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亞妮, 唐慧芳
(南華大學外國語學院,湖南衡陽421001)
艾德加·愛倫·坡是美國文學史上一位舉足輕重的作家、詩人、評論家。英國文豪肖伯納曾聲稱:“美國最偉大的兩位作家——艾德加·愛倫·坡和馬克·吐溫?!盵1]盡管人們對他的作品以及創(chuàng)作理論頗有爭議,但人們一致認為他對后來的偵探小書、恐怖小說的發(fā)展功不可沒,他的詩歌理論也對后世的影響深遠。在艾德加·愛倫·坡看來,“像短篇小說這樣的篇幅應該是能夠一口氣讀完的并且堅持自始至終只有一個完整的印象”[2]。在他的哥特式小說中,不僅主人公的環(huán)境陰森、黑暗,就連主人公的心態(tài)也是不正常的,常常充斥著兇殺、暴力、死亡以及亂倫,而且結(jié)局都涉及死亡,主人公在臨死之時,面容慘敗,形如枯木。張沖在新編美國文學史中就這樣評價愛倫·坡的寫作:“他另辟蹊徑,開創(chuàng)了美國偵探小說之河,同時又深入探究描寫人類心情和情感最隱秘的角落。在他的作品中,恐怖和美麗奇特地結(jié)合在一起,理智與瘋狂難解難分地并列,擴張著讀者的想象力,試探著讀者的承受力,給他們恐怖和奇怪的享受。”[3]
艾德加·愛倫·坡的短篇小說,《厄舍古屋的倒塌》,就鮮明地體現(xiàn)了他的寫作特點。厄舍古屋中,愛倫·坡不僅描寫了一幢陰氣彌漫鬼影憧憧的古宅,描寫了面無血色病入膏肓的主人羅德里克,還描寫了被當作死人活埋的梅德琳在棺材里躁動,并突然出現(xiàn)在敘事者與他哥哥羅德里克面前,撲在哥哥的身上,然后一起死去。文中無不布滿恐怖的氣息,有的評論說,這部短片小說的目的是強調(diào)功能論,就愛倫·坡堅持一篇文章只為一個主題服務,有的則說是在于揭示人心中最隱秘的秘密,是一部理性的心理分析,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筆者也在基于前人的研究的基礎上形成了自己新的解讀,尤其是在讀了勞倫斯的評論之后,初步形成了自己的理解,即作品中的恐怖和非理性,都有其內(nèi)在的原因,即人是一個整體,是“孤立”的,人的內(nèi)心有一種被壓抑著的沖動。當這個整體的平衡性被打破之后,沖動伺機發(fā)泄之時,人便只有走向死亡。本文將從三個方面說明人物的人格分裂:在自我之中分裂,在與他人接觸中分裂,以及在脫離社會時分裂。
內(nèi)在自我平衡的打破最終導致的是自我的死亡,及靈魂的枯竭、消失,肉體的腐爛,即:靈魂與肉體的最終毀滅是萬物固有的根本規(guī)律[4]。這種不平衡主要體現(xiàn)在非理性對理性的侵襲,并將最終戰(zhàn)敗理性,讓人在瘋狂、不安、恐怖中死去。這是一種非正常的心理狀態(tài),在艾德加·艾倫·坡的時代,他的小說以及詩歌主題沒有完全被人們所接受,而現(xiàn)在,這種失常的精神狀態(tài)稱之為“人格分裂”,即人經(jīng)常會經(jīng)歷兩種不同的精神狀態(tài),也就是評論家常說的 “理智”與“瘋狂”。艾倫·坡在他的作品中時常灌入的主題是恐怖、死亡之美,這一切都有其深厚的內(nèi)在原因。按照勞倫斯的觀點,人是一個完整的獨立體,他與他的同伴,他的環(huán)境是分開的。然而現(xiàn)實中,人是有肉體與靈魂或者說心靈組成的。而人類的靈魂必須在有意識地進行自己分裂,甚至當他在謀求生存之時。勞倫斯精辟地指出,人必須不斷地分解自己,這有時是個痛苦、夢魘般的過程。他還認為,愛倫·坡枉費心機地在持續(xù)的自我分裂中尋找靈魂的平靜?!八杏袡C生物的中心法則就是每個有機物是內(nèi)在的孤立以及自我本身是單一的?!薄爱斪晕夜铝⒈淮蚱浦畷r,就會導致混亂,死亡接踵而至?!盵5]自我孤立狀態(tài)下的個人是完整的,沒有混亂,因此他的行事則是在理性支撐下完成的。
