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建設司法公信力,不僅需要大眾對司法的信賴、信任、信仰,更需要司法本身的廉潔、獨立、公正等價值取向。我國的司法公信力缺失古已有之,主要是由大眾心理矛盾與司法本身兩個方面的原因造成。古人有過一個避訟、厭訟和好訟并存的過程。文章認為司法公信力缺失之困的解決之道在于從司法本身和大眾矛盾心理兩方面克服司法公信力的先驗性,增進社會公眾的信任和尊重。
【關鍵詞】司法公信力 缺失 傳媒
緣起:行走在避訟與糾紛解決之間
古人解決紛爭的方式。如何解決糾紛,不同朝代有一些細微差別,但總體來說是一個從最初的“神明裁判”到“德主刑輔”的逐步演進過程。春秋戰(zhàn)國時期,雖然各派紛爭,百家爭鳴,但是各派在訴訟文化上卻有相似之處。道家的老子追求“無為”的境界,“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倍@種自然就是“無為”的思想,反映到訴訟中就是“使民不爭”。道家認為“爭”是萬惡之源,為了避免“爭”,老子教誨人們要“絕圣棄智”、”“絕仁棄義”、“少私寡欲”,只有這樣才可以達到小國寡民的理想社會??鬃诱J為:“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其無訟乎!”由此可見,無訟也是儒家的一種境界。法家的代表人物大多主張“以刑去刑”,根本目的是為了維護統(tǒng)治階級的秩序,因為刑的適用首先要有獄訟,“去刑”的潛臺詞就是無訟。在這些主流思想的支配下,大多數(shù)老百姓有了紛爭之后都在第一時間想到“無訟”,息事寧人,與之相對應的是,官方對訴訟的表述是“息訟”,想盡一切方法平息糾紛。古人的無訟和厭訟在多數(shù)民眾心中已經(jīng)根深蒂固,無需多談。然而,古人不盡然都是這種厭訟的心態(tài),很多百姓也在想如何具體、徹底地解決糾紛,所以還有一種心態(tài)是“好訟”。
司法公信力的問題古已有之。從以上古人解決紛爭的方式中,我們可以剖析出一種矛盾心態(tài):一方面希望通過訴訟解決問題,另一方面又存在避訟的心理。筆者認為這種心態(tài)可進一步折射出司法公信力問題。中國古人對于訴訟的態(tài)度,除賤訟、厭訟外,還有恐訟,“中國人之賤訟,其實并非真正地鄙視訴訟,而是害怕訴訟。故賤訟實為‘恐訴’……甚至可以說人們所真正討厭的是它的客觀后果?!敝袊瞬辉敢獯蚬偎厩∏∵€在于訴訟為其生活所帶來的負面利益,而不是主觀上不愿意訴訟。這就涉及到當時的司法公信力問題。中國古代,地方官不僅握有行政權,也掌握司法權,他被看成“父母官”,百姓被看作“子民”。這直接的后果是把符合情理作為糾紛解決的追求目標之一?!傲终Z堂先生在《吾國與吾民》中說,中國人民是把情理放在道德上面的,而梁漱溟先生則更直接地指出,中國社會結構是倫理本位的。從社會結構上來看,由于中國古代是以血緣親情為基礎的,因此當糾紛交付訴訟裁判時,法律只是法官的形式依據(jù),而情理才是法官的內(nèi)心根據(jù)。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情’成為法官考慮的關鍵因素?!?/p>
既然有“情”作為客觀因素,在傳統(tǒng)封建的熟人社會中,人情才是最重要的,老百姓必然遭遇到“有理無錢莫進來”的尷尬局面。由此可見,這時的司法公信力不是司法的問題,而是民俗的原因,對司法沒有最起碼的信任,更談不上任何的信仰。因而,人們很難有機會修正自己的看法,也很難對司法權力及其實施過程或結果產(chǎn)生信任和尊重。
wL2B1Har+9u/v4Fymbgz6w==發(fā)展:傳媒反面加速司法公信力缺失
現(xiàn)代傳媒對公眾判斷力的影響。訴訟活動自古以來都不是每個人都參與的,按照溫珍奎先生的說法就是訴訟活動的非常態(tài)性,是指訴訟活動不是社會中的每個人都必須參與的活動,而僅是少部分人才參與的活動,而更多人只能通過對他人的觀察或了解才能實現(xiàn)對訴訟活動的社會認知。要社會公眾實現(xiàn)對司法權力及其實施過程或結果的正確認知,必須保證他們掌握的這少數(shù)人的訴訟體驗的信息是全面、準確的,否則結論靠不住。然而,在當今信息爆炸的社會,公眾對訴訟活動的了解更多是基于各種媒體的報道和影響。以當年著名的張金柱案案為例,1997年8月24日晚,河南省鄭州市公安局二七分局局長張金柱酒后駕車時將蘇東海、蘇磊父子撞翻,并把蘇東海和兩輛自行車拖掛在車下狂奔1500米,造成年僅11歲的蘇磊當場死亡,蘇東海身受重傷。案發(fā)后5個月,張金柱因犯故意傷害罪和交通肇事罪,被判死刑。此案當時經(jīng)過激烈的爭論和全國多家網(wǎng)絡媒體的口誅筆伐,張金柱最終被判處死刑。以至于張在臨刑前說:“我不是死在法律面前,而是栽在媒體手里?!眰髅綄λ痉ü帕Φ挠绊懯情g接地通過影響受眾的判斷力來進行的,“圈內(nèi)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人是“圈外的人”。中國自古以來就有對公權力的盲目認知,加之最近眾多媒體的渲染,普通大眾又產(chǎn)生了一種“仇”公權力的心態(tài),惡性循環(huán)下去,只能造成司法公信力的不斷缺失。
