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周勵

實踐篇

巡視反腐

□文/本刊記者 周勵

巡視制度是加強黨內監(jiān)督的重要形式和反腐利器。怎樣使“蒼蠅”“老虎”們無處遁形？新一輪“巡視反腐”與以往顯著不同，力度空前。

四個巡視“著力點”

5月17日至18日，在2013年中央巡視工作動員暨培訓會議上，王岐山的一系列表述引人關注。他首先要求中央巡視組明確自身定位，履行監(jiān)督責任，當好黨中央的“千里眼”，找出“老虎”和“蒼蠅”，對違紀違法問題早發(fā)現(xiàn)、早報告。

其次，鮮明地提出了巡視工作的四個“著力點”：一是圍繞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著力發(fā)現(xiàn)領導干部是否存在權錢交易、以權謀私、貪污賄賂、腐化墮落等違紀違法問題；二是在貫徹落實八項規(guī)定方面，著力發(fā)現(xiàn)是否存在形式主義、官僚主義、享樂主義和奢靡之風等問題，緊緊盯住，防止反彈；三是著力發(fā)現(xiàn)是否存在違反黨的政治紀律問題；四是著力發(fā)現(xiàn)是否存在選人用人上的不正之風和腐敗問題。

同時會議強調，巡視工作要與時俱進、求真務實，創(chuàng)新方式方法。中央巡視組要關口前移，“下沉一級”了解干部情況，對領導干部報告?zhèn)€人有關事項進行抽查。

對此，西北政法大學校長賈宇教授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評價，以前的巡視工作也有對黨風廉政建設和自身廉政勤政的考察，但沒有提升到如此重要和緊迫的程度，這次“直奔主題”的巡視風格，說明中紀委“老虎”、“蒼蠅”一起打的堅強決心。

嚴厲的巡視通報

根據(jù)中央的統(tǒng)一部署，從今年5月底開始，中央巡視組對內蒙古、江西等10個地區(qū)和單位開展了巡視。巡視長短一般由巡視組在當?shù)匕l(fā)現(xiàn)的問題多少和復雜程度決定。如果發(fā)現(xiàn)問題比較嚴重和復雜，時間會相應延長。

來自中央紀委監(jiān)察部網站的信息顯示，目前中央巡視工作進入收官階段，正在著力整改、“清算”。此次巡視發(fā)現(xiàn)了一批突出問題和一些領導干部的問題線索，成效明顯。各地官媒的重要版面也直接、尖銳地點明了巡視中發(fā)現(xiàn)的諸多問題：

第一巡視組反映，中國儲備糧管理總公司基層腐敗案件高發(fā)多發(fā)；第二巡視組，直指湖北省個別領導干部以權謀私，一些基層單位和農村干部的腐敗問題呈上升趨勢；第四巡視組，發(fā)現(xiàn)內蒙古礦產資源配置、工程招投標等領域腐敗問題比較突出；第五巡視組，提醒重慶市國有企業(yè)存在腐敗隱患,“蒼蠅”式腐敗問題比較突出……

賈宇教授認為，這次中央巡視的工作成效更加明顯。從目前反饋的問題上看，還是與老百姓有共識的，巡視組所發(fā)現(xiàn)的問題基本上是中國政壇長時間以來存在的比較普遍的腐敗現(xiàn)象。

尤其令人驚嘆的是，這次的反饋通報措辭嚴厲、不留情面，這在中國長期默契形成的客套、場面的官場語境中，從未有過。

當9月19日《江西日報》刊出第八巡視組反饋通報會的情況時，全文1380字的報道在全國引起了極大反響。人們驚訝于報道所公開內容的尖銳、直接和務實，并對此給予高度贊譽。通觀該文，僅用了一句話共65個字的篇幅肯定了當?shù)氐某煽儯恢笠?43字的篇幅直陳當?shù)毓賵觥爸\取私利”、“收送紅包禮金”、“頂風公款吃請”、“帶病提拔重用”等諸多弊病；再以293字的篇幅嚴肅地提出整改建議。

隨后的《貴州日報》、《湖北日報》、《重慶日報》、《內蒙古日報》等地方官媒相繼發(fā)布的巡視通報與《江西日報》大體相同，肯定成績的內容大幅縮減，直陳問題的內容大幅增加，且未回避“權錢交易”、“以權謀私”等嚴厲措辭。

這樣的公開尺度和風格，在之前幾乎無法想象。而這樣的反饋結果在被巡視地區(qū)和單位也產生了一定的震懾，后者也對反饋意見給予了積極的回應。根據(jù)公開的報道，對于巡視組反饋的情況，各被巡視地區(qū)、單位的一把手當場表態(tài)“嚴肅對待”、“堅決整改”。

