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莉萍，孫曉宇，王曉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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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月與行星掩犯恒星記錄及其用于傳統(tǒng)星名考證

馬莉萍1，孫曉宇2，王曉晗3

（1. 中國科學(xué)院國家授時中心，西安 710600；2. 濟南高新區(qū)第一實驗學(xué)校，濟南 250101；3. 解放軍61336部隊，北京 100094）

月與行星掩犯恒星的記錄是中國古代天象記錄中數(shù)量最多的門類，此類記錄的可靠性比較高，自北宋開始，月與五星掩犯恒星的錯誤率平均為10%，而之前的平均錯誤率也僅有20%。統(tǒng)計分析了這些記錄在歷代正史中的分布。在用現(xiàn)代天文學(xué)計算方法檢驗的基礎(chǔ)上，考證了中西黃道區(qū)星名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

月；行星；掩犯記錄；星名考證

0 引言

月球、五大行星（水、金、火、木、土）掩犯恒星記錄，是中國古代數(shù)量最多的一類天象記錄。這些記錄對研究古代天文觀測方法、觀測制度、古代星名的考證、古代天文學(xué)理論及其載體的淵源沿革等都有重要意義。中國古代有一套完整的恒星命名系統(tǒng)，歷代不斷完善與觀測。這些恒星位置用于在晨昏時確定節(jié)氣或中天時確定時間。月行星掩犯記錄可以用于研究和恢復(fù)這些恒星的命名。

日本的小川清彥等曾使用月行星掩犯記錄考訂中國古代星名[1-3]，江濤曾利用它們研究古代夜間日期分劃的特征[4]。劉次沅統(tǒng)計分析了中國古代的月掩犯資料，并發(fā)展了一種“實際可見時間段”方法（又稱“時間窗”方法）[5]，可以明顯改善掩犯這類只有日期的古代記錄的計時精度，他曾用南北朝以前的月掩星記錄做地球自轉(zhuǎn)長期變化的研究[6]，劉次沅等還對中國古代的88條行星掩星進行了考證[7]。掩犯資料中的尺度記錄是王玉民研究中國古代目視觀測天象尺度體系的主要數(shù)據(jù)來源之一[8]。李勇研究了中國古代的34條計時月掩行星資料[9]，張健的研究中用到了漢代的46條行星犯星的記錄[10]。為充分利用這些古代資料進行相關(guān)研究工作，對月與行星掩犯恒星資料作一全面統(tǒng)計是十分必要的。

現(xiàn)代中國星名的根據(jù)是清代朝庭所編《儀象考成》（成書于1752年）。近幾十年來提到中西星名對照，都是指伊世同的星表（依據(jù)是清代的《儀象考成》和《儀象考成續(xù)編》）[11-12]?！吨袊蟀倏迫珪ぬ煳膶W(xué)》卷的“中國星名表”即采用了伊的星表[13]。清《儀象考成》中星表的原始資料應(yīng)該是1725年正式刊布的英國弗蘭斯提德星表[14]640，所以伊世同的星表比古代傳統(tǒng)星表有所增加和擴大。伊的星表中古代傳統(tǒng)星名有巨大變化，這可能既與歷代星名的傳承過程有關(guān)，又與采用了西方星表有關(guān)。其實早在明末的《經(jīng)天該》和《崇禎歷書》中就攙雜進了西方星座[14]542-544。

為此，筆者統(tǒng)計分析了歷代正史天文等志中的月、行星掩犯恒星的記錄，并利用現(xiàn)代天文學(xué)計算方法檢驗相關(guān)記錄，借以考證中西黃道區(qū)部分星名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筆者是用自編的計算機程序進行月、行星、恒星的大歷元跨度位置計算。這些計算考慮了月、行星3″以上的攝動項和地球自轉(zhuǎn)改正，與NASA的專業(yè)歷表相比誤差不超過1′。讀者可用Skymap等軟件抽樣驗算。各種歷表精度的對比詳見寧曉玉、劉次沅的討論[15]。

1 中國古代月與行星掩犯恒星記錄

1.1 月與行星掩犯記錄的形式和定義

月、五星掩犯恒星記錄大多都記有年、月、干支，月（或五星）掩（或犯）某星，例如：

魏齊王正始九年七月癸丑，鎮(zhèn)星犯楗閉。占曰：“王者不宜出宮下殿?！泵髂辏囻{謁陵，司馬懿奏誅曹爽等，天子野宿，于是失勢。（《宋書·天文一》卷二十三志第十三）

