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晚,因電影《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再度進入中國歌迷視野的英倫搖滾樂隊Suede在中山紀念堂開唱。步入中年的主唱布萊特·安德森在舞臺上妖媚依舊,招牌動作扭腰、擺臀、拍掌、轉(zhuǎn)身一個不落,而他以詭異華麗聞名的高音顯得費勁又磕絆,《So young》也流露出老邁的氣息。安德森竭力吼著,汗水直下。
Suede第一次來華舉辦演唱會是2003年。當時,一位女孩找到主辦方,堅持要訂6排22座的門票。她告訴工作人員,她的男友曾是“山羊皮”樂隊的超級歌迷,6月22日是他意外去世的日子,她想和逝去的他一起看這次演出,聽安德森唱最愛的《Two of us》。
這個女孩就是《致青春》中阮莞的原型,《Two of us》后來被導(dǎo)演趙薇換成了《So young》。片中,作為伴隨阮莞由生到死的重要符號,Suede貫穿了青春的全程。
隨著影片公映,《So young》與《致青春》緊緊捆綁在一起,在各大視頻網(wǎng)站播出,Suede也被打上“青春”的烙印。電影熱映期間,Suede的百度指數(shù)飆升至4665,遠遠高于此前近十年1444的峰值。曾經(jīng)兩個月才出一個新帖的貼吧重新活躍起來。
《致青春》開拍前,趙薇曾找到DJ張有待,得知Suede在2003年來北京開過演唱會,其著名單曲《So young》也與青春有關(guān),當即定下了插曲和片名。而那場演唱會對Suede來說,并非美好的回憶。
那是他們第一次來華,于春節(jié)期間在朝陽體育館連續(xù)舉辦了兩場演唱會,2000人的場地,上座率卻不到4成。
第一批成員大年三十抵達北京時,只有7位歌迷在機場等候,下午抵達的成員更是只受到了4名歌迷的歡迎。作為當年來中國開現(xiàn)場演唱會級別最高的國際流行樂隊,Suede從下飛機開始,就遭遇到尷尬的冷清。
樂隊成員奧斯曼當時接受采訪曾感慨:身為著名樂隊的一員,他們就像生活在一個美麗的泡泡里,到哪里都會被歌迷們包圍。但是,到了中國,打開電視和收音機,才發(fā)現(xiàn)這里的一億多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們是誰。“感覺我們就像是剛出道的小樂隊,在一個小酒吧里演出?!?/p>
演唱會售票期間,有人看到Suede的巨幅海報,甚至跑到售票窗口詢問:“這里是羊皮大衣展銷會嗎?”海報上,樂隊成員一律穿著亮閃閃的皮大衣,而樂隊中文名“山羊皮”3個大字則占據(jù)了亮眼位置。
那場并不成功的演唱會似乎挫傷了他們的積極性。演出前,安德森問組織者張有待到底賣出了多少張票,好有個心理準備,得知只有幾百張時,安德森覺得非??上В譄o能為力。
盡管如此,作為首支來中國開演唱會的英倫搖滾樂隊,Suede依然走進了更多歌迷的視野。但此后不久,他們卻解散了。
Suede的歌有著另類的價值觀。他們的專輯,從第一張開始,歌詞中便不乏男女愛情、自殺濫交、吸毒嗑藥等詞句。
安德森也承認,他們早期的歌是“浸泡在各種毒品中寫成的”。
這些歌詞配上主唱的嗓音,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主唱安德森早期聲線迷離詭異,高音飄渺,給人一種迷幻感。
那時的英國,缺少的正是這樣一種不顧一切的離經(jīng)叛道與享樂。1993年,死氣沉沉的英國被“史上最沉悶”的首相梅杰帶進了一條死胡同。壓抑的氣氛籠罩著不列顛群島,安德森將這種壓抑唱了出來,如同雷電一般給英倫群島猛烈一擊。他說:“我們一開始就能出類拔萃,是因為我們是第一個開始這么寫歌的?,F(xiàn)在每個人都會寫流行樂,而我們再一次把樂隊這個東西形象化了。我們把日常生活再次引入歌詞中。每當我唱到《The drowner》時,還是會震到大家。”
老歌迷都記得,在1993年全英音樂獎現(xiàn)場,面對臺下正襟危坐的上層貴族,安德森衣衫襤褸,梳著奇怪的發(fā)型,袒胸露背唱著“大逆不道”的歌,對立氣氛劍拔弩張。一夜之間,英國的年輕人成為Suede的支持者,他們的演出成為青年們的聚會。安德森則不知疲倦地扭動腰肢,飛甩話筒,任憑千百雙狂熱的手將他的上衣撕爛。
“許多年來我都認為,只有Suede是在表達大眾的聲音,”安德森曾說,“我們是第一支探討真實生活的樂隊,我一直都在努力把我看到的生活反映出來,雖然這并不美妙。比如《Sleeping pills》、《Animal nitrate》、《Trash》等都源自我渴望表現(xiàn)生活的愿望,并非繼承吉米·亨德里克斯或者約翰·列儂。我們討論性、偏見、貧窮、悲傷和死亡,然后把它們用流行樂的形式表達出來,這樣可以進入主流人群中。以至于到最后我們用音樂節(jié)奏表達的性,讓最保守、安穩(wěn)、有鑒賞力的獨立猶太人區(qū)的人都感到害怕。我也相信Suede為90年代吉他樂隊的發(fā)展繪制了藍圖。我們重新使用了傳統(tǒng)的歌曲創(chuàng)作方法,這是非常新鮮的,但是后來就變得大眾化了。我感覺我們好像重塑了流行音樂。”
20年后的今天,演唱會上大多數(shù)觀眾已過而立之年,面無表情聽著他們在臺上一首接一首地唱,直到最后幾首老歌才蘇醒過來。廣州演唱會臨近尾聲,當安德森唱到《Beautiful ones》時,所有人都沸騰了——這首歌在此前的巡演中被禁唱,突如其來的解禁如同一份禮品砸high了現(xiàn)場觀眾的神經(jīng)。唱到最高音時,話筒里的聲音喑啞了,前排一位高中女生皺著眉頭說:“他唱不上去了,他唱不上去了呀!”她拽起旁邊的好友,“來,我們和他一起唱!大聲些!”
