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各地頻現高溫,讓還未放暑假的大學生們叫苦不迭。江西一高校學子在微博上公開“約睡”后勤集團的管理人員,表示愿意出1000元邀其到學生宿舍睡一個晚上,體驗一下火爐般的宿舍。武漢則傳出了非洲留學生聲稱要回家避暑的令人啼笑皆非的新聞,甚至一些學校的個別學生提議罷課抗議,要求空調。
對于學生的要求,各地校方也有所行動,有些說正積極向供電部門申請電力增容,另一些更為實際:華中師范大學就從6月20日起開放校體育館,學生只需進行登記就可“入住”。開放當晚,就有大約600名學生,卷著鋪蓋來到體育館休息。
對于學生們的強烈要求,社會上也有不認同的聲音,有人指責學生嬌氣。用嬌氣二字來回避、指責學生的要求顯然是不對的?,F代經濟、技術飛速發(fā)展,物質生活的比較只應該橫向比較,和30年、60年前比是沒有意義的。從價值觀上來看,嬌氣的指責,不過是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價值觀的重現,是違背人性的歷史回響。
大學寢室的空調問題,從來都不是該不該的問題,而是如何實現的問題。在現實中,事情背后有著經濟、價值觀、甚至倫理的諸多問題。
首先從經濟上看。1萬人的大學,平均4人一間,需要2500個空調。這是一個什么概念呢?假設住宅樓為20層,一層樓平均5家人, 一家平均開1.5個空調,那么,一棟樓就是150個空調,2500個空調就相當于17棟樓的大型小區(qū)。新增這樣一個小區(qū),就必然涉及到電力供應擴容。按目前的擴容程序,學校就必須向電力公司支付一筆費用。除了擴容之外,很多老寢室的電力線路也須進行改造,這又涉及一筆開支。
這筆錢該誰來出呢?經濟問題的解決方法背后就是價值觀問題:是給學生發(fā)空調,還是學生自己買?這不是一個天氣問題,也不是一個人道問題,也和學生嬌氣與否無關,關鍵是學校與學生在住宿條件上的事先約定是什么?雖然,有學校收的住宿費高得令人抱怨,但是,按照事先約定,大多數學校目前的住宿費用里面沒有涵蓋空調,也就是說學校并無義務給學生高標準地解決降溫問題。
人一多,就可以向官方要東西,也許全世界都這樣,而在有著官方負責一切的計劃經濟傳統(tǒng)的中國,就更是如此。但最終羊毛出在羊身上,對于自負盈虧的學校,最終還是學生自己出錢;對于有財政撥款的學校,則是納稅人出錢。但是,按目前的情況,納稅人給學生發(fā)空調,是否顯得過于奢侈?
可行的解決辦法不是沒有。一方面學校投資一部分作為固定資產,另一方面,學生作為享受者也承擔一部分。大致上學校負責擴容、改造、購買空調,而學生也負擔一部分折舊。但即便通過這些辦法讓學生用上了空調,其他問題也將隨之而來。
在寢室使用空調,是一個典型的公地悲劇,即當資源有許多擁有者,每一個人都有權使用,就會導致資源的過度使用,如草場過度放牧、海洋過度捕撈都是典型的公地悲劇。
對于一個四人寢室而言,電費共攤,6毛錢一度的電費,對于其中一個使用者來說,使用空調的成本僅僅是1毛5,這必然會使之在使用時候更濫用而不節(jié)約。在現在的高校中,特別是好一點的學校,學生貧富差別客觀存在。日積月累,家境富裕的學生與家境稍差一些的學生,對于空調的使用與分攤就很可能會產生分歧與矛盾。
前不久上海復旦的投毒案的一個起因,就是涉嫌投毒者林某與黃洋及另一位室友因購買桶裝水的費用起過爭執(zhí)。兩人提出平攤,但林某認為自己喝得少,平攤不合理,拒絕了。爭執(zhí)之后,林某退出平攤,自己買水喝,有時候到隔壁寢室借水。和飲水機比起來,整日不停的空調的費用有如天文數字。
解決辦法也不是沒有,就是讓學生自由組合,相似的經濟狀況往往會有相似的價值觀與生活習慣,在分攤上也不會成為問題。通過這種自由組合,家境更好的學生就可以住進生活設施更為齊全的公寓,別說空調、公共洗衣房、健身房、24小時熱水,都不是問題。
實際上,只要實現自由組合,學校自然可以提供給一些有支付能力的學生更好的生活條件。通過這種辦法,學校也不存在財力上的困難。但這個時候,對于校園中的階層分化,學生、學校、社會能夠接受嗎?這又是一個倫理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