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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年書齋心事

        2013-08-15 00:42:44天津李新宇
        名作欣賞 2013年19期
        關鍵詞:知識分子魯迅文學

        / 天津_李新宇

        作 者: 李新宇,南開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兼及中國現(xiàn)代思想史和知識分子史的研究。主要著作有《愛神的重塑》《新時期小說的文化選擇》《中國當代詩歌潮流》《中國當代詩歌藝術演變史》《魯迅的選擇》《走過荒原》《愧對魯迅》《大夢誰先覺》《突圍與蛻變》《盜火者嚴復》等。主編有《新編中國當代文學發(fā)展史》《現(xiàn)代中國文學(1949—2008)》《魯迅大全集》等。

        在朋友們眼里,我的日子過得似乎還算悠閑,所以有人曾為我的書房取名“閑云閣”,還有人為它寫過一塊“聽風觀月樓”的匾額。但在我自己的感覺中,卻一年又一年,匆匆復匆匆,少有聽風觀月的雅興,真是辜負了“有閑”的好名聲。如果真有閑,“我的學術歷程”這樣的好題目,是早該做過的。如今面臨這樣一個題目,竟如突然被送進考場,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思來想去,只有一句話揮之不去:書齋心事浩茫!

        我的學術生涯該從何時說起?1971到1978年間,我在鄉(xiāng)下勞動,做過幾件與學術沾邊的事:一是編過《魯迅語錄》,抄在一個塑料封面的筆記本上;二是寫過《農村青年思想調查》,用的是六分錢一張的有光紙訂成的本子,寫了十二本。但現(xiàn)在想來,那是作詩,算不上做學問。我的學術生涯是從讀大學開始的。

        剛入大學的時候,我仍在寫詩,但后來的事實證明,成為詩人的機會已經被我錯過。面對當年猛然崛起的新詩潮,我異常興奮,也非常沮喪。興奮,是因為一代人的聲音已經破土而出;沮喪,是因為發(fā)出這聲音的不是我。我與幾個朦朧詩人有過聯(lián)系,《今天》的創(chuàng)刊我也知道,卻沒有參與他們的活動。當他們的崛起已經成為事實時,一個問題突然擺在了我的面前:在北島、舒婷、顧城之后,還需要更多的朦朧詩人嗎?顯然,多一個或少一個,已經無關緊要。因此,我不再寫詩,而開始寫關于詩的歷史。初衷仍然是面對同時代的詩人,想法很簡單:用自己的筆寫出這一代詩人的痛苦、思索和夢想,告訴讀者,告訴后人,也為歷史留下一份證詞。

        一句話,我是在詩人之夢破滅之后才走上學者之路的。

        說起這個起點,不能不說到我的母校。它是一所設在縣城的大學,規(guī)模比較小,上世紀80年代初改為曲阜師范大學,但在我上學的時候,還是曲阜師范學院。入校時我很失望,因為學校不是我想象的樣子,教授也沒有我想象中的風采。但在深入進去之后,我才知道那也算是一塊藏龍臥虎之地,聚集了一些很好的老師。30年代留歐歸來的,40年代畢業(yè)于西南聯(lián)大的,1957年在北京風云一時然后被打入地獄的……由于種種原因,他們流落到這個偏僻小城,經過長期的風風雨雨,不再有當年在劍橋時的風采,也不再有在未名湖畔時的那份驕傲,但是,套用一句現(xiàn)成的話:他們人還在,心不死?!皇且话闳穗y以走入他們的內心。

