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婭和舒拉的故事》至今在我國都被奉為蘇聯(lián)文學經(jīng)典。然而光環(huán)背后的少女卓婭，生前命運多舛，死后爭議不斷……

卓婭，曾是中國家喻戶曉的蘇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女英雄。1952年至今，我國出版的卓婭傳記小說《卓婭和舒拉的故事》多達14個版本，作者就是卓婭的母親。小說在中國出版之后，卓婭媽媽曾于1953年前來中國演講。然而，不斷解密的蘇聯(lián)檔案顯示，卓婭的一些情況與其母描述不盡相同。

卓婭生前是蘇軍西部方面軍所屬游擊隊破襲偵察小組成員，1941年11月29日，她在莫斯科郊外彼得里謝沃村執(zhí)行破襲任務時，被德軍俘獲，處以絞刑。1942年2月16日，蘇聯(lián)最高蘇維埃追認她為蘇聯(lián)英雄。卓婭是蘇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中第一位被授予“蘇聯(lián)英雄”稱號的女兵。卓婭死后，蘇聯(lián)領(lǐng)袖斯大林將她樹為全國楷模，蘇共的宣傳機器開足馬力在蘇聯(lián)大搞“形象工程”，蘇聯(lián)很多城市都修建了卓婭塑像，不少廠礦、企業(yè)、學校、少先隊組織和集體農(nóng)莊都用卓婭的名字來命名，還拍攝了歌頌卓婭的電影《丹娘》。蘇聯(lián)文藝界頌揚卓婭盛況空前，也極大地感染了中國，《卓婭和舒拉的故事》至今在我國都被奉為蘇聯(lián)文學經(jīng)典。然而光環(huán)背后的少女卓婭，生前命運多舛，死后爭議不斷。直到她為之奉獻出生命的蘇聯(lián)崩潰之后，有關(guān)卓婭的檔案解密，筆者查閱了俄羅斯國家社會政治歷史檔案館、莫斯科社會事件中央檔案館、蘇聯(lián)列寧共青團中央檔案館等檔案，她那鮮為人知的面孔才逐漸真實起來。

出身問題與精神分裂

卓婭1923年9月8日出生在俄國坦波夫州。卓婭的父親曾就讀于東正教學校，本想子承父業(yè)當神父，但俄國發(fā)生十月革命，他無法完成學業(yè)，便娶了鄉(xiāng)村女教師丘麗科娃亞為妻。1923年9月8日卓婭出生在俄國坦波夫州一個名叫奧西諾·卡伊的小村莊，1929年，卓婭全家流放西伯利亞。原因是，她父親是反革命后代和敵對分子，而且散布過反對蘇聯(lián)農(nóng)業(yè)集體化的言論。而不是卓婭媽媽所說的，帶卓婭去西伯利亞見識世界，或者是為了逃避誣陷，自愿移居西伯利亞。1933年，卓婭父親腸道手術(shù)后病情惡化，不久病死在西伯利亞伊爾庫茨克鄉(xiāng)下，卓婭和弟弟舒拉便與媽媽相依為命，輾轉(zhuǎn)前往莫斯科討生活。

卓婭就讀于莫斯科十月區(qū)第201中學，1938年，她加入共青團。據(jù)莫斯科卓婭紀念館檔案資料披露，卓婭文科成績突出，入團當年即當選為班團小組長?？?939年，她就被撤職了，原因是，卓婭和同學關(guān)系不好；另外，出身問題仍在影響卓婭。盡管她已與有問題的家人“劃清界限”，并充當校方眼線監(jiān)視班級里出身不好的同學，但仍沒官復原職。她病倒了，醫(yī)院的診斷是：精神癥。

火燒馬廄還是摧毀民房

1941年10月，卓婭參加了游擊隊，部隊番號是9903。游擊隊奉命深入敵后完成任務，其一是偵察，其二是破襲。本來，9903部隊本應由經(jīng)驗豐富的專業(yè)軍人組成，但1941年秋，德軍進攻勢頭很強，直逼莫斯科城下，上級決定把專業(yè)軍人留作第二梯隊，而將毫無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游擊隊員先行派遣敵后，參加相對簡單的軍事行動，如埋雷、炸橋和燒毀房屋等。9903游擊隊的隊員們，時刻準備為了實現(xiàn)理想而犧牲，所以，該部隊被稱作“青年敢死隊”。部隊首長做戰(zhàn)前動員的時候，就曾明確地告訴他們，這支部隊打仗的生還率只有百分之一。9903游擊隊隊長斯普羅吉斯戰(zhàn)后接受采訪的時候說，他當時就在莫斯科征兵，就是他將卓婭帶進了9903。蘇聯(lián)記者利多夫在1942年的《真理報》上說，卓婭是在莫斯科郊外彼得里謝沃村焚燒德軍馬廄時，不幸被捕。然而，卓婭的隊長斯普羅吉斯的日記顯示，卓婭是前往縱火焚燒民房。