在《厄舍古屋的倒塌》中,羅德里克的人格就在自我之中已經(jīng)分裂了。他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總是介于理性與非理性之間。在他給作品中的我寫信的時候,他是清醒的,因為我認識到自己的身體不佳,而且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寫著自己患有疾病:神經(jīng)錯亂,折磨得人好痛苦?!盵6]他也在尋求一種方法來醫(yī)治自己的病。他是處于一種瘋狂、過于敏感的精神狀態(tài)。他似乎在肉體上早已死亡,只有微弱的精神還在殘喘著。他丟失了自我,自我的靈魂,成為一個只能感受外在世界的儀器。就如艾德加·愛倫·坡在文章開宗明義的說明道“我的心是一把掛著的豎琴,輕輕一撥,他便出聲。”[2](P110)羅德里克自己認為他將 “快死了”,并且 “準要在這種可悲的瘋癲中送性命……到了喪魂落魄的地步——到了可悲可憐的這個地步——心里只覺得總是豁出性命,拋開理智,跟猙獰的幻影,恐懼,大戰(zhàn)一場?!盵6](P157)他理性的一方面幾乎快在恐怖中消失殆盡,唯一能做的是殊死一搏。但是正如他自己曾言的,他的病除了身體上外還有精神上的,而且一直折磨著他。也就是說他的精神時常處于痛苦的恐怖之中,精神的分裂還給他帶來了一顆過于敏感、過于脆弱的心。
人的精神分裂使得羅德里克弱化成了感受的接收機,不僅僅關注周圍陰森環(huán)境,還關注未知的東西。羅德里克自己承認他的身上帶有他家族的氣息,他自己也完全融入到他家族之中。他的精神分裂則是由上輩遺傳下來的。這不僅可以從羅德里克與“我” 的對話中察覺出來,也可以從 “我” 對他們家族性格的描述中可知,“我倒清楚在遠古時,他那歷史悠久的世家便以多愁善感出了名,多少年來這一特點總是體現(xiàn)在不少卓越的藝術品上?!盵6](P153)家族里的人生性比較敏感,這也讓羅德克里一直在遭受著由于人格上的自我分裂帶來的痛苦。羅德里克只能聽輕輕的絲弦,聽別的音樂只會讓他痛苦,無法帶給他安靜。家族留下的房子也無疑讓羅德里克的病變本加厲,他的房子是愛倫·坡筆下典型的哥特式建筑,屋外面的一切都充滿著死的霉味,水池、古墻、斷樹枝、霉菌,這些都籠罩在陰影中,屋內(nèi)燈管暗淡、迂回曲折、家具笨重更顯陳舊,掛著黑乎乎的墻簾,盡管室內(nèi)還播放著樂曲,也不曾給這建筑添一點生氣,其結(jié)果是羅德克里將這一切融入他的身體,他的靈魂,他覺得他因為長久地住在這里而帶上這里的氣息——死亡。好似一種超自然的東西在慢慢地深入羅德克里的身體內(nèi),吮吸著他的靈魂,他的肉體,使他慢慢地干枯,臉色蒼白,帶著死神的印記。
艾倫·坡認為恐怖來自于心靈,自我內(nèi)在有一種超自然的力量影響著一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羅德克里時常徘徊在理智與瘋狂之間,而這種狀態(tài)得界限通常被模糊了。而家族遺傳中的個性特征以及家族的宅第都在無形中惡化著他的這種恐懼,覺得在他自己身上深深烙下了死亡的影子,蓋著死亡的面紗,時時與死亡為伴。周圍陰森的環(huán)境讓他原本敏感的心更加脆弱,更加無法承受周圍是有代表生命的東西,他視力極差見不得陽光,聽力也過分的敏感,聽不得震撼的曲子,心靈自然也就脆弱,對書本的內(nèi)容尤其的充滿幻想,而且是令人恐懼的幻想,有關死亡的感知。
人格分裂導致的后果不僅僅是當自我失去之時具有會走向死亡,似乎還可以通過與他人的接觸來傳染導致雙方的死亡。當然這種與他人接觸的情況,勞倫斯將它稱之為愛情。也就是說,在人格分裂的情況下,這種愛情最終將葬送他們。勞倫斯在他給艾德加·愛倫·坡的評述中這樣寫道:“所有有機生物的第二條法則(相對于在第一章中提到的自我分裂的那一條)那就是沒一個有機體只能通過與其它物質(zhì)或者非物質(zhì)的東西接觸,不斷地吸收,不斷地融合與其他生命。從某一點來說,每一個獨立的有機體只能通過與他接觸最親密的同伴來證實。”[5](P274)每個有機體除了吃飯、喝水之外,他還必須與周圍的環(huán)境接觸,接受他人的存在,并且受到他人的影響,有時還將他人的生活融入自己的生活。當與他人的接觸甚為密切的時候,這便產(chǎn)生愛情。而對于一個人格分裂的人來言,他對愛情也是持有一種不健康的心態(tài)來看待的,就像吃多了人會撐著,愛情也是一樣,這樣的狂執(zhí)也同樣會造成惡果,在《厄舍古屋的倒塌》中,羅德克里和他的妹妹就以死亡告終。