        讓我特別難忘的,是那些直接指導過我、幫助過我的老師。上大學之前,我認真讀過的只有三套書:四書”“五經”、《馬克思恩格斯選集》(4卷本)、《魯迅全集》(10卷本)。但隨便翻的古書不少。上了大學,發(fā)現(xiàn)中國古代文學史所講內容大多有點面熟,而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除了魯迅之外,卻幾乎都很陌生。所以,我鉆進了現(xiàn)代文學。當時,山東幾所大學的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專業(yè)力量都比較可觀,山東大學、山東師院自不必說,曲阜師院也有許毓峰、徐文斗、朱光燦、魏紹馨、谷輔林、孟蒙等幾位當時正年富力強的先生。他們都對我傾注過心血。在這些先生中,許先生年齡最大。他在1949年前研究宋明理學,50年代后改教現(xiàn)代文學,但只搞資料,幾乎不發(fā)表文章。其實,資料也搞得很少,現(xiàn)在能看到的,只有一本《聞一多研究資料》,還是與人合編的。他對許多問題都有自己的看法,但從不發(fā)表,只跟學生偶爾一談,更多的時候大概是連學生也不多說。如果遇到什么問題,跑到他家里請教,他的回答差不多總是那句話:“去讀原始資料?!比缓?他會告訴你:到圖書館第幾室第幾排書架,找某刊某年某期?!叭プx原始資料”,越到后來,我才越清楚地意識到,它有多么重要。正是在許先生的引導下,我開始一本本翻閱《新青年》《新潮》少年中國》《現(xiàn)代評論》……遇到這樣的老師,我少走了許多彎路。

        老師們各有所長,又性格各異。我常到他們家中,情況也很不相同:到徐先生那里去,一般不談學術,只是喝茶、聊天;到魏先生那里去,恰恰相反,只談學術,談完就走;到朱先生那里去,主要是談論詩歌問題;到許先生那里去,主要是為了查找資料,順便聽一些歷史掌故……我就在他們的指導下開始寫學術文章,并在大學四年級開始在報刊上陸續(xù)發(fā)表。

        我的大學畢業(yè)論文題目是“五四新詩運動與開拓者群體”。誰都知道這個題目太大,但老師們沒有反對我做,結果是越寫越多,最后寫了二十萬字。如此長的論文,幾位先生都看過,提過修改意見?,F(xiàn)在,還有多少老師能為一個本科生這樣費心呢?那是1981年,關于現(xiàn)代文學研究的資料還沒有多少編好的材料可供使用,我只好終日在圖書館翻閱舊報刊,一邊翻閱,一邊抄錄。圖書館已有復印機,但復印一頁就是一頓飯的菜金,舍不得花錢就只有抄錄(寫到這里,我想起了我的同學郭玲玲,她為我抄錄過成本的詩集)。到論文完稿的時候,我把這些資料分門別類裝訂起來,成為《新詩運動初期創(chuàng)作目錄索引》《新詩運動初期批評文章匯編》《〈新青年〉詩歌匯編》《“三大副刊”詩歌匯編》等厚厚的六冊。幾位先生知道了,曾經拿去看過,并且提過補充的建議。

        有一件事是我后來才知道的:在我畢業(yè)之前,幾位先生曾為我的論文和資料集的出版而奔走努力,還為此找過領導,希望能夠出資印行。其實,無論我的論文還是那些資料,都很不成熟,也很不完整,不印行并不可惜。但在若干年后,聽老主任說起此事,我還是掉下了眼淚。那時,許毓峰先生已經去世,徐文斗先生剛剛查出了絕癥。

        “感恩”二字非??斩础N页3O肫疬@些老師,卻不知道能為他們做些什么。

        留校任教之后,按照系里的規(guī)定,新教師有兩年的備課時間,一年后承擔少量課程,接受教研室聽課評估;兩年后正式上講臺。我利用這段時間完成了《中國現(xiàn)代詩歌潮流》和《中國當代詩歌潮流》的寫作,新詩史研究就此告一段落。1984年,我正式開始登臺講課,我的研究也同時轉向了新的領域。那是一個不錯的年頭,作協(xié)四次大會召開,有了“創(chuàng)作自由”和“評論自由”的說法,文學創(chuàng)作和批評都因此而進入一個新的生長季節(jié),出現(xiàn)了各種新的景觀,批評也出現(xiàn)了一些新的現(xiàn)象。就在這樣一個背景上,我開始介入當代文學批評。

