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亮
普京如何反腐敗
◎方亮
為什么俄羅斯的“反腐敗”運動會“越反越腐”?
俄羅斯國防部長謝爾久科夫因腐敗弊案去職時,杜馬內正在審議不久前被廣泛關注的“禁止官員在海外擁有不動產和賬戶”的法律草案。隱約間,一股“反腐”勁風在俄羅斯愈刮愈烈。
這背后的推動者就是上述兩大動作的幕后人——重返克里姆林宮的總統(tǒng)普京。
普京時代12年,反腐議題并非他的招牌。相反,盡量保全自己的心腹和權力體系,而非像斯大林那樣動輒向周遭人“下刀”,才是普京的執(zhí)政特點。但是這一次,普京不同于以往。
謝爾久科夫的去職已經被解讀為“普京要讓身邊人知道,沒人擁有免死金牌”。看來,這確實是一場反腐之戰(zhàn),但又似乎不僅僅事關反腐。
2011年初,俄羅斯的中產階級高喊著“普京滾蛋”走上街頭,抗議大選舞弊以及這位已經締造了一個時代卻仍不知足的威權強人的腐敗統(tǒng)治。
這成為了一個信號。對普京政權的種種弊端人們看在眼里,并且已經敢于發(fā)聲。在2011年“透明國際”的清廉指數(shù)排名中,俄在182個國家中排在第143位,這一成績與肯尼亞等非洲國家相當。實際上,多年來俄羅斯交出的成績單一直是這樣一個水平,只是普京高至70%的支持率使得該問題并不足以撼動其權力體系。但是,吃老本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大示威爆發(fā)前9個月,俄著名智囊機構“戰(zhàn)略研究中心”就已經做出預測:普京政權很可能在年底前遭遇危機。結果,該中心的預測全部應驗,除了在時間上差了一個月。當然,結果有驚無險,普京和他的黨派安然度過了大選的考驗,盡管得票率已不如以往。普京明白,該做出改變了。誰能擔保他能經受住第二次示威的洗禮呢?
改變是明顯的。他祭出“國家退出”的經濟戰(zhàn)略,開始用更強的力度打壓反對力量,并著力安撫軍隊和安全局這些手中的“刀”;而另一方面,普京深知權力體系的腐敗是導致其支持率下降的罪魁,他不可能對此無動于衷。于是,極為合乎邏輯,普京將槍口指向了自己那極端腐敗的官僚系統(tǒng)。
電力系統(tǒng)成了普京第一個目標。
2011年議會大選前,普京就授意自己的頭號心腹、時任副總理的伊戈爾·謝欽拿改革不力、問題頻出的電力產業(yè)開刀。2010年12月的一次電力產業(yè)會議上,普京將謝欽提交給他的調查報告拿出來,說道:“在被調查的352名電力產業(yè)高管中有162名,約一半,與總數(shù)達385家的商業(yè)組織有聯(lián)系。”
怒氣當然可以理解,這385家商業(yè)組織要么是這些高管親屬或心腹經營的電力服務企業(yè)——它們的業(yè)務直接來自高管對“自家人”的照顧;要么就是在海外離岸地區(qū)注冊的公司,用來將高管及其親屬、心腹們賺來的錢轉移到國外。
普京說,電力系統(tǒng)的腐敗是“前所未有的”,說這話時,他顯得很憤怒。他直接在會上點了三名高管的名字:馬戈梅德·卡伊托夫、葉甫蓋尼·克留奇科夫和根納季·尼基金。
北高加索電力系統(tǒng)幾乎全部控制在一個家族手中——卡伊托夫家族。卡伊托夫本人擔任“北高加索配電公司”負責人,利用手中職權將公司電網(wǎng)運營及服務業(yè)務包給自己親屬開辦的公司,然后又將賺來的錢通過皮包公司洗干凈,或分發(fā)到親屬賬戶上。
克留奇科夫擔任“秋明能源公司”負責人,手下還掌握著數(shù)個電力服務公司,專門承攬“秋明”的維修業(yè)務。但實際的維修工作完全由“秋明”自己承擔,收入反倒被他通過這些服務公司侵吞,隨后被投到他的家族產業(yè)上,或者用來在其他地區(qū)購買房產。
尼基金則是“統(tǒng)一能源集團——聯(lián)邦電網(wǎng)公司”烏拉爾分公司的一把手。他手里還有5家商業(yè)公司,其親屬則開辦了16家小規(guī)模公司來與這5家公司對接業(yè)務。每年這些公司的資金流動量超過20億盧布。