《明史·天文志二》有“按兩星經(jīng)緯同度曰掩，光相接曰犯，亦曰凌”。月掩星，漢代稱為月食某星，晉代多稱為月奄某星或某星入月中，自南北朝以后稱為月掩某星。這些稱謂的含義似乎都很明確，即月面掩蓋某星。但當(dāng)月相較大時，肉眼不可能看到明亮的月面邊緣較暗的恒星（如2等以上）。中國古代月亮掩犯的恒星，常常是3、4等，甚至5等，對于多數(shù)暗星，極有可能是通過觀測月亮與周圍星座的位置關(guān)系而得到的。

行星的掩是目視所能達到的最精確的觀測，所以行星掩恒星和行星互掩的記錄非常寶貴。行星掩星應(yīng)該比月掩星精確可靠得多，因為月球太明亮，使得月面近處的星看不清楚。

犯，中國古代天象觀測中特有的術(shù)語，是天象記錄中應(yīng)用得最多的一個。犯指一個運動的或突然出現(xiàn)的天體“侵犯”另一個天體?！妒酚洝ぬ旃贂?、《集解》引（三國）孟康日：“犯，七寸已內(nèi)光芒相及也”。據(jù)劉次沅的研究，犯的定義應(yīng)該是1度，吳守賢等人統(tǒng)計《元史》和《宋史》中的犯星記錄時得到犯的界限也是1度[16]。行星犯恒星和行星互犯是行星位置記錄的主要體現(xiàn)。由于這類現(xiàn)象發(fā)生的機會非常多，所以留存的記錄也很多。有些行星犯的記錄有距離，還有的有方向。

1.2 歷代月、行星掩犯恒星記錄統(tǒng)計

與其他各類天象相比，月、行星掩犯記錄出現(xiàn)得較晚，但由于掩犯的機會非常多，自晉代以后，就成了數(shù)量最大的一類天象記錄。歷代此類記錄基本上存在于正史天文等志中，《明實錄》中也有大量掩犯記錄。表1給出了筆者對歷代月亮、行星掩犯恒星的粗略統(tǒng)計，我們的工作主要關(guān)注在恒星身上，故沒有統(tǒng)計月、行星之間的相互掩犯。

表1 中國古代月、行星掩犯恒星記錄統(tǒng)計

由表1可知，月與行星掩犯記錄始自西漢，一直延續(xù)到明代。東晉南北朝時期有較多的記錄，兩宋及元明兩代都保持很高的記錄密度。中國古代正史中共有7 487條月五星掩犯恒星記錄，其中犯的記錄為6 934條，掩的為524條。自西漢至唐有14條月五星“食”或“蝕”某星的記錄，北朝時期有8條，南朝陳2條，西漢、東晉、南朝宋、唐朝各1條，在統(tǒng)計時此類記錄列入掩。除去唐朝的那條“月食昴”不是發(fā)生了月食外，其他朝代有10條這種月食某宿形式的記錄全都是發(fā)生了月食，如同“月食于井”這種常見的形式，故該10條記錄不在我們的統(tǒng)計之列。舊唐書中還出現(xiàn)了月五星“逼”或“臨”恒星的記錄，其意義同犯，其中逼的記錄為11條，臨的記載有18條，這2類記錄在表1中列入犯。北宋有2條月、太白“凌”某星的記錄，歸在犯里。

與劉次沅統(tǒng)計的月掩犯記錄相比，無論是記錄總數(shù)還是10年頻度方面，北宋都排在劉和筆者統(tǒng)計的第1位，這里10年頻度超過100的朝代依次是北宋、元、南齊，而月掩犯記錄在這方面依次是北宋、南齊、元[17]。

五星掩犯記錄在正史中的具體位置與劉次沅給出的月掩犯記錄所在位置大體相同[18]。下段簡要給出月五星掩犯記錄在正史中的位置。

兩漢時期的月與行星掩犯記錄存于《漢書·天文志》和《續(xù)漢書·天文志》中；魏晉時期的記錄記于《宋書》和《晉書》天文志中（考慮到兩書的記錄同出一源，除去只統(tǒng)計《晉書》中的記錄外，因《晉書》中沒有南朝宋的五星掩犯記錄（月的記錄也極少），筆者又單獨統(tǒng)計了《宋書》中這方面的記錄）；南北朝時期天象記錄豐富，《宋書》、《南齊書》都有志卷記載該朝天象，《魏書》記載北魏和東、西魏天象（志三和志四中與志二相同的記錄沒有重復(fù)計算），《隋書》則記載了南朝梁、陳和北朝齊、周的天象；隋代天象記錄留存很少，載于《隋書·天文志》中；唐代記錄存于新舊唐書的天文志中（這2部書中的天象資料既有重復(fù)也有相互獨立的，重復(fù)的我們只統(tǒng)計其中一種書）；五代的月掩犯記錄只存于《新五代史·司天考》中，五星掩犯記錄則在新舊五代史中都有記載（統(tǒng)計方法同新舊唐書）；宋、元、金的掩犯記錄分別存于各代正史中的天文志中，明代則除了天文志有記載外，《明實錄》中也有大量月掩犯恒星記錄（明史未收錄此類記錄）。本文沒有統(tǒng)計《明實錄》中的記錄，《明實錄》中的天象記錄已由何丙郁輯出[19]，劉次沅等作了補充[20]。