        因為置身于學院,而且是一個比較偏僻的學院,我不可能像文學報刊的編輯或專職批評家那樣做跟蹤批評,只有選擇做“二線”。我把文學批評分做三類:報刊編輯和專職評論家所做的是“一線批評”。這種批評很及時,貼近創(chuàng)作前沿,常常是作品發(fā)表的同時評論文章就出來了,但這種批評有很強的時限性,如果與報刊聯(lián)系不太密切,一般人很難跟上。來自學院的評論大多面對已經過去的現(xiàn)象,離文壇現(xiàn)實較遠,對文學現(xiàn)狀少有影響。我把這種批評看作“三線批評”。我自己做不了及時跟蹤的一線批評,也不愿做遠離當下的三線批評,所以選擇了“二線”,既關注文壇現(xiàn)狀,又適當?shù)却恋?;既面對現(xiàn)實發(fā)言,又適當注意系統(tǒng)梳理和歷史定位。因此,我的批評對象一般不是剛剛出現(xiàn)的作家作品,也不是已經過去的現(xiàn)象,而是已成氣候的某種潮流,或具有較大普遍性的創(chuàng)作現(xiàn)象。

        一旦作出這樣的選擇,就需要不斷地對文學現(xiàn)狀進行考察和回顧。當時的文壇是歷史反思仍在繼續(xù),改革文學方興未艾,而“尋根”等新潮已經興起。無論考察還是回顧,都會發(fā)現(xiàn)許多問題。也許是時代使然,我們這代人都不愿把文學只當作“玩意兒”欣賞,對藝術形式本身沒有多少興趣。我當時關心的主要是如下一些事,比如,改革文學從《喬廠長上任》開始,到當時正熱的《新星》,塑造了一系列改革者形象:喬光樸、車蓬寬、陳抱帖、劉釗、李向南……這些形象可謂家喻戶曉,成為時代的英雄??墒?,作為批評家,能滿足于為它的成功而歡呼嗎?因為問題非常明顯:我們在呼喚改革,我們在歌頌改革,但改革者作為時代的英雄,應該是具有“鐵腕”的“家長”和“為民做主”的“青天”嗎?我們的文學應該不應該繼續(xù)鞏固百姓對青天大老爺?shù)目释c依賴?我們的文學應該把頌歌獻給什么樣的領導人?喬光樸和李向南們都是不乏勇氣和魄力的改革者,但他們卻不是現(xiàn)代的領導人,而是傳統(tǒng)的專制家長。我們承認這種專制家長是現(xiàn)實的產物,生活中可能更多的是這樣的家長而少有現(xiàn)代管理者,但是,在一個應該告別專制而走向民主的時代,我們的文學卻依然把希望寄托于為民做主的“青天”,把熱情的贊頌毫無保留地獻給了專制家長,這是不是很可悲?再比如,在剛剛興起的“尋根”潮流中,一些作家超越政治而走向了文化,這本是很有意義的拓展,然而,有人投奔老莊,竭力張揚道家人生哲學;有人走向民間,去制作夢中的伊甸園;有人發(fā)出返歸自然的呼喚,似乎文明發(fā)展的路上真的“回頭是岸”……這是不是新的誤區(qū)?為此,我寫了《改革者形象塑造的危機》《評阿城創(chuàng)作的一種傾向》《論近幾年小說創(chuàng)作中的原始崇慕》《關于尋根文學》《貧血與缺鈣》《浮躁的超越》《大眾化與化大眾的沖突》等文章,其目的,不過是想給文壇提個醒。這些文章大都發(fā)表于上世紀80年代中期和后期。今天看來,其中有不少遺憾,尤其是語言上的舊痕跡,一些流行的詞匯,知道它非常虛假,卻還沒有找到它的替代物。

