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飯桌上講旅游多少都帶有一種“斗地主”的心態(tài)。
之前參加過一個所謂的“殿堂級”旅游者的飯局,懷著圍觀牛人的八卦心理,去了。
這看起來是多么祥和的一次聚會啊。大家笑容可掬,互相說著久仰或者久違的客套話,又謙和又友善。只是多待上半小時,當話題漸入,發(fā)現(xiàn)事實上是云淡風輕暗藏殺機。
“那次在巴黎……”好,這是一張很小的牌,大致等于方塊3,因為它只能證明你出過國門。
這時下家一定不能接任何西歐或者南歐的話茬了,否則只是變成一個跟屁蟲,玩出花兒來也頂多算是打個平手──需要注意的是,如果你還不幸是單位派出去的公務(wù)旅游或者單位組織的跟團游,這時更加是連牌都沒資格出。
對方打出這張牌,該如何接招才是正解呢?此時必須挪到更為昂貴的北歐上去:“就是啊,連挪威啊……”潛臺詞當然是“老子去巴黎過周末都過膩了”。
當然,目前相對還較少人去的東歐也可以甩出來,但一定不是布拉格。布拉格最不幸的地方就在于已經(jīng)淪落成小清新和小資們的口頭禪,導致地位陡降。所以它現(xiàn)在頂多是個梅花4。
要講東歐,就甩波蘭或者保加利亞,開始打文化內(nèi)涵牌。尤其是拉扯上歷史,拉扯上屠殺,拉扯上電影,拉扯上悲傷的草原和永恒的一日,這樣對方才有可能說:“過?!?/p>
手里拿著一堆東南亞散牌的人就收聲吧,除非你能把它串起來,變成東南亞順子:“我倒是不知道歐洲是這樣,不過那年我搭便車在東南亞流浪……”這張牌主打的是“不走尋常路”,旅行就從“體驗”上升為“追求”,跟心靈開始有點兒沾邊了。
這時,你手上一直攢著的南美或者拉美就可以拿出來了。古巴墨西哥還湊合打個平手,秘魯阿根廷巴西才是再高一級別的牌章。天空之鏡和馬丘比丘在這個時候應(yīng)該能為你爭口氣。但同樣的,如果是商務(wù)考察,或者跟團游就只能湊合打個平手。
這張牌出來稍微有點兒震懾作用,但依然不會有人開始張嘴倒吸涼氣,也不會有人發(fā)出“哇,你好了不起哦”的驚呼,效果好的時候,也不過是開始有人問你簽證到底該怎么辦而已。
大戰(zhàn)血腥到這個地步,以為該消停了。卻一定還會有深藏不露的枯槁老頭緩慢地說:“是啊,有一次在某地和某地的邊境叢林的時候遇到叛軍……”這個某地,必須是6個字以上的地名,必須繞口之極。你一定從來沒有聽過,聽起來像非洲,事實上卻在拉丁美洲,它不能沒有多個政權(quán)分立,更加不能沒有充滿瘴氣和毒蛇的森林。
這個老頭已經(jīng)去過那里45次,背后有6條刀疤,眉骨縫針123針。他一定只穿老頭衫,北京布鞋,看起來像在你樓下賣燒烤的。
瞧,如果你只是一個在國內(nèi)的旅行者,這時候是不是覺得自己地位低微?是不是只有低頭對手指的份兒?當然,如果你已經(jīng)去過32次新疆,58次西藏,對它的每個角落都了如指掌,那還能出上兩張牌,否則是不是只能做鵪鶉狀,讓前輩獨大?
于是這個聚會地名漫天飛舞,人人血流成河。之后有一小胖子悠然說起:“那年花了31萬人民幣徒步北極點,去了一個號稱‘3千人口8千北極熊’的村莊,靠,連北極熊毛都沒見到一根?!?/p>
全場皆靜,人人都被這樣豪邁灑脫的行為砍暈,拿著一手剩下的牌,暗自垂淚到天明。
(盧一乎薦自《青年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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