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倜生
吹箭
文/金倜生
吹箭者,即用口就箭筒,鼓氣吹之,激發(fā)其箭者也。亦有單筒、梅花筒之分,與袖箭略相似。
單筒之構造甚簡單,以一竹管為筒,長約六寸,對徑約三分,并無何種機關與彈簧等物,唯此竹筒,則前端較細,后端力粗耳。其箭則以竹為干,前端加以鋼制之鏃,后端無羽,而用桑樹上所生之大皮蟲殼,在其最粗之處,剪去少許,使成尖底之圓形,即將箭由其尖底處穿出,而用絲線牢縛之,使皮蟲殼附于箭之末端以代羽。其剪開之處則向后,乃將此箭由竹筒之較粗處插入,箭長五寸,全體藏于筒中。用時以口就筒之后端,鼓氣吹之,氣鼓于皮蟲殼內(nèi),催之向前而箭即發(fā)出。其出口之處較小,故發(fā)射亦頗有力。唯所選取之皮蟲殼,須與箭筒相稱,必緊湊套入始合。若過大則格不能入,阻箭不得發(fā);過小則擴乎有容,絲無阻力,而箭發(fā)無勁。此選材最需注意者。
至于梅花吹箭,亦與袖箭相同,共有六枝,每枝為一筒,合六筒成梅花瓣形,合置于一大筒之內(nèi)。小筒末端,露于大筒外者約半寸。用時即將牙咬住一小筒,拔出少許,以口吹之。若欲發(fā)第二箭時,則將此空筒壓入大筒之中,而另咬一筒,拔出少許而吹之。六枝發(fā)完之后,更換箭筒。此吹箭用單筒者甚少,梅花筒實較便利也。箭可預先裝就,帶時不限一筒,即三四筒亦可。蓋此物短小易藏,多帶亦不覺累贅。唯此物不能過遠,大約在三十步之內(nèi),尚可取準;若欲于百步內(nèi)取準傷人者,非有極深之氣功不可也。
吹箭之發(fā)射,其主力完全在口中之一股氣,并不借手法也。故練習此物之先,最好先練氣。練氣之法甚多,其最深者為丹訣。但此吹箭,只須氣充力足,能隨意運行,而使之剛大,亦已足矣,固不必于高深之丹訣求之。如能依十二段錦及房中八段功之法,勤習無間,一二年間,必有奇效,然后更進而練習吹箭,則事半功倍,收效較速也。
吹箭雖以口中一股氣為主體,而亦不能完全脫離兩手。蓋發(fā)勁固在于口,而取準之法,猶須借重于手也。以手握箭筒而含之于口,手即司左右前后之事,覬準目標之后,手持筒擬準,始可發(fā)箭,冀其命中;否則必難稱意也。
練習吹箭之靶子,乃于木板上畫一人面,然后立一丈外擬的吹之。以后逐漸移遠,靶子亦逐漸收小。因吹箭一物,與如意珠相似,雖有鋒利之鏃,亦僅能擇人身無遮蔽處而傷之;若有遮蔽之處,雖間能透入,所傷亦微,故亦側(cè)重于頭面各部,而須練至能射中最小之的為止。大約自始至終,最少三年,最多五年,必能有成。以此物取準等事,極為容易,其難者則在能鼓氣及遠耳。
吹箭始于元時,實為西域武技之一。
蓋西域土人,與禽獸雜居山野,非習武技不足以防毒蛇猛獸之侵凌。故無論男女,自幼即練武事,其中尤以武吃氏一族為最。其族之人,如生而孱弱,或練武不精者,則逐之,父不以為子,兄不以為弟,甚且置之死地,故其族勇武彪悍為西方冠,凡舞槍弄刀,飛桿擲彈之技,無不精純。
吹箭一物,亦創(chuàng)于武吃氏,蓋用為獵取禽蟲之具。元時有僧壽增者,本西陲人,少在少林寺披剃,參禪禮佛外,兼及武事,造詣極深,后發(fā)宏愿,求佛西土,赤足走印度,誤入苗山,為土番所困,僧倉皇間出其絕技,倚壁而立,運肘跖之力,扶搖直上,此即俗所謂“壁虎游墻”之法也。土番驚其技,疑為神,群爭羅拜,各出所貯以奉僧,并招男婦百輩,婆娑作天魔舞。僧見無相害意,居山中者累月,得其飛桿、吹箭之術,乃命番人導出山谷,徑往印度。禮佛歸來,仍居少林寺,以誤入苗山事語于眾,且將飛桿、吹箭等法傳出。習者甚眾,漸傳于外。而人但知此法為少林派暗器之一,而不知乃西域傳入者。人以其法甚玲瓏巧妙,故練習者頗不乏人,至今江湖上武術高深之人能吹箭者,尚不在少數(shù)。
余昔居淮陰時,歸叟、徐貴二人,固皆精于武事,亦嘗從之學拳。徐貴之鐵蟾蜍,前已記之矣。而其友人周祥生者,亦有名武師,與徐極友善,時相過從。余時猶幼,好泥人言故事與演技擊。周為人頗詼諧,常造作大人國、小人國等等異事,以逗余笑樂。一日出一物示余,曰:“此吹箭也,能射蟲蟻,發(fā)無不中?!庇嗾堅囍?,時適芭蕉上有一螳螂,周即指之曰:“第一箭射去其二斧,第二箭則剖其腹。”乃舉筒就口吹之,連發(fā)二箭,則螳螂果墜地,斷斧裂腹死矣。余欲索其箭筒,周不肯,謂余年幼氣弱,不能習此。
搿之再,始為余另置一枚,筒長約三寸,且極細,箭干則為堅硬蔑絲,頭上夾縛一針,后端則用最小皮蟲殼之半,穿箭桿上,入筒吹之,亦能射遠。時適見一巨蟻行墻上,徐笑謂周曰:“此小人國之駿馬也,子盍射之?!敝艽导渲?,箭中蟻首,釘墻上,猶蠕動也。
余得此甚樂,常以射蟲蟻,間亦能中,唯不能及遠。一日畫圈于墻而射之,箭甫發(fā),適小僮過其旁,為所中,傷耳流血。事聞于祖父,遂以箭筒投諸火,并戒周、徐等以后不得以此等危險之物相貽。余亦遂不復習此矣。此事距今垂三十年,今偶然憶及,故附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