        我為自己的批評確定了一個方針:不抬轎子,不打棍子;既有所挑剔,又有所尋求。有人說過,批評有兩種言說方式,一是接著說,一是反著說。我對自己的要求是既要反著說,也要接著說。因為80年代的文學畢竟進步很大,貢獻很多,我們的文學畢竟顯示了新的思考,所以我不愿意只是盯著它的弱點,而是要同時展示它的光輝。為此,我寫了《在魯迅的道路上艱難邁進》《新時期文學的個性意識》《論新時期文學的歷史觀》《偉大的覺悟與艱難的自省》《新時期文學的愛情觀念》……這大都是一些綜合性的論文,著重總結的是文學展示的新變化。發(fā)現(xiàn)這些,有時也是出于某種抗衡的需要。比如,在文化回歸成為熱潮時,我一邊對某些誤識進行批評,一邊就著手總結另一條路線:一些作家從政治反思進入文化反思,從政治批判走向文化批判,從而重新走上了魯迅的道路。于是,我就寫了題為“在魯迅的道路上艱難邁進”的長文。這篇文章發(fā)表于《當代文藝思潮》1987年的最后一期,也是該刊的終刊號。記得陳德宏先生曾經給我寫過一封長信,作為編輯,在刊物停刊之際,他心情激動而感慨萬千。沒有想到的是,這篇文章發(fā)表之后,國內的權威文摘刊物竟然幾乎都進行了轉載,許多報刊都作了摘要介紹。這種情況,真讓人不知道風向哪個方向吹。文章走紅還是碰壁,常常是一時的運氣。

        回憶80年代,我無法忘記一些報刊的朋友們,有的至今未曾謀面,但他們的支持和幫助令我感動。我無法忘記那些關心我、愛護我的師長,天南海北,一封封書信,常常使我感到溫暖。在我的心里,他們是一個長長的名單。

        告別80年代,我也告別了青年時代,感覺自己一下子老了。在一個個長夜,我仍然面對著打開的書本,仍然面對著紙和筆,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更不知道哪些是應該首要做的。只有一個想法很強烈:寫一部中國現(xiàn)代知識分子史。書名已經想好:“風雨一百年”。但我知道,那是一件不急的事。

        在那段日子里,我談起了風月——先是與人合作編了一本《愛情新詩鑒賞辭典》,于1990年3月出版,接著又寫了一本《愛神的重塑——新時期文學的情愛文化》,于1991年5月出版。除此之外,我主要在做兩年事:

        一是種菊。就在那個時候,學校分給我一套小三間的房子,在一樓,房前有個小院。我用竹竿扎起籬笆,沿籬笆用月季花栽成圍墻。我至今懷念那特別的圍墻,從春到秋,鮮花不斷。院內種了一畦韭菜,一畦香菜,其他空地全種菊花。到了秋季,真是滿院黃花,縷縷清香。我的生活似乎很悠閑,也很愜意,畫過一些畫,寫過一些打油詩,而且常常跟著幾個畫家和書法家一起出去蹭酒飯。前幾天找到一張當年的齊魯晚報》,上面保留了一首:“房前有地三尺三,半是蓬蒿半是磚,難植桑麻難栽竹,種下葫蘆盛仙丹?!庇纱耍倚岬搅俗约寒斈甑哪撤N沒落氣息。我由自己而想到,文化復舊其實是容易的,什么老莊,什么陶淵明,本無須刻意追求,只要在無奈中一松勁兒,自然就是了。

        二是抄書。不是抄在紙上,而是抄在木簡上。我與妻子一起去木工廠,請人加工了一批木簡。現(xiàn)代技術畢竟勝過古代,木簡做得很漂亮,兩端有花紋裝飾,而且噴了淡淡的檀香。我開始在這些木簡上用毛筆抄書,抄成了木簡本的《大學》《中庸》《論語輯要》孟子輯要》《老子》和《莊子輯要》。我想,這大概是我的藏書中最有特色的部分。抄完這套“中國古代思想輯要”,我又想做一套“中國現(xiàn)代思想輯要”。我想,現(xiàn)代思想,毛筆抄寫,木簡本,這樣的書大概獨一無二。于是,我動手節(jié)選陳獨秀、胡適、魯迅等人的著作。因為是制作木簡,字數(shù)不能太多,我試圖以最小的篇幅包容他們的基本思想,這就需要節(jié)選出那些最有代表性也最為精彩的片段。

        沒有料到的是,“中國現(xiàn)代思想輯要”的編選使我開始了另一件事。面對陳獨秀、胡適和魯迅的著作,我很快忘記了初衷,放下了抄寫木簡的事。因為在閱讀、節(jié)選和抄錄的過程中,我的興趣變了,開始大量寫筆記。我的筆記用了對話的形式,直接與他們進行交談。當我在一頁稿紙上為閱讀魯迅的筆記寫下一段“小引”的時候,我知道,它已經為整個閱讀和寫作定下了基調——