愛倫·坡在創(chuàng)作中強調(diào)統(tǒng)一性和恐怖的效果,這些其實都來自于他自己對人性的理解。他認為人的內(nèi)心是黑暗的,在人的內(nèi)心隱藏著不可知的超自然的秘密。在他看來 “人性中有一種錯而錯的本能,這是一種以怨報德的違反理性的意愿,所以人不由自主地具有一種欲望,對自己盡力愛戴的人(或物)反而怨恨交加,這種難以抗拒的內(nèi)力引誘到深淵絕壁的邊緣卻還指望著自己能夠一躍而過?!盵7]在這篇短篇小說中,羅德克里曾兩次提到自己在邊緣上掙扎,甚至想放棄抗爭的意念,靈魂在身體內(nèi)枯竭。愛倫·坡在對人物心理的挖掘時,注入了他對人心底最最隱秘的恐懼,他讓瘋癲最后戰(zhàn)勝理智。這種觀點,在我們對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有所了解后,更容易理解到愛倫·坡對人心理的關注與闡釋。弗洛伊德曾經(jīng)在他的作品中向我們解釋過,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地獄,各種各樣的沖動在無休止地涌動,威脅著我們?nèi)祟愐约八鶆?chuàng)造的文明。他還提出了 “本我”、“自我” “超我”。按照他的意思,本我是最為基本的部分,在人的心理構(gòu)架中,他處于一種潛意識并且時刻被壓抑著的狀態(tài),有著被壓抑著的本能、沖動、欲望,因此它也伺機突破控制,人在這種情況下就會作出對自己有害或者說想做對自己有害的事情。弗洛伊德將他命名為,“對本我的恐懼”。王小章將這定義為:“本我遵循唯樂原則?!盵8]愛倫·坡的小說中充滿著這樣的主人公,在這里,羅德克里也是處于一種精神的自我折磨之中,他將他妹妹活埋之后時刻忍受心靈的煎熬。張沖在《新編美國文學史》中也分析了這一特點,坡 “故意要沖破理性和理智立下的界限,同常理常識 `對著干',這就是深藏在人類潛意識之中的所謂 `乖戾心理'。”[3](P255)
羅德克里因為存在著人格分裂,所以他在處理他與他妹妹梅德琳的關系上也采用了非理智的方法。他與她之間存在著亂倫的關系,她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同伴,也是唯一多年與他接觸的人。因為他心愛的妹妹重病纏身。精神上的不安、敏感,使得他最后將他親愛的妹妹活埋了,這就是勞倫斯所講的愛過頭了便是死亡,這也是張沖詮釋的乖戾心理,更是弗洛伊德揭露的惡的本能。在與妹妹梅德琳的亂倫的關系中,羅德克里是痛苦的,他的靈魂已經(jīng)拋棄了他的身體,抑或說他的靈魂和肉體同時備受煎熬。他對周圍的微弱的聲音尤其地敏感,當“我”在讀一般古書的部分情節(jié)里的描述時,羅德科里和“我”(在這個時候“我”也被他的瘋癲所傳染,喪失了理性)同時聽到在他們所住的屋子里響起了與書中一樣的描述,恐怖慘厲“我”跳了起來,羅德克里面色蒼白地對我說: “對,我聽見,早聽見過。好久——好久——好久——好幾分鐘,好幾個鐘頭,好幾天功夫,一直聽到可是就是不敢——哎?!盵6](P169)里面的人物幾乎完全喪失了理智,成為內(nèi)在沖動的奴隸,極度的恐慌不安,恐懼就是當時的氛圍。這是梅德琳出現(xiàn)在門外,滿色慘白,身上濺滿血,撲在哥哥羅克科里的身上,兩人隨著古屋的倒塌一起死去。
坡在不斷地嘗試挖掘人內(nèi)心的秘密,嘗試發(fā)掘人的感覺極限、意識極限以及承受力極限。