協(xié)方差矩陣[7]Mjk,其中 pi=pi-O,qi=qi-O,ri=ri-O,計算Mjk的特征向量并且歸一化,處理后作為包圍盒的方向軸,以此進行新坐標軸計算,將物體投影到上面,計算頂點在新坐標系下各軸上的投影區(qū)間長度,以此來確定OBB的大小。OBB包圍盒適合剛體的碰撞檢測,包絡性較好。
這些案情都是普京在會上詳細給出的。第二天,這三位高管及其手下數(shù)位副手共13人全部遭到解職。
這或許也可以算作是一種雷厲風行。只是,隨便一查便可以查出這么多濫權腐敗現(xiàn)象,足足覆蓋了一半的高管。為什么要等“碩鼠”被養(yǎng)肥了再“收網(wǎng)”呢?這難免讓人對這種運動式的反腐心生疑慮。
最后,普京要求俄能源部、經濟發(fā)展部、俄羅斯鐵路集團、俄羅斯天然氣工業(yè)公司、儲備銀行、原子能集團聯(lián)手用兩個月時間,對所有國有或國家擁有股份的公司進行檢查,杜絕類似電力系統(tǒng)內存在的這種腐敗現(xiàn)象,尤其是海外離岸公司幫助官員轉移財富的現(xiàn)象。
這難免又讓外界感到疑問:這些事情為什么不交給司法部門去做?更何況“俄氣”、“原子能集團”這種大國企本身就問題重重,這么安排幾乎等于停止調查。
其實,種種這些疑問都指向一點:這場反腐的真正目的真是反腐本身嗎?針對電力產業(yè)的反腐調查是整場反腐運動的“第一炮”,而其打響恰逢俄議會大選。想必不是巧合。
后來的事實證明,讓這些國有大企業(yè)“自己查自己”是多么不現(xiàn)實。兩個月以后,俄主要的21家國有公司中只有3家上交的“調查自己”的報告還算合格,剩下的要么不合格,要么壓根就沒交。這些報告顯示,在887名接受調查的高管中,有147人與300多家商業(yè)機構或企業(yè)有著或明或暗的關系。這里面便包括像上述電力企業(yè)一樣的“裙帶關系”,甚至海外離岸公司。
這位烏斯季諾夫來頭不小,當年就是他操刀“尤科斯”和“魯斯石油”兩個大案的稅務調查,最終讓風云一時的霍多爾科夫斯基身陷囹圄,讓另一位寡頭古采利耶夫流亡國外。
不考慮這兩起大案的政治屬性,似乎謝欽對這次調查非常重視,畢竟他派出了得力干將。但較了解俄政局的人都知道,安東·烏斯季諾夫是前司法部長弗拉基米爾·烏斯季諾夫的侄子,而后者跟謝欽是親家關系。
案子還沒查,就已經揉進了“裙帶關系”。這調查能有什么結果?最終,此次調查不了了之。這也成了普京首波反腐的最終結局。高管們還在瘋狂斂財,普京仍是一籌莫展。
這些都發(fā)生于總統(tǒng)大選前。到了選后,普京的所思所想又有所變化,但反腐的主旋律未有變化。就在這一背景下,禁止官員在國外擁有賬戶和不動產的法律草案橫空出世,甚至在國際上也得到了極大的關注。
不得不承認,這一法案確實是針對普京最為關注的離岸公司轉移官員財富問題而被制定的,也是針對俄多年來一個極為嚴重的“要害”制定的:官員們的財產放在國外,其立場自然會被國外勢力“遙控”。這就像當年莫斯科欠著西方大筆債務,結果在地緣爭奪上感到“氣短”。普京對此深惡痛絕,這才公開支持了這一法案。
可誰曾想,眼下這一法案在杜馬里遭到阻擊。俄媒報道稱,包括梅德韋杰夫和上院議長馬特維延科在內的數(shù)位大佬都反對這一法案。普京另一位得力心腹、下院議長納雷什金則公開表態(tài),即使通過了這個法律,那些官員們仍有辦法藏在暗處。
普京看來碰釘子了。俄政壇沒有哪個官員敢違逆普京,但要是一個龐大的官員群體呢?該猶豫的恐怕將是普京本人了。
也正是在這一背景下,國防部長謝爾久科夫因為腐敗弊案被免職。他的經歷與上述電力企業(yè)高管如出一轍,都是將業(yè)務外包給自己心腹的公司。盡管他遭到解職,卻并未讓外界相信他的那些“同道中人”也會伏法。
這一次的解職,不過是一次政治斗爭,不過是開除一個軍隊和安全局都看著不順眼的部長,與反腐無涉。
俄媒報道稱,謝爾久科夫被解職的那天晚上,克里姆林宮有意讓記者將其與反腐運動聯(lián)系在一起。良有以也。
種種信息表明,普京發(fā)起的這場反腐斗爭不過是一次政治運動,一次挽救其支持率的運動。它不導致制度進步,稱不上改革,不過是一次領導意志的顯現(xiàn)。
運動式的反腐,何必當真?
(摘自《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