        寂寞向我擠來,使我恐懼于無地可逃。

        言說的欲望驅使我尋找對話者,——與其說是對話,不如說是傾訴。

        經過久久的沉默,我走向你。先生,我們相隔半個多世紀,在你去世之后近二十年,我才來到人間,在時間的隧道里,我們離得太遠。然而,在心理的感覺上,我們離得很近……

        這段小引寫于1991年的除夕夜。就這樣,我開始重讀魯迅,接著是胡適和陳獨秀,寫下了《愧對魯迅》《走近胡適》《叩問陳獨秀》三本對話體的書。在我看來,他們三人無法分開,也無法相互取代,對于知識分子來說,三種性格,三種選擇,缺一不可。正是在這個基礎上,才有了后來的《重申五四精神》。

        在與先驅對話的同時,我又開始做關于文壇和學界的觀察筆記。筆記是一直在做的,但過去一般是為寫文章準備材料,最終寫不成文章的,或者寫文章用不上的,就扔掉了。進入90年代,因為大量筆記都沒有寫成文章發(fā)表,又舍不得扔,于是干脆留著。也許與電腦有關,自從1992年用電腦之后,寫了東西就打印出來,整齊美觀,常常發(fā)生一種錯覺,以為事情已經完了,往往想不到它還沒有發(fā)表。寫作,打印,成了全過程,沒有了過去那種發(fā)表的緊迫感。觀察筆記開始是放在一起的,統(tǒng)稱“文壇觀察筆記”,但做著做著,卻發(fā)現(xiàn)早已跑了題,關于思想和學術的筆記越來越多,于是分出去,另建一個“學界觀察筆記”文件夾。這就是后來的《走過荒原》和《穿越迷霧》兩本關于1990年代的觀察筆記。

        三本對話與兩本筆記,是我90年代前期做的主要工作。

        在世紀末的中國,文壇和學界出現(xiàn)了一些新的思潮,艱難生長的現(xiàn)代性面臨來自各方面的挑戰(zhàn),可謂四面楚歌。新保守主義、后現(xiàn)代主義、民族主義和伺機而動的“左傾”思潮形成一種合力,使知識分子、啟蒙、現(xiàn)代性、“五四”都成了很不光彩的符號,而且被涂抹得面目全非。

        面對這樣的滾滾潮流,我總是固執(zhí)地想:當現(xiàn)代性面臨前后夾攻的時候,應該有人理直氣壯地守護現(xiàn)代性;在啟蒙被反省和告別的時候,應該有人堅守啟蒙立場;在后現(xiàn)代與前現(xiàn)代一起瓦解知識分子主體性的時刻,應該有人堅守知識分子的精神營地;在文學的知識分子話語面臨種種危機的時候,應該有人致力于知識分子話語的守護與建設。然而,環(huán)顧四周,卻是滿眼降旗,守護者也已后退三十里安營扎寨。

        我知道自己不合時宜,也知道有點自不量力,但為了心安,一些事不能不做。我的工作從兩個側面展開:

        首先是從知識分子自身的角度反思20世紀中國文學史,清理知識分子話語的興衰浮沉,總結經驗和教訓。過去的文學史說到底是權威話語的文學史,所以看不到知識分子話語在20世紀浮沉與掙扎的過程。有人試圖從民間的角度重寫文學史,這對于沖破權威話語的壟斷很有意義,但是,民間雖然與權威有差異,也有矛盾,但在更多的時候是與權威話語相一致的。新文學是與現(xiàn)代知識分子一起崛起的,從知識分子自身的角度進行研究,才更容易認識它所經歷的艱難和曲折。從知識分子的角度對百年文學進行總結,我的計劃很簡單:寫一本《20世紀中國文學的知識分子話語》。從1997年到1998年,我陸續(xù)寫出了一些章節(jié),它們是《時代裂變中的輝煌崛起》《雙重擠壓下的艱難發(fā)展》《硝煙中的迷失》《早春天氣里的突圍之夢》……可是,此后就忙別的去了,至今沒有完成。這個過程產生了另一組文章,就是《百年中國的文學遺憾》《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主題的三重變奏》《國民革命與新文學環(huán)境的惡化》《20世紀中國文學民間化歷程反思》和《迷失的代價》等。