9月29日，江西省委常委會召開會議，專門研究部署中央巡視組反饋意見整改工作。省委書記強衛(wèi)表示，要把整改工作作為重大政治任務來抓，對整改推諉拖延、整改不力等問題，嚴肅追究有關人員的責任，該查處的查處，該通報的通報。

貴州省委書記趙克志承諾，落實整改任務，確保兩個月內見到明顯成效。

根據(jù)巡視工作程序要求，被巡視地區(qū)、單位將在反饋后兩個月內向中央巡視工作領導小組報送整改情況，并且自整改方案報送之日起12個月內報送整改情況報告。對巡視整改落實情況，中央巡視工作領導小組將適時組織開展監(jiān)督檢查。

王岐山反腐言論

★ 參加王某人的會，不準念發(fā)言稿，要學會深刻思考。

★ 各級紀檢監(jiān)察機關必須加強自身建設，努力建設一支忠誠可靠、服務人民、剛正不阿、秉公執(zhí)紀的紀檢監(jiān)察干部隊伍。

★ 網上的輿論，包括罵聲我們都要聽，更何況大家提的各種意見？放開講，不用有顧慮。

★ 切實肩負起黨和人民賦予的光榮使命，深入推進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信任不能代替監(jiān)督。

★ 下決心改進文風會風，著力整治庸懶散奢等不良風氣，認真糾正損害群眾利益的不正之風。

★ 你們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們更希望的是潤物細無聲，不搞大動靜，但是也不能有困難就不做。

★ 我們現(xiàn)在很多的學者看到的是后資本主義時期的書，應該看一下前期的東西，希望大家看一下《舊制度與大革命》。

★ 黨的作風關乎人心向背 關乎黨的生死存亡。

★ 要清醒認識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斗爭的長期性、復雜性、艱巨性，堅持標本兼治、綜合治理、懲防并舉、注重預防的方針，堅決查處違紀違法案件。

進入查案階段

記者在梳理有關公開報道時，不難發(fā)現(xiàn)，10個巡視組已按規(guī)定將收到的反映一些領導干部的問題線索轉中央紀委、中央組織部和有關部門處理。

這意味著“中央巡視反腐”已從發(fā)現(xiàn)線索轉到了中紀委等部門的查案階段。在這個階段，紀委對腐敗線索進行核查、甄別，對于涉嫌違法違紀的線索，紀委將正式進行立案調查。對于直接反映被巡視地區(qū)、單位領導班子成員的問題，中央巡視組都會直接處理。

然而，其中有多少線索能最終轉化為案件，能不能真的找到“老虎”和“蒼蠅”成為公眾最大的期待。

從2003年開始，如今已正式運行10年的黨內巡視制度，在本輪巡視中已回歸到它最主要的反腐職能：發(fā)現(xiàn)和反映違法違紀線索?！鞍l(fā)現(xiàn)問題、形成震懾作用”，將成為未來5年巡視的主要任務。

今年6月30日，在中央第四巡視組進駐內蒙古不到一個月之后，內蒙古官方宣布，內蒙古自治區(qū)黨委常委、統(tǒng)戰(zhàn)部部長王素毅涉嫌嚴重違紀被“雙規(guī)”。這也是本輪巡視啟動之后，第一個宣告落馬的最高級別官員。這使得公眾將兩者之間的關系發(fā)生直接聯(lián)想，雖未能得到官方證實，但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社會對中央巡視效果的期待。

但在此后，未再有巡視組牽出大“老虎”的消息。一些人因此擔心，“巡視反腐”會不會“虎頭蛇尾”？

國家行政學院教授汪玉凱認為，在高調地向公眾公開中央巡視組的各項信息及工作成效之后，“巡視反腐”已經備受各方關注，“虎頭蛇尾”的可能性極小。查案需要時間，根據(jù)案情大小、復雜程度以及涉及面，所需時間長短會有不同，但相信一些大案要案會陸續(xù)向社會公布。中紀委會給公眾一個交代。

中央巡視組轉交地方的違法違紀線索，已獲當?shù)丶o檢部門重視，各地紛紛成立專案組進行調查，查處的力度不可謂不大。

僅以貴州省安順市原市長王術君在第六巡視組巡視貴州期間被調查為例，當?shù)丶o委對舉報的反應極為迅速：7月1日網上出現(xiàn)《實名舉報安順市市長王術君受賄索賄行為》舉報信，大約一周之后，貴州省紀委即宣布組成聯(lián)合調查組，就舉報所反映的問題進行調查。