人物周刊:20年過去,現(xiàn)在演繹《So young》和之前有什么不同感受?
Suede:現(xiàn)在再唱這些歌,完全不像只是走走過場而已,更不是裝腔作勢的表演,所有演繹都是真情流露,也恰是人們對我們過去的歌曲的感受。這些歌曲現(xiàn)在對年輕人依然具有吸引力,就跟1992年一樣,我覺得很榮幸,特別是對通過電影接觸到的歌迷來說。更特別的是,這些感受是跨越了語言障礙實現(xiàn)的。
人物周刊:歌迷說,“Suede就是我整個青春”,那你們的青春是什么樣子?披頭士是你們的整個青春嗎?
Suede:如果你在英國成長,從1964年開始,披頭士就一直存在于你的整個生命里。在其他地方,這當然也是有可能的。他們是人們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像英女王或者多佛白崖一樣,是英國的象征。
人物周刊:之前你們一直頻繁演出,觀眾的反應(yīng)并不熱烈,但1992年突然迎來轉(zhuǎn)折,你們在還未發(fā)表個人專輯之前就贏得了“最佳英國新型樂隊”的稱號,你們做了什么努力導(dǎo)致逆轉(zhuǎn)的發(fā)生?
Suede:我們以前的歌就是英國人的日常生活,人們把歌曲跟一些怪誕和荒謬的感覺聯(lián)系起來。后來,我們加入英倫搖滾的風格,使得歌更加輕佻率性。到了1991年,我們真的使出了渾身干勁來做音樂。整整兩年,在倫敦,我們對著酒吧的空房間演出,這給了我們充分的時間和空間來做自己的音樂,也使我們領(lǐng)悟到怎樣才能把音樂做得更好。所以我們最終變得越來越好,提升了很多。
人物周刊:2004年樂隊選擇了解散,誰最先提出?是否與專輯《A new morning》反響一般有關(guān)?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原因嗎?
Suede:是布萊特,他最先將解散的想法告訴其他人,此前他已經(jīng)認真思考了3年左右。解散樂隊是一個正確的決定,并不是因為商業(yè)上不成功,而是那時我們已經(jīng)喪失了做音樂的熱情和目標,做音樂僅僅就是為了做出音樂,更多情況下只是為了維持表面上與之前一樣的生活。靈感已然全面缺失,這才是樂隊解散的真正原因。其實你可以在《A new morning》的音樂中聽出這些來,聽出我們才思枯竭、激情不再。
人物周刊:什么事情促使你們2010年再次“合體”?
Suede:再次“合體”來得偶然。那次我們碰巧一起出席一個慈善晚會。在皇家艾爾伯特音樂廳表演之前,我們其實并沒有重組的打算,但是那天晚上的表演讓我們意識到歌迷想念我們,也讓我們開始思考,也許仍有一些東西是能回饋給歌迷們的。于是我們舉辦了更多的演出,反響不錯。如果我們組合的音樂已經(jīng)過時,或者不再特殊,我們將立刻、馬上離開舞臺,但事實是,所有的演出都非常自然,而且,恰到好處。
人物周刊:2003年2月你們在中國開了第一場演唱會,這時中國的歌迷才算真正開始認識你們,而你們卻很快解散了,怎么看待這種錯位?
Suede:事已至此,我們只能表示遺憾。好在這也給了中國歌迷10年的寶貴,時間來回顧我們所經(jīng)歷的挫折與輝煌的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