        其次是試圖抵抗各種沖擊,守護現(xiàn)代文化基地。如果說反思與清理主要是面對歷史,抵抗與守護則主要是面對現(xiàn)實。面對世紀末中國文壇和學界各種思潮對現(xiàn)代性的抵抗與消解,面對知識分子的種種妥協(xié)和位移,我陸續(xù)寫了《走出民間的沼澤》《警惕自我批判的陷阱》《招魂的尷尬》《面對世紀末思潮對魯迅的挑戰(zhàn)》等文,主要的想法就是守護和重建現(xiàn)代文化基地。與此同時,我還寫過十來篇總題為“知識分子話語建設備忘錄”的短文。我以為知識分子沒有理由放棄啟蒙立場,不必依附于權威,也不必依附于民間,應該努力建設自己的話語空間。而要建設這個空間,就需要知識分子人格的獨立,需要重新認識走過的道路,也需要警惕種種誤區(qū)。此事進行得很不順利,文章發(fā)表了沒幾篇,就給辦報的朋友帶來了麻煩,那家報紙也終于消失。于是,我的“備忘錄”也就沒有繼續(xù)寫。

        進入90年代,各種力量開始聯(lián)手攻擊現(xiàn)代性,而作為中國文化的現(xiàn)代性標志,首先就是“五四”新文化。因此,如何評價“五四”,如何看待新文化運動,如何看待魯迅、胡適、陳獨秀等人的選擇,成為非常重要的問題。而且,雖然人們常說“五四”,但“五四”的精神到底是什么,卻一直缺少系統(tǒng)的梳理和準確的回答。在過去的半個多世紀,“五四”常常被描繪得光彩奪目,但眾所周知,它因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在這種情況下,有必要重申“五四”精神。重申“五四”精神,就要洗去涂在它身上的油彩或泥污,就要重申當年作出的選擇,就要重新論證它的意義。于是,就有了《重申五四精神》的寫作。從1998年起,斷斷續(xù)續(xù),進度很慢,至今沒有完成。

        我就是這樣,鋪開一些攤子,卻遲遲不能完成。常常為了一些插曲,就把事情放下了,目標的實現(xiàn)往往很慢。比如,《時代裂變中的輝煌崛起》是《20世紀中國文學的知識分子話語》中的第一篇,發(fā)表之后,卻把我引向了魯迅研究。我一直在讀魯迅,但除大學畢業(yè)前夕發(fā)表過一篇研究魯迅的論文之外,從1982年到1998年,在這十六年中,我沒有寫過研究魯迅的文章。在《時代裂變中的輝煌崛起》一文中,我寫到了魯迅,但只有幾百字?!遏斞秆芯吭驴返耐跏兰蚁壬陔s志上看了那段話之后,幾經周折找到了我,希望我把那段話擴展為一篇文章。我欣然從命,結果卻寫了一篇五萬字的長文《魯迅:中國現(xiàn)代知識分子話語的基石》?!遏斞秆芯吭驴?998年分四期連載。寫完之后,感覺意猶未盡,我又寫了《魯迅人學思想論綱》,仍然是五萬字,《魯迅研究月刊》又在1999年分三期連載。結果,我就開始了魯迅研究。說到這里,我又想起河南人民出版社的蔡瑛先生。他從人大復印資料上看到了我的文章,就給我寫了信,可是,他的信到達曲阜之日,我已從曲阜到了長春。蔡瑛先生很快去了長春,在他的盛情督促之下,就有了一本《魯迅的選擇》。對我來說,這都是一些插曲,但我很重視這些插曲,因為早晚是要做的。如果沒有王世家先生,我可能要晚幾年才涉足魯迅研究;如果沒有蔡瑛先生,就沒有《魯迅的選擇》這本書。

        回首二十多年走過的路,我很幸運,又很不順。幸運者總是遇到一些很好的老師和朋友,不順者一些想法總是遲遲難以實現(xiàn)。好在我有點韌性,而且不焦不躁。文章有人要就寫,沒人要就不寫。書能出版就出版,不能出版就放著。我很散漫,也很頑固,缺少現(xiàn)代人應有的緊迫感,不喜歡快節(jié)奏的生活,更不喜歡快節(jié)奏的工作,但我有點自信:沿著既定的路往前走,無論有多少停頓,多少節(jié)外生枝,只要不輕易改弦易轍,就不會與目標越來越遠。