中國古代的許多天象記錄都以事、占、驗的形式出現(xiàn)，掩犯記錄自五代之后，少有占驗語，之前僅《南齊書》沒有占驗語，其他正史中的掩犯記錄都或多或少地帶有占驗語。

1.3 月與行星掩犯恒星的可靠性

天象記錄的真實性是應(yīng)用它們進行相關(guān)研究首先要考慮的問題。古代天象觀測常用于星占學(xué)，月與行星掩犯記錄自然也不例外，早期往往帶有占驗語，自五代起不再有占驗語，之前僅有《南齊書》和《舊唐書》少有占驗語。它們的可靠性究竟如何？由1.2節(jié)表1“中國古代月、行星掩犯恒星記錄統(tǒng)計”可知，自北宋開始，月及五星掩犯恒星的錯誤率明顯降低，平均為10%，而之前的平均錯誤率也僅有20%。這樣的錯誤率，可以認(rèn)為是史料流傳過程造成的。不少錯誤的記錄經(jīng)過考證可以恢復(fù)其原貌，這些可考的記錄類型主要有以下幾種。

1）混淆天體

景德二年五月己未，（太白）掩心前星。六月己丑，犯南斗。（《宋史·天文志第八》卷五十五志第八）

計算顯示，金星天象皆不合。五月十二己未（1005-06-21），月犯心前星。六月十三己丑（1005-07-21），月犯南斗魁第三星。這2條月犯列舍的記錄，誤放于太白身上。

2）月份錯誤或脫漏

咸康六年四月丙午，太白犯畢距星。占曰：“兵革起。”一曰：“女主憂?！绷乱颐?，太白犯軒轅大星。占曰：“女主憂?！逼吣耆?，皇后杜氏崩。（《宋書·天文二》卷二十四志第十四）

四月無丙午, 六月無乙卯。計算表明，五月丙午（340-06-19），金星犯畢距星；七月乙卯（340-08-27），金星犯軒轅大星。原文五月誤為四月，七月誤為六月。

永和七年二月……乙卯熒惑輿鬼，犯積尸。（《宋書·天文二》）

二月無乙卯。三月乙卯（351-05-02）火犯積尸，原文“三月”遺漏。

3）年份錯誤

元初六年……六月……丁卯，鎮(zhèn)星在輿鬼中。辛巳，太白犯左執(zhí)法。（《宋書·天文二》卷二十四志第十四）

計算表明2條記錄皆錯誤。搜索后發(fā)現(xiàn)元初七年六月十二丁卯（120-07-25），土星在輿鬼中，七年六月廿六辛巳（120-08-08），金星犯左執(zhí)法?！岸∶鼻懊撀捌吣炅隆?。

4）干支錯誤

寶歷元年七月乙酉，月犯西咸，去八寸所。（《舊唐書·天文下》卷四十志第十六）

七月無乙酉。七月己酉初七（825-07-26），月犯西咸，不足1°。原文己酉誤為乙酉。

1.4 掩犯記錄常見的星官及恒星

據(jù)筆者統(tǒng)計，月五星掩犯的星官達108座。最常涉及的星官及次數(shù)如下（掩犯太微垣的次數(shù)包括它所涵蓋的所有星官）：

太微1251 軒轅570 鬼554 井513 房396 斗385 畢361 壘壁338 心314 昂247 氐220亢177 建157 天江125 牛122 五諸侯119 靈臺102 角94 東咸92 司怪89 箕41

太微垣的總體在翼軫角亢之間，即位于遁甲家所言之地戶之位，這對星占家而言，地位上就顯得比較重要[21]。按《步天歌》，太微垣為三垣之上垣，太微垣又名天庭，是政府的意思，是天帝、大臣處理政務(wù)的地方。又及太微垣近黃道星官的跨度幾乎與跨度最大的井宿宿度相當(dāng)，掩犯太微的次數(shù)排在首位是順理成章的?！肮怼?、“房”、“心”3宿位于統(tǒng)計次數(shù)的前8位中，但3宿的距度皆不足5度，可見觀測者對這3個宿還是非常在意的。

月五星掩犯涉及的恒星名稱有503個，有的恒星在不同的年代名稱不同，這主要由于歷代對于星座內(nèi)部的恒星命名不是十分規(guī)范，沒有形成一套延續(xù)不變的命名法[22]276。其中涉及井宿的恒星有47個，其他恒星名稱在30個以上的恒星依次為斗宿、軒轅（軒轅在南宋也稱權(quán)）、畢宿。下面給出掩犯次數(shù)最多的恒星（恒星后面的數(shù)字是該星被掩犯的次數(shù)，此處具體的恒星隸屬于剛剛討論過的星官）：