公眾判斷力之困凸顯矛盾心理的緣起。面對日益加劇的糾紛,公眾需要有解決途徑。一方面是問題需要解決,另一方面是司法的非常態(tài)性,大部分人了解司法的本來面目是需要借助于一定的媒介,或是大眾傳媒,或是不特定的第三人,不管是哪種方式,每個人心中的司法都有一面。對普通大眾來說,司法權力及其實施過程或結果客觀上是否公正是一回事,社會公眾主觀上是否確信又是一回事。如果社會公眾堅信司法權力及其實施過程或結果的公正性,那么,即使在外人看來該過程或結果是不可思議的,也不影響其公信力;反之,如果社會公眾普遍懷疑司法權力及其實施過程或結果的公正性,那么,即使在外人看來該過程或結果是完全公正的,也不具有公信力。因此,司法公信力是和法律的公平正義以及公眾的心理感受聯(lián)系在一起的,因為司法公信力往往具有縱向的法律的傳承性和橫向的公眾群體的擴散性。這種特性同樣揭示了司法公信力可能存在的兩種結果。一方面,公正的司法誠信一旦確立,它會以極快的速度向四周擴散,通過個別對司法公正的體驗而傳播給全體公眾;另一方面是通過個別對司法不公的體驗而將這種體驗迅速擴散到全體社會公眾,并在公眾中造成一種司法不公的認識。公眾判斷力本身是一個矛盾的統(tǒng)一體,在寄希望于司法的同時,又對司法產(chǎn)生某種不信任。
探索與重塑:破解民族記憶之痛,提升司法公信力
我國民族記憶對司法公信力的影響。民族歷史上的任何重大事件都可能成為久遠的記憶而代代相傳。民族記憶就成為人類認識和改造世界的首要思想武器。對大多數(shù)普通社會公眾而言,由于他們沒有機會直接實現(xiàn)對司法權力的社會認知,他們的認知首先是一種潛意識的民族記憶式標簽認知,然后在外來信息影響下才發(fā)生變化。社會公眾對司法權力的民族記憶的內(nèi)容和強度直接影響著司法公信力的高低。而我國民族記憶內(nèi)容對司法公信力恰恰都是反面素材,對司法公信力的建設打擊都是負面的。傳承的東西一旦被破壞,再打上歷史的烙印,要想修復需要相當長時間的不斷努力,更何況當今還有各種傳媒“添油加醋”的反面報道,使得司法公信力的重新構建愈發(fā)艱難。
從心理角度分析破解司法缺信于大眾的原因。我們不能將信任從社會與文化中抽離出來, 而要將它當作一個不可還原的多維的社會實體來研究。司法公信力的基礎是大眾對司法的信任,進而上升為對司法的信仰。而信任的核心意義是不變的,即相信對方的言行在主觀和客觀上都有益于、至少是不會傷害自己的利益。它包括“品質信任”和“能力信任”兩方面。中國自古以來就是熟人社會,從眾心理在熟人社會中表現(xiàn)得更為明顯。一部分人對司法的不信任,很容易產(chǎn)生蝴蝶效應,導致一大批、甚至在一個地區(qū)的人對司法的不信任,最終引發(fā)司法公信力危機。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因素是厭訟、無訟以及對司法的懷疑,但是中國人同時又期盼有“包青天”似的人物可以在出現(xiàn)糾紛時為他們做主,平衡利益,順利解決糾紛。如何能破解民眾對司法的不信任與期盼公平、正義司法的矛盾是解決司法公信力的有為之道。
司法公信力的建立需要大眾與司法的互動。建立司法公信力,一方面司法需要取得大眾的信任,另一方面大眾對司法的信任需要司法自身的不斷改進與完善。大眾對司法權力的信任表現(xiàn)為糾紛發(fā)生時都寄希望于司法權力,并且自愿接受司法機關按照預定程序所作出的裁決的約束。這是司法公信力最顯著的體現(xiàn)。在同一生存環(huán)境下,公眾往往表現(xiàn)出共同的司法信任上升為信仰的特質,這種共同心理就是潛沉在公眾中共同的集體無意識。這種大眾心理作用需要司法做出反應,如果司法腐敗、不公,輕則導致公眾對法律失去信任,產(chǎn)生質疑,重則導致公眾逾越法律規(guī)范,以裂變的方式踐踏法律。犯罪是對個人權利受損和司法無能、失信的一種極端反應,司法公信力的強弱同樣是對司法不公、失信的一種心理傳承,雖然其程度較之于犯罪要輕微得多,但由于這種心理狀態(tài)是內(nèi)化到社會每個成員內(nèi)心世界里的東西,所以它是以一種隱性的方式存在的,很難讓人覺察。如果司法公正、廉潔、無偏私,社會公眾會對司法產(chǎn)生信任,社會公眾經(jīng)過長期對司法機關所作出的個別決定、裁決的信任和尊重,經(jīng)過傳媒的加工、報道,就會逐步形成一個群體性的意識,并上升為一種心理慣性。既有社會大眾對司法的依賴、信任、信仰,又有司法本身的獨立、廉潔、公正品質,司法公信力缺失問題便會迎刃而解。
【作者單位:揚州大學法學院,重慶市榮昌縣人民法院研究室】
責編/邊文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