斯普魯吉斯在日記中寫道：“從1941年11月17日始，卓婭的破襲小分隊奉命在5-7天內(nèi)燒毀10個居民點，其中就包括彼得里謝沃村。由于德軍對該村防守嚴密，各小隊均無功而返。我遂決定放棄任務。這時，卓婭說，任務尚未完成，她要再去一趟彼得里謝沃村。就這樣，卓婭只身進村，不幸被俘……”

爭搶認女與開棺驗尸

后來，德軍便把卓婭押到村民謝多娃和沃羅尼娜家，接受檢查和審問。1991年11月29日，當事人在莫斯科《共青團真理報》一吐真言——1941年11月28日，晚上7點多鐘，卓婭被3名德軍士兵押進謝多娃家。三個德國人開始對卓婭搜身，大約15-20個住在其他房子里的德國兵跑進來看熱鬧。兩個德國兵先取下卓婭的背囊，放在爐灶旁邊，接著又摘掉了卓婭肩上的書包，里面有三只瓶子，德國人打開蓋子，聞了聞，又把它們放回了書包。他們在卓婭腰間的皮帶上找到一支左輪手槍。接著，第三個德國人便開始剝掉卓婭的衣服，剝得只剩下一條厚裙子和一件白襯衣，鞋也被脫掉了，腳上是一雙淺色襪子。卓婭在被搜查的時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德軍對卓婭搜身歷時20分鐘，他們還扇了卓婭5個耳光。德軍士兵搜查完畢，將卓婭押到了村民沃羅尼娜家，那時她家是德軍的臨時指揮部，住了5個德國人，押著卓婭來的也是5個人。德國人押著卓婭進屋，沃羅尼娜正在生爐子，德國人進門就喊道：“嗨，看哪，就是這個俄國女人燒了村里的房子！”他們還把卓婭燒房子的燃燒瓶拿給沃羅尼娜看。審問軍官對卓婭進行了簡單的審訊，卓婭只承認燒掉了3幢房子，便不說話了。德國人就用皮帶抽她，毆打卓婭的德國士兵共有4人。卓婭始終一言不發(fā)。最后，她喘了一口氣說：“唉，你們別打了，我什么都不會告訴你們的?！?/p>

卓婭差不多挨了200多下打，但身上沒有出血。當天晚上10點左右，卓婭被帶走了，大約有150多名德軍士兵聚在沃羅尼娜家看熱鬧。她被帶走的時候，德國人給她套了件內(nèi)衣。

卓婭被帶出沃羅尼娜家，德國人把她押進庫里克家，按在一張長凳子，她坐下的時候疼得“啊”地叫了一聲。卓婭當時嘴唇黑紫，面部也有些臃腫。她向庫里克的丈夫要水喝，丈夫不敢做主，就問德國人，德國人說不給，一名德國士兵還把沒有燈罩的煤油燈端過去，燎烤卓婭的下巴。后來他們同意給卓婭水喝，卓婭一口氣喝了4大杯水。

卓婭在凳子上坐了半個小時，一名十八九歲的德軍小兵就把她光著腳拖到了屋外的雪地里受凍，然后把她拖回來，過會兒再拖她出去。從晚上10點半折騰到凌晨2點，這個德國兵就去睡覺了，換崗的士兵向庫里克要了枕頭和被子，遞給卓婭，讓她睡覺。卓婭從凌晨3點睡到早上7點。卓婭起來后，向女房東要鞋穿，一個德國兵走過來用生硬的俄語問：“斯大林在哪？”卓婭說：“在崗位上?！闭f罷，她又對德國兵說：“我不會再跟你說話?！?點鐘，卓婭被命令躺在床板上，這時又有一些德國兵擠在門口看熱鬧。9點鐘光景，翻譯陪同3名德國軍官走進屋，開始對卓婭進行最后一次審訊，女房東庫里克和家人被趕到了院子里。

接受德軍審問時，卓婭表現(xiàn)得非常英勇。她被處以絞刑后，蘇聯(lián)對她進行了大力宣傳。1942年1月，《真理報》上披露卓婭事跡后，竟然引發(fā)了多名婦女搶認卓婭為女和開棺驗尸的事件。因為在蘇聯(lián)時代，烈屬不僅擁有極高的社會榮譽，而且還可以享受國家津貼。1942年2月，共青團莫斯科市委組成“女英雄辨認委員會”。1942年2月4日委員會確認，被處以絞刑的即為卓婭。卓婭被追認“蘇聯(lián)英雄”后，委員會又帶一些婦女前來認尸，每位婦女都搶著承認躺在棺材里的是自己女兒卓婭，她們甚至還為此吵得臉紅脖子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