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孔力

“內鬼”民警身陷“信息門”

文/孔力

近年來，大量個人信息被非法買賣，成為新型犯罪的根源，嚴重威脅社會穩(wěn)定。為此，公安部先后于2012年4月20日和2013年1月14日，兩次在全國開展打擊非法獲取和交易公民個人信息行動，一些犯罪分子紛紛落網。2012年10月15日，河南省商城縣一名出售公民個人信息1.2萬多條、牟利6萬余元的警察被判處拘役。

不務正業(yè)小民警

今年29歲的童杰，大學畢業(yè)后成為河南省商城縣公安局交警大隊負責內勤的一位民警。童杰愛好寫作，時常在媒體上發(fā)表一些新聞作品和工作論文，領導對他非?？粗?。和其他年輕人一樣，童杰也喜歡上網聊天。

2010年11月份，童杰在QQ群里以“QQ2012”的網名和網友聊天，一些網友得知他在公安機關上班時，就問他能不能搞到一些人駕駛證、機動車輛、賓館住宿等方面的信息。對方承諾，只要提供所需的信息，就給予一定的報酬。

童杰見有利可圖，就用自己辦公室的電腦登陸全國公安系統(tǒng)聯(lián)網的公安信息網，幫他們查找所需的個人信息。為了讓大家相信，童杰先從淘寶網上傳了河南省公安廳交警總隊的一個頁面截圖，以證明自己有能力提供此類信息。看到頁面截圖后，對方深信不疑。童杰和他們做起了非法交易，他的人生軌跡也隨之發(fā)生逆轉。

童杰通過自己的手機或單位財務室的互聯(lián)網電腦等，將查到的信息用圖片或者壓縮包格式發(fā)給他們。此前，童杰已經把自己辦理的一張建行卡和工行卡賬號發(fā)給對方，對方按照約定及時地往他的銀行卡里匯款。

2011年12月份，網名為“小妍淡淡點”的周某開始和童杰進行交易，這是交易的“行情”：一般的戶籍和車輛信息是每條30元，賓館登記信息每條60元，人口信息是每條50元，犯罪記錄信息是每條40元。為了購買他人的各種信息，周某通過銀行轉賬的方式，一共向童杰支付了3萬多元。出于個人目的，趙某也讓童杰查過3個人的信息和照片。事成之后，按照約定，趙某向童杰提供的建行卡賬戶上匯了100元錢。

童杰除了通過單位財務室的電腦出售信息外，還通過家里的臺式電腦、筆記本電腦和手機等載體，以自己開設的淘寶網店、QQ聊天、飛信聊天等為交易平臺。為了便于統(tǒng)計，童杰將經常交易聯(lián)系的網友的昵稱用數字代替，網友“小妍淡淡點”他就用數字“214—3”進行備注。

在周某和趙某看來，童杰信譽較好，不食言。正因為如此，向童杰買個人信息的人越來越多。起初，他先是出售有關河南的個人信息，后來把“業(yè)務”范圍擴大到全國20多個省、市、自治區(qū)。

“內鬼”被判拘役

近年來，出售、非法提供和獲取公民個人信息的犯罪迅速蔓延，大量個人信息被買賣，成為新型犯罪的根源，與綁架、敲詐勒索、暴力追債等黑惡犯罪合流，嚴重威脅社會穩(wěn)定。對此，2012年4月20日，公安部首次部署指揮全國20個省區(qū)市公安機關開展嚴厲打擊侵害公民個人信息犯罪。4天內，全國20個省市區(qū)公安機關全線出擊，摧毀一批犯罪網絡，抓獲1700余名犯罪嫌疑人。其中，河南省就抓獲130人。

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的童杰，已經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在這次統(tǒng)一行動中童杰落入法網。

信陽市公安局刑警大隊民警經過搜查，從童杰使用的4臺電腦中提取了4個QQ號及殘留內容，4個飛信賬號及其內容，11個淘寶網賬號及其內容，以及大量的文本、圖片和網頁等。辦案人員從童杰QQ郵箱中，提取已發(fā)出的涉案郵件中所包含的公民個人信息12441條，非法獲利共計6萬余元。其中，通過支付寶賬戶非法獲利25329元；向周某出售公民個人信息非法獲利31010元；向趙某出售公民個人信息非法獲利100元；向QQ號為289＊＊＊688的用戶出售公民個人信息，非法獲利4290元；向QQ號為106＊＊＊468的用戶出售公民個人信息，非法獲利700元。

2012年4月20日，涉嫌犯出售公民個人信息罪的童杰，被信陽市公安局直屬分局刑拘。2012年5月24日，被商城縣人民檢察院批捕。同年9月12日，童杰一案被商城縣人民檢察院向商城縣人民法院提起公訴。

檢方指控，2010年11月至2012年4月期間，童杰利用其在商城縣公安局交警大隊工作之便，將通過公安內部網絡查詢的公民個人人口信息、車輛信息、賓館入住信息等，以開設淘寶網店、QQ聊天、飛信聊天等方式，出售給他人，非法獲利共計6萬余元，案發(fā)后，童杰退出贓款1.2萬元，其行為已經構成涉嫌出售公民個人信息罪。