公開和透明度加大

這次中紀委巡視的工作方式和手段，以及公開和透明度均發(fā)生了重大改變。

中紀委利用公眾輿論及宣傳手段，就是一大進步。一方面，民眾對此有更高的期待和要求；另一方面，紀檢系統(tǒng)也意識到，運用這種方式來開展巡視工作，效果更明顯地體現(xiàn)出來了。原來在向媒體主動公開這方面做得不一定夠?，F(xiàn)在每到一個地方通過公開的方式，聽取大家的意見，發(fā)動民間的力量，以更大的力度反腐，這無形中壯大了整個聲勢，也增大了巡視的威懾力。

而公開以及增加巡視的透明度只是新一輪巡視的改革之一。7月，中央巡視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相關負責人還向媒體宣布，未來的中央巡視制度改革將實行“三個不固定”：巡視組組長不固定，現(xiàn)已建立中央巡視組組長庫，每一輪巡視前，根據(jù)具體情況從組長庫中，確定組長人選，一次一授權，并實行嚴格的回避制度；巡視的地區(qū)和單位不固定，這次可能是地方，下次可能是企業(yè)或事業(yè)單位；巡視組與巡視對象的關系不固定，不再有過去的地方巡視組、企業(yè)巡視組、金融巡視組之分。

特別值得指出的是，從本輪巡視開始，特別強調了“重大問題發(fā)現(xiàn)不了是失職，未如實報告是瀆職”的巡視觀念。

陜西行政學院教授曹鋼在接受本刊記者采訪時說，事實上，一直以來，“對巡視組工作成效的考核是個問題?！崩?，在目前巡視制度下，對地方“一把手”的監(jiān)督仍有很大的困難。根據(jù)巡視制度要求，對“一把手”涉嫌違紀違法問題線索，要及時移交有關部門進行查處。同時，對反映被巡視黨組織下一級領導班子“一把手”的重要問題線索，巡視組也要了解掌握。“巡視組這種自上而下的監(jiān)督方式應該是比較好的路徑。但巡視制度并非一種日常的監(jiān)督制度，很難實現(xiàn)日常的監(jiān)督。而且，也必須要下大決心，才能把一些重大問題發(fā)現(xiàn)出來?！?/p>

與地方“一把手”相關的用人問題成為此輪巡視的重點之一。根據(jù)各巡視組的反饋意見，干部任用不規(guī)范成為普遍問題，“違規(guī)突擊提拔”、“帶病提拔”現(xiàn)象十分嚴重。

對省部級高官的監(jiān)督是中央巡視的監(jiān)督重點，恰恰也是難點。曹鋼說，省部級官員位高權重，掌握那么多權力，財產公不公布，家人在干什么，有多少用人方面的不正之風，了解情況恐怕是必須的。但監(jiān)督的難度非常大，巡視組畢竟只是一個臨時組織，而當?shù)氐募o委監(jiān)察系統(tǒng)、預防腐敗系統(tǒng)、檢察系統(tǒng)，無法真正做到垂直管理，他們的官帽子都是省委書記發(fā)的。如果我們只是對一些非主要的經濟問題進行打擊，而不對一些體制上的根本性問題進行改變，如用人問題、權力濫用問題，反腐敗很難徹底。

這不是針對巡視制度的改變問題，是對整個反腐敗體制要進行大的改革。

中央巡視組工作程序

了解情況：巡視前，應當向同級紀檢監(jiān)察機關和組織、人事等部門了解被巡視點黨組織領導班子等情況。

制定方案：根據(jù)被巡視地區(qū)、單位的情況制定巡視工作方案，并報巡視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備案。

書面通知：巡視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應提前10個工作日，將巡視工作安排書面通知被巡視地區(qū)、單位。

進駐通報：巡視組進駐后，應向被巡視地區(qū)、單位的黨組織領導班子及其成員通報巡視目的和任務。

媒體公布：被巡視地區(qū)應通過當?shù)孛襟w公布巡視工作的監(jiān)督范圍、時間安排及巡視組的聯(lián)系方式。

問題上報：巡視期間，發(fā)現(xiàn)干部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等問題，應及時向巡視工作領導小組報告。

巡視匯報：巡視結束，應寫巡視報告，將情況向巡視工作領導小組匯報，并且提出處理建議。

巡視反饋：情況通報經領導小組同意后，巡視組應在15個工作日內向被巡視地區(qū)、單位反饋巡視的情況和問題，提出改進意見。

整改上報：被巡視地區(qū)、單位將在反饋后兩個月內向中央巡視工作領導小組報送整改情況，并且自整改方案報送之日起12個月內報送整改情況報告。

（資料來源：《中國共產黨巡視工作條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