厄舍古屋的倒塌發(fā)生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huán)境里,無論是地點還是時間上,他都與現(xiàn)實社會的發(fā)展或存在不協(xié)調(diào)。除此之外,文中的“我” 就是社會的代表,以“我”為線索,將羅德克里與社會聯(lián)系在一起,但是“我”最后還是逃出了這座令人毛骨悚然的古屋,重拾人類的理智。這一部分將從封閉的環(huán)境與“我”這個視角所觀察到的來進行對文本里的人格分裂的解讀。
封閉的環(huán)境會造成人的心理孤僻、性情冷淡,心里的欲望、沖動反之被壓抑得更深,力求發(fā)泄的愿望也就越強烈。羅德克里就常常在這種環(huán)境中惡化了他神經(jīng)中敏感的一面,非理智的一端。首先從地理環(huán)境上來看,這座古屋在一個“國內(nèi)的遠方”,愛倫·坡模糊了地點,直接造成一種心理上的朦朧感,及其容易引導讀者聯(lián)想到深化故事——一般都發(fā)生在不知名的地方,帶著神秘的面紗,流著恐怖的血液。而厄舍古屋本身就是一座古宅。在開篇之處,作者就利用這樣的背景使得讀者心里產(chǎn)生恐怖的陰影。作者來到這座古屋的時間是在傍晚,“滿目蒼涼的厄舍府終于望見了……我好生惆悵的困難者眼前這番景色—兀立的府邸……淪入尋常生活的辛酸;陡然摘除面紗的恐懼……黑黝黝,陰森森,倒映著灰色的蘆葦,慘白的樹干,茫然眼睛似的窗戶。我俯視著一切面目全非的倒影,不禁渾身一陣寒噤?!盵6](P153)周圍的一切都像被死神圍住了,都被死神澆灌著,瘋長著死亡的側(cè)影。這樣的環(huán)境與大家共同生活的環(huán)境不可融合,它注定是孤立的。在沒有透風的環(huán)境中,羅德克里找不到發(fā)泄的機會,有的只是壓抑,而心底那最深層的自我意識在作祟,擾得他不得安寧,以至于在見到“我”時便預測了自己的死亡。
“我”從遙遠的地方來到這里,在進來古屋之前,“我”是理性的、理智的?!拔摇钡娜蝿帐侨プ屢粋€重病朋友寬慰,病情能夠得到好轉(zhuǎn)。而相對于羅德克里而言,我只是他在外界的唯一聯(lián)系,也就是說,“我”是他于社會聯(lián)系的唯一紐帶。因為他自己感覺到他與古屋已經(jīng)有了相同的氣質(zhì),害怕走出這座房子,而他本人也帶著家族奇怪的特征,總是神秘兮兮?!拔摇北臼怯美硇詠斫饩确抢硇?把羅德克里從恐懼與瘋癲中解救出來。然而最終的結(jié)果是,“我”在那座古屋中被非理性化了,“我”似乎也感覺到了一種超自然的力量的存在,感到死亡的氣息充塞著真?zhèn)€屋子。在羅德科里最后的一個晚上,“我”也因為過分的壓抑,精神也同樣出現(xiàn)了暫時的分裂。那晚,“我”感覺到了書中的情節(jié)出現(xiàn)在周圍,聽到梅德琳的呻吟?!拔摇边@個社會的介入并沒有改善羅德科里的精神分裂,反而讓自己險些陷入非理性的境地,從而墮入精神分裂,最終走向死亡。我最終逃出古屋,看著古屋的倒塌。從而也結(jié)束了羅德科里與社會的接觸。瘋癲最后戰(zhàn)勝了理智,連社會也無法感化。
在與社會接觸中,羅德科里內(nèi)心的沖動排斥外在一切的理性。這種人格分裂使他始終處于失常的狀態(tài)中,恐懼、痛苦,最終消失在社會中。
艾德加·愛倫·坡在寫作試驗方面,把人的內(nèi)心的秘密,內(nèi)在的張力、癲狂,描寫的淋漓盡致。羅德克里受環(huán)境,家族遺傳以及內(nèi)在“惡” 的支配,處于一種精神失常的狀態(tài),即人格分裂的境地。無論是在反省自我,還是與他人交往以及與社會交往中,羅德克里始終是失敗的。內(nèi)在的癲狂不允許他理性,給他帶來的是絕對的死亡。艾德加·愛倫·坡探究這理性與癲狂、正常與失常之間的界限,并且詮釋了他對人性持有“惡”的看法:非理性最終將戰(zhàn)勝理性,而死亡也是肉體與精神的最終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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