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麗芳

今年的暮春依然寒冷，更何況雪花迎風(fēng)飄舞，即使正午，仍不免感到寒氣透骨，正應(yīng)了那句老話：“春天凍人不凍水。”可地面上分明還有積雪殘冰。

在這個揚風(fēng)夾雪的周日正午，我走在路上。

空曠的街面失去了往日車水馬龍的熱鬧，偶爾幾輛貨車在公路上小心翼翼地駛過。

我裹緊了大衣，站在路邊看遠遠的貨車駛過，等著橫穿公路。

這時，一位戴口罩的中年婦女從貨車開過的方向向我走來，厚厚的棉衣包裹得嚴嚴實實，似乎因寒冷而腳步匆匆。

我的眼光掠過她粉色的羽絨服，仍注視著在風(fēng)雪中穿行的貨車。

可她卻在我面前停住了，口罩上面一雙美麗的眼睛充滿了探詢：“是張老師嗎？”她問。

我有些驚詫，她是誰？難道是認識我的學(xué)生家長？心里猜測著，嘴上卻絲毫沒有遲疑：“是，你是——？”

“老師，我是梁洪敏呀！您還記得我嗎？”說罷，她摘下了口罩，一張成熟的中年女性的臉在風(fēng)雪中明媚著。

“梁洪敏？”我仔細辨認著，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努力在記憶的熒屏上搜索……時光迢遞，忽然就有了隔世之感。

我笑了：“太‘縹緲了，想來都是‘上個世紀了。一晃，你們這屆學(xué)生畢業(yè)應(yīng)該有十六、七年了吧？”

她也頗為感慨地說：“可不是，老師，我今年都34歲了！這么巧，真的遇上了您！”

我的記憶閃電似的復(fù)蘇了。是的，她是我的1997屆初中畢業(yè)生。初三那年，隨著改嫁的母親轉(zhuǎn)到我班。她性格內(nèi)向，成績平平，只是格外懂事，勤奮，凡是我讓她修正的錯誤作業(yè)沒有不認認真真完成的。

眼前的這張臉，似乎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只是多了些許成熟、穩(wěn)重和干練。

“你現(xiàn)在——做什么工作？”我試探著問。

“我在內(nèi)蒙古的一個私人幼兒園任教。”

“怎么去了那么遠的地方？”

“前幾年，我的一位好朋友在那邊開了幼兒園，我倆比較談得來，而我也想干點什么，所以我就過去和她一起做。今年春天，老家有點事，我回來處理，沒想到碰到了您！”

我被她的熱誠感染了，忘記了寒冷。

“現(xiàn)在成家了吧？”

“老師，我兒子都十歲了。”

“成家，立業(yè)，真賛你高興！”

“老師，我當了老師才明白，如果當初沒有您一視同仁的熱情鼓勵，我不會有今天！一直想看看您，今天終于有機會了。老師——謝謝您！”

說罷，她就在風(fēng)雪彌漫中，雙手垂在身體兩側(cè)，面對著我，深深地彎下腰去。

我的眼一熱，忙伸手把這個年齡并不小我?guī)讱q，同樣為人師、為人妻、為人母的“學(xué)生”拉了起來?！扒f別這樣說，今天的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jié)果！”

“老師，真的不是……”

那雙美麗的眼睛流露出真誠與善良，雖歷經(jīng)十幾年的歲月磨礪，卻絲毫不染塵世的滄桑與世故，我相信她一定是位好老師，好妻子，好母親。這，正是我希望看到的。

心頭的暖意取代了朔風(fēng)凜凜，這個春天似乎不再那么寒冷。

在互道珍重聲中，我們又踏上了各自的征程。

“老師，謝謝你！”這是今年我聽到的最動聽的話語，它不僅是對我教書育人工作的肯定，還讓我重新思考了教育的意義。有人說，教學(xué)生三年，想他三十年。我不敢說我為學(xué)生著想三十年，也不敢妄談弘揚民族文化的光榮使命，只是想在初中有限的時日內(nèi)，盡綿薄之力，為學(xué)生今后的學(xué)習(xí)和生活奠定堅實的基礎(chǔ)。教育的終極目標是什么？為社會培養(yǎng)需要的人。一個單純的小女孩，成長為恪盡職守的好老師、好母親，我不敢說我當初對她有多么重要的影響，但因了我熱愛學(xué)生，才有了學(xué)生熱愛生活，進而成長為社會生活中有用的人，這也許就是教育價值之所在。

“老師，謝謝你！”它堅定我了前行的信念，哪怕清貧，哪怕苦累。

（作者單位：吉林省九臺市第八中學(xué)）

責(zé)編/張曉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