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琪峰曾戲言,他本人不懂愛情,缺乏情趣,所以他的愛情喜劇要由韋家輝等銀河映像團隊來打造劇本,幫忙完成。
現(xiàn)實中的杜琪峰是否如此,無可考據(jù),但他的匪徒幫派電影經(jīng)常抽離日常現(xiàn)實,大多聚焦于男性角色,注重表現(xiàn)他們之間的友情和角力,這點不假;至于女性,她們往往是麻煩的肇事者(參見《槍火》等電影),要么就是比較中性跟符號化的存在,不痛不癢。
當然,由銀河映像出品的愛情喜劇均是例外,在這些浪漫故事里,男女主人公會上演都市里的求愛追逐,幽默搞笑、癲狂夸張,又不乏煽人淚下的生離死別。
《盲探》正是這樣一部作品,但是光從片名,它其實更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神探》,就連盲探莊士敦的破案方式也與“神探”有相通之處。但出人意料的是:在接連不斷的驚悚和懸念下,《盲探》不忘打情罵俏,竟朝喜劇片的方向發(fā)展了——而作為觀眾來說,也許本想看看盲探的不凡身手,結(jié)果幾乎看不到“盲”點,更有落入《神探》窠臼之嫌。這也是《盲探》被詬病之一。
其實,如果熟悉銀河創(chuàng)作,一見劉德華和鄭秀文的經(jīng)典組合就會知道,它是一部商業(yè)取向的電影,絕對不同于杜琪峰以往高度風格化的《黑社會》等作品。
電影開場,杜琪峰立即把觀眾帶入熟悉的都市場景中,熙來攘往的旺角街市,有人正在預謀犯罪,而莊士敦也在行動,在他后面則是女警察何家彤的跟蹤。
在與偵探破案有關的故事情節(jié)里,《盲探》依然保留了銀河映像的風格:香港鬧市的人群,已成特色的天臺和樓道,跟現(xiàn)實法律隔離開來的偏遠郊區(qū),對香港近鄰區(qū)域的提及表現(xiàn)(澳門和珠海),加上圍繞飲食、服裝和汽車的文章,關于賽馬、賭博和移民等細節(jié),低調(diào)布光,突如其來的驚悚暴力……這些內(nèi)容足以讓銀河迷過足癮,更何況銀河映像的御用配角們依然鬼精得很,超級好笑(澳門的林雪段落)。
與此同時,杜琪峰又主動打破這些東西,表現(xiàn)為對驚悚氛圍的主動消除——它一次次被莊士敦的情感私事所瓦解。更有甚者,在模擬現(xiàn)場和超現(xiàn)實手法表現(xiàn)的兇殺現(xiàn)場,莊士敦和何家彤會制造出一連串搞笑舉動,接二連三地破壞情境,很不嚴肅。
隨著案子轉(zhuǎn)移和案情深入,他們的“表演”會不受控制地掉進“真實”當中。比如,何家彤會完全變成一個傷心欲絕的女子,忘記自己只是在模擬而已。這種情感真實反映了觀眾在電影院里的情感投射,也令電影慢慢掉進了一起悲劇當中,并最終祛除了何家彤的成長陰影:一個失蹤好朋友的不解之謎。那是一段被壓抑的情感經(jīng)歷,而當事人小敏則是一個悲劇家庭成長起來的為情殺夫且無法逃脫命運掌控的受害者。在她身上,韋家輝擅長的極致宿命論一覽無遺,一家四代,無一逃脫。
表面上,小敏的愛情悲劇只是眾多案件中的一起,但由于是因愛殺人,它跟電影的愛情主線有所呼應(開頭潑灑通渠水泄憤亦是)。莊士敦自我感覺良好,即便瞎了眼,依然以警界偶像明星自居,接受何家彤的愛慕和膜拜。然而,他在感情上卻遭遇挫折,心目中的女神被人捷足先登。好在,他懂得了斷念想,不像小敏一家三代女人那樣,執(zhí)迷不悟。電影仿佛告訴觀眾,強扭的瓜不甜,強求的愛會遭殃。
《盲探》的黑色幽默被許多觀眾稱贊,甚至有表示“笑到精神失?!闭?。但是,這部杜琪峰的新作,在一定程度上也引起了兩極爭議,影評人“黃小邪在芝大”更是在微博直斥《盲探》:“變態(tài)殺人狂的盤中餐,要么花癡猥瑣男(高圓圓),要么糊涂油蒙心為偏執(zhí)愛殺人(小敏及母親外婆)。這是個傾向于男人=頭腦+理性,女人=身體+情緒的偏見邏輯和時代?!?/p>
應該說,一部電影的口碑,都會有好有壞。但《盲探》值得關注的一點是,普通大眾叫好的比較多,倒是業(yè)內(nèi)影評人(包括非常喜歡杜琪峰的),會提出尖銳看法,其中女性影評人的意見反彈也相對比較大。也許這是一個有趣的文化現(xiàn)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