生活中已經(jīng)難得一見或者絕跡的農(nóng)耕用品和農(nóng)村生活用品,在這里一件一件展示。大到織布機、水車、石磨,小到水煙斗、剃發(fā)刀,凡是涉及農(nóng)民曾使用過的生產(chǎn)工具、生活器具,幾乎都能在這里找到?!斑@里的每件展示品都是我的孩子,我就像是這些展品的父親,平時對它們呵護倍至?!敝靷ッ鳂泛呛堑卣f。
展品:分門別類極具觀賞價值
記者看到,在排列整齊的構(gòu)件中,朱偉明粗略把它們分為行業(yè)工具,木器類、竹器類、勞動工具、廚具類和生活用品等類別。
“這是泥水師傅用的專用刀,是我在農(nóng)村一件一件找回來的;這是古代小孩玩的木馬,是我在深圳一廢品店花50元買回來的;這是人們捕捉溪圳里的小魚用的魚簍,是我從泰國帶回來的;這是以前用來打老鼠用的老鼠拴,是我請人想著舊模新做出來的;這是轎子,現(xiàn)在已壞了,不能坐了,是我花400元買回來的;這是以前用來在海底照相的尼康機,是我在香港開店的同學送給我的,市場上就基本絕跡了……”說起這些物品,朱偉明如數(shù)家珍,不僅能說出每一件物品的名稱,還能比手劃腳說出其使用方法和用處。
“這些我小時候也用過、看過,但現(xiàn)在隨著社會的進步,它們都已經(jīng)或者即將退出歷史舞臺?!敝靷ッ髡f,收集這些古董,既是對客家文化的積累,更是對祖先智慧結(jié)晶的傳承。
經(jīng)歷:搜集“古董”被騙過錢
作為退休老兵,朱偉明并不富裕,可在收集古董這件事上,他卻一點都不吝嗇。2006年以來,他用自己的積蓄,或是坐飛機,或是自己駕車,行走泰國、香港及廣西、江西、福建等地,可以說,只要有客家人居住過的地方,他都去尋找過。一次在江西,朱偉明看中一留聲機,對方開價6000元,因錢不夠,他把所帶的300元美金、1000元新臺幣和一塊金表留給對方做抵押,說好改日帶上剩余的錢來取,沒想待他重返時,對方卻把留聲機賣給了別人,連抵押的錢也沒要回來。他告訴記者,有時候,看到許多寶貝卻沒那么多錢買,自己就會心疼好幾天。不過也有不少朋友知道他收集舊物,會把東西送給他。
在收集古董中,朱偉明每天東奔西走,挨家挨戶,搶救了許多價值鮮為人知的文物。前兩年聽說他的一位朋友的父親去世,家人打算燒掉逝者的一堆舊衣物,聞訊后,他立即前往,結(jié)果從一堆舊衣鞋帽中淘到了一頂保存完整的粗布帽子。還有一回,他來到一戶曾是大戶人家的鄉(xiāng)親家里搜尋“寶貝”,在這戶人家的柴火間里,他翻出了一個雕刻著復(fù)雜花紋的洗臉架,盡管有少許木頭朽毀了,但仍依稀可見當年的精美?!耙潜划敳窕馃艟吞上Я恕!贝送猓€從廢品店里搶救出了不少文物。
愿景:欲出版《藏品目錄》交給政府管理
如果不是他親口說出,記者怎么也看不出朱偉明今年已85歲高齡。面對記者的他,耳不聾眼不花,上下樓梯健步如飛,說話口齒清晰,在長達三個小時的交流中,他不僅對所收集的物品如數(shù)家珍,而且對平遠歷史人文也了如指掌。朱偉明說,想為家鄉(xiāng)做點事,給后輩留下一些精神層面的東西,但面對日漸增多的古董,他越來越感到力不從心,不過只要還活著一天,他就會繼續(xù)尋找,像牌匾上寫的那樣耕讀傳家。
如今,朱偉明大多數(shù)時間都居住在懷鄉(xiāng)屋,結(jié)合一生經(jīng)歷回憶,出版了《西貢的月光》、《涉獵世界村》、《空中報童》等回憶錄。他說,在臺北,很多人認為85歲的他整天孤身一人與“破爛”為伴顯得孤獨甚至凄涼,但在他看來,家鄉(xiāng)就是天堂,每天與這么多的寶貝一起,偶爾和周圍的藏友一起吃飯聊天探討,日子過得幸福又愜意。
“現(xiàn)在我最大愿望就是能在有生之年出版《客家文物藏品目錄》,并把它翻譯成英文,讓天下人都來了解客家,讓客家走向世界。也希望政府能接手幫我管理這些文物,免費開放,讓孩童們感知歷史、青年們感受歷史、中年人感悟歷史、老年人感懷歷史……”記者離開時,朱偉明喃喃自語,卻又滿懷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