在庭審中，童杰對檢方的指控沒有異議，但辯稱自己系初犯，認罪態(tài)度好，退贓積極，請求判處免予刑事處罰。法院審理后認為：被告人童杰身為國家機關工作人員，違反國家規(guī)定，將本單位在履行職責過程中獲得的公民個人信息出售給他人，情節(jié)嚴重，其行為已構成出售公民個人信息罪。歸案后，被告人能如實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實，依法可從輕處罰；被告人系初犯，具有悔罪表現，在案發(fā)后能退出全部贓款，可酌情從輕處罰。

2012年10月15日，商城縣人民法院以出售公民個人信息罪，判處被告人童杰拘役6個月，緩刑1年，并處罰金1萬元。違法所得6萬余元予以追繳，并上繳國庫；已被扣押的作案使用的電腦及電子附件予以沒收，上繳國庫。

龐大的灰色產業(yè)鏈

童杰一案，在社會上引起很大震動。辦理此案的一位民警說，在買賣使用個人信息的整個產業(yè)鏈里，案發(fā)多在下游，源頭最為難查。童杰出售個人信息，屬于整個灰色產業(yè)鏈的上游。轉手信息的中間商，購買信息的所謂調查公司、討債公司、廣告推銷公司等，都是這個鏈條中的關鍵一環(huán)。

個人信息經轉手販賣，可獲幾倍甚至幾十倍以上的暴利。以一條信息為例，源頭從幾十元到上百元賣給信息平臺，信息平臺再以500元至2000元不等的價格賣給非法調查公司，而其中調查公司獲利最高。

為了保護公民個人生活的安全，懲戒因個人信息被非法泄露而導致的人身、財產和個人隱私受到的嚴重侵害。2009年2月通過并實施的《刑法修正案（七）》，增加了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方面的內容。

《刑法修正案（七）》第253條規(guī)定：“國家機關或者金融、電信、交通、教育、醫(yī)療等單位的工作人員，違反國家規(guī)定，將本單位在履行職責或者提供服務過程中獲得的公民個人信息，出售或者非法提供給他人，情節(jié)嚴重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或者單處罰金。竊取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獲取上述信息，情節(jié)嚴重的，依照上款的規(guī)定處罰?！?/p>

一般來說，違反了對個別公民個人信息的保密義務，不構成犯罪。行為必須是“情節(jié)嚴重”，才構成犯罪。在審判實踐中，“情節(jié)嚴重”是指出售公民個人信息獲利較大，出售或者非法提供多人信息，多次出售或者非法提供公民個人信息，給公民造成了經濟上的損失，或者嚴重影響到公民個人的正常生活，或者被用于進行違法犯罪活動等情形。

與此相關的案例不在少數。2007年6月，南京人張華在QQ上結識了在某通信公司工作的劉艷，在得知劉艷能提供用戶手機話單和密碼后，多次將一些信息咨詢公司要求查詢的手機號碼交給劉艷，劉艷除積極參與外，還將其中的一些手機號碼交給在某通信公司工作的男友王軍，讓其查詢手機密碼，并以此牟利。在某通信公司工作的胥洋也積極向張華等人提供客戶信息。

從2007年6月至案發(fā)，劉艷、王軍和胥洋三人，共向張華、鄭強、鮑兵出賣了數量相當可觀的手機用戶信息，牟利30余萬元。作為私人調查公司的老板，鄭強、鮑兵在收買這些機主信息后，或交給委托方私人調查公司，或用于給自己的客戶調查婚外情、追索債務等商業(yè)目的。

2012年3月20日，南京市鼓樓區(qū)人民法院對涉案的6名被告人，分別判處緩刑至1年8個月有期徒刑，并判處高額罰金。此案被媒體稱為是國內首例出售公民個人信息犯罪的案件。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

案后思

2012年4月20日，公安部首次部署的開展嚴厲打擊侵害公民個人信息犯罪的統(tǒng)一行動，社會反響強烈，但由于此類犯罪成本低、獲利快，加之受害人往往不能及時知情，很少報警，致使此類犯罪很容易死灰復燃并迅速蔓延。

為此，2013年1月14日，公安部再次部署指揮北京、河北、上海、浙江、廣東等21個省（市、區(qū)）公安機關統(tǒng)一行動，嚴厲打擊出售、非法提供和獲取公民個人信息的違法犯罪活動。

僅5天時間，就抓獲犯罪嫌疑人1152名，其中泄露公民個人信息的犯罪嫌疑人8名，非法買賣公民個人信息的犯罪嫌疑人218名，打掉利用非法獲取的公民個人信息實施電信詐騙、非法調查、敲詐勒索等違法犯罪活動的犯罪團伙346個，破獲各類刑事案件707起。

筆者發(fā)現，由于此類案件還沒有明確司法解釋，導致了各地在處理時不盡相同，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對此類違法犯罪行為的打擊力度和效果。

鄭州律師王宏偉認為，《刑法修正案（七）》新增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犯罪，但法律針對性不強，對于侵犯公民個人信息的行為，什么情形應追究刑事責任、什么情形應予以行政處罰沒有一個明確標準。這將導致泄露和買賣公民信息的違法成本過低。相關犯罪危害性大，獲利豐厚，但最高判刑不過3年，缺乏震懾力。

鄭州大學法學博士王世宇認為，出售公民個人信息罪采取的是情節(jié)犯的立法模式，且理論上對此缺乏相關的研究，相關司法解釋也尚未出爐，致使實踐中難以界定本罪的“情節(jié)嚴重”。應該采取單一標準與綜合標準相結合的解釋模式，將本罪進行具體化和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