        寫下上面的文字,轉眼又是十年。進入新世紀之后的這些年,我做了些什么?外人看來,也許做事不算少,而自己的感覺,卻仍然是心事浩茫。

        說來慚愧:我仍然不能專心致志,而且離本來的專業(yè)也越來越遠。

        我的心態(tài)大概比同齡人老一些。“跨世紀”那年,我四十五歲。這個年紀,在許多人那里正是朝氣蓬勃、大展宏圖的時候,而我卻開始考慮如何養(yǎng)老,而且老是忘不了“人過四十天過午”這句話。我想,根據(jù)家族中歷代先人的壽命,只要平平安安,我也許能活九十歲。但即使那樣高壽,四十五歲也到了生命拋物線的頂點。如果人的一輩子是在下一盤棋,到了這時,就不該繼續(xù)飛子布局,而是應該考慮做活、收官。該做的事很多,能做的事有限,以個人的生命長度和力度,能夠做成的事其實并無多少。年輕時總有許多計劃,但那真是好高騖遠。就在20世紀結束之際,我進行了一系列清理,也為自己算了一筆賬:已經開始的工作,如果全部完成,至少要再活二百年!這使我意識到一個問題:必須收縮戰(zhàn)線,不但不能繼續(xù)拓展,而且進行中的事也要篩選,可做可不做的不再做,別人能做而且愿做的不再做,只做那些該做而無人做的??墒?,許多該做的事,卻很少有人做。

        眾所周知,進入新世紀之后,我們的學術環(huán)境再次發(fā)生了不小的變化。國家富了,政府有了足夠的錢,這不僅可以造航母,而且可以“高薪養(yǎng)廉”,還可以“扶持學術”。有人說:幾塊骨頭就可以引領一群餓狗。從貧困中走來的中國學者、教授們,我們有幾個不是餓狗?當津貼的數(shù)額有了千元、萬元、數(shù)十萬元的差別時,當文史研究的立項經費也到了每個項目十幾萬、幾十萬時,誰能拒絕它的誘惑?想獲取就要遵守規(guī)范,就要把有關部門制訂的評價標準作為自己的目標。無論什么時候,與飯碗有關的力量總是大的。體制內的學者,只要還想晉升,只要還想得到更多,就不能不理睬那些評價標準,比如刊物的權威與非權威、核心與非核心之別,比如評獎,比如立項,比如各種榮譽和頭銜。國家的錢不是白花的,自然大有成效,學術界出現(xiàn)了新的躍進景觀,成果數(shù)字直線上升,學者們進入空前的奔忙狀態(tài)。這時候,誰再獨坐書齋去做政府規(guī)劃之外的自選課題,顯然是傻透了。

        然而,我卻無法改弦易轍,去加入時代的大合唱。于是,我作好了提前退休的準備,想拿自己做一次試驗,試一試環(huán)境的彈性,也試一試自己是否有力量堅持。感謝單位領導,他們沒用那些硬性標準敲掉我的飯碗,而且對我相當照顧。否則,僅來自政府的項目經費這一條,就可以取消博士研究生招生資格。

        抵抗各種誘惑,是為了專心致志,集中力量做點事。首先需要做的,就是中國現(xiàn)代知識分子的百年歷程。前面說過,這事1990年就開始了,最初擬定的書名是“風雨一百年”,開篇從1898年寫起,截止到1998年。動筆時覺得時間很寬裕:八年時間,還寫不完一本書嗎?但在1998年到來的時候,我卻真的沒有寫完,而且改變了計劃。因為恰恰是在1998年前后,中國知識界出現(xiàn)了一系列新的分化和演變,值得關注的問題越來越多,不宜到此畫上句號,于是就想繼續(xù)寫下去,擴展到新世紀。同時,篇幅也越來越大,由原來的1卷本變成4卷本。后來又發(fā)現(xiàn)前后篇幅嚴重失衡:前面的篇幅較小,后面的篇幅越來越大。于是回頭調整補充,4卷又成了6卷,遲遲不能完稿。有出版界的朋友建議我先把前3卷出版,我卻總想與后3卷一并完成。我也知道,如果一定堅持6卷同時出版,出版的時間是無法預計的。

        如果能夠目不斜視地往前走,進度也許會快一些,但我的毛病卻仍然無法改掉,常常被某個問題吸引而走向另外的工作。比如,要寫中國知識分子在1912年至1928年的情況,就不得不關注民國初年的政治、經濟和文化,這就鉆進了五色旗下的那段歷史。那是一段被后來的教科書涂抹得一團灰暗的歷史,直到今天,人們仍然習慣于稱之為“北洋軍閥統(tǒng)治時期”,而當時的政府也被稱之為“北洋軍閥政府”??墒牵灰粠д伍T戶之見,客觀地面對它,卻不得不承認,那個時期,是結束帝制、創(chuàng)建共和的偉大時期,而所謂“北洋軍閥政府”,恰恰是仁人志士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民主共和國的合法政府。千辛萬苦結束了專制帝制,創(chuàng)建了民主共和,中國從“帝國”變成了“民國”,但這個“民國”卻只存活了十幾年,最后終于夭折,取代它的是國民黨人創(chuàng)建的黨國,國號沒有變,但國旗變了,國體事實上也變了。從家天下的帝國,到民天下的民國,再到黨天下的黨國,這條道路意味著什么?面對這樣的歷史,叫人無法不嘆息。我在電腦里打下了這樣一段話:

        1912年,歷史悠久的專制帝國轟然倒塌,一個新的國家誕生了。東方第一個民主共和國,值得國人為之驕傲和自豪。然而,她是一個早產兒,歷史沒有為她準備下足夠的條件:專制帝國不可能為現(xiàn)代國家準備下合格的國家公務員,也不可能準備下合格的公民。但是,這個營養(yǎng)不良的早產兒也曾顯示過蓬勃生機和燦爛笑容,如果養(yǎng)護得當,未必是養(yǎng)不活的。不是沒有人努力,包括蔡鍔,包括陳獨秀,都曾試圖保衛(wèi)共和,可惜的是,“民國”最后還是被“黨國”取代了。民主憲政,曾經出現(xiàn)在地平線上,我們卻與它擦肩而過。我們在哪里錯過了它?我們的政治家、革命家、軍人、知識界,都做了些什么?歷史已經過去,責任無法追究,但功過得失不應是一筆糊涂賬,本書所要總結的,就是這個過程中的經驗和教訓。

        寫下這段話,我知道自己又要節(jié)外生枝寫一本新書了。我為它擬定的書名是“1912—1927:搖籃里的共和國”。為了它,我花費了幾年時間,卻至今仍然沒有定稿。

        當然,節(jié)外生枝的得失并不容易估算。著力研究的成果難以問世,下腳料構成的副產品就成了聊勝于無的“成果”?!侗I火者嚴復》《大夢誰先覺》《帝國的黃昏》幾本書,其實都是副產品。如果沒有這幾本書和十幾年前的舊講稿印成的《突圍與蛻變》等,我這幾年就真的沒什么成果了。沒有研究成果,還怎么在大學里混下去?

        在此期間,計劃之外的事還做了幾件:一是應夏中義兄之約,與丁東、謝泳、王彬彬、邵建等朋友一起編了《大學人文讀本》。之所以放下手中的事而去編那套書,除了友情因素之外,還因為它本身對我的誘惑力。那是我一直想做而沒有能力做的,有了中義兄的籌劃,有了諸位友人的參與,這事終于可以做了。編一套讀本,看上去工作量并不大,但那兩年中,我?guī)缀跏侨客度耄伎嫉膯栴}也是中國大學教育的缺失以及各種病態(tài)。二是應北京大學歷史人物研究中心之邀,與周海嬰先生一起主編《魯迅大全集》。對于編全集,我的興趣本來不大,但能夠重編魯迅的全集,重寫注釋,無論后果如何,這機會不可多得。于是,我與幾十位朋友一起忙活了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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