右執(zhí)法260 左執(zhí)法253 西上將215 軒轅大星208 積尸167 進賢110 東上相107 心大星90鉞85 心前星70 天關(guān)69 畢大星68 鍵閉64 房距星52 心后星50 亢距星46 西咸南一星45房北第一星43 氐距星39 月38 （內(nèi)）屏南星36

掩犯次數(shù)比較多的恒星應(yīng)該在星占學(xué)上占據(jù)比較重要位置。太微垣的左右執(zhí)法二星，幾乎就在黃道上，當(dāng)日月五行之道路，又據(jù)前面所提到的太微垣的重要性，此處統(tǒng)計排在前３位的星都屬于太微垣就不足為怪了。

2 傳統(tǒng)星名探討

伊世同星表的依據(jù)是清代的《儀象考成》和其后的《儀象考成續(xù)編》，《儀象考成》中星表的原始資料又取自西方星表，且其傳統(tǒng)星名已經(jīng)有了巨大變化。作為現(xiàn)在公認(rèn)的伊的中西星名對照表，極易給人造成錯覺：現(xiàn)代西方的某些星就是伊星表里中國古代某些星的對應(yīng)星。其實明末《崇禎歷書》已經(jīng)參考了西方星表和星圖[23]。以明末之后的星表作為標(biāo)準(zhǔn)來探討中國古代的傳統(tǒng)星名顯然是有失偏頗的。

我國古代很早就有系統(tǒng)的恒星位置觀測和命名，恒星名稱歷代口口相傳，即便有星圖，流傳過程中也難免發(fā)生歧義。歷代對于星座內(nèi)部的恒星命名不十分規(guī)范，沒有形成一套系統(tǒng)的延續(xù)不變的命名法（基本屬于形容而不是定義）。自明末開始用星座內(nèi)部順序數(shù)進行命名，之前論及星名，往往用某大星、某星官的東西南北、前后左右來說明，常令后人費解[22]276。筆者將在本節(jié)中利用古代的凌犯記錄考證中西黃道區(qū)部分星名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本文中的恒星西名，遵循先常后專的原則，即，希臘字母+星座、拉丁字母+星座、GC星號、BD星號……。

2.1 小川的凌犯記事考證工作

小川清彥利用中國、日本和朝鮮的月、行星掩犯恒星等天象記錄，通過計算等方法，考證了黃道周圍中國古代星官對應(yīng)于今通用名的關(guān)系[1-3]。潘鼐先生在其《中國恒星觀測史》中列出小川“從凌犯記錄考訂的174星中西對應(yīng)與其他文獻考訂的星名對應(yīng)的互?！盵14]714-718。潘鼐書中有“第7欄（小川）考訂的星（即174星），全依凌犯記事所定[14]713，筆者對此句中的“全”字表示懷疑，原因之一是筆者在做月與行星掩犯記錄的統(tǒng)計中注意到，并非每一個黃道星官的任一顆星都有掩犯記錄留存。最近重讀了小川關(guān)于這方面的幾篇文章[1-3]，發(fā)現(xiàn)他真正從凌犯記事所考訂的星只有108顆，凌犯記事與其他方式相結(jié)合而考訂的星為4顆，其他方式考訂的星有49顆。此外，虛梁的1顆，元代對應(yīng)星是凌犯考出的，宋代是用其他方式考出的，加上沒有考出的12顆星，共計174顆，49個星官。限于篇幅，此處不一一列出了。

潘鼐取日本土橋八千太所作《儀象考成》對應(yīng)星[13]（此為《儀象考成》星表系統(tǒng)第1套西名對照圖[14]706）、荷蘭施古德（G. Schlegel）著《星辰考原》[24]對應(yīng)星（據(jù)清徐發(fā)《天元歷理全書》[14]699）和潘自己所作《皇祐星官圖》對應(yīng)星與小川考訂的星進行了比較。筆者把伊世同星表與小川考訂的星也進行了比較（潘未做此比較）。這些比較結(jié)果列于表2。這里還需再強調(diào)一下：伊世同星表的來源是清代星表，而小川是考證的中國古代傳統(tǒng)星名。

由表2可以看出與小川考訂的星符合得最好的是潘鼐所做《皇祐星官圖》。小川考訂的是古代傳統(tǒng)星名，表2的結(jié)果自然在情理之中。微星的判定有一定的偶然性，小川所做與《皇祐星官圖》符合到這種程度已經(jīng)不錯了。而且從本文后面的工作可知至遲到北宋皇祐時期，有的傳統(tǒng)星名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

表2 小川考訂星與其他星表的比較1）

注：1）表中的百分?jǐn)?shù)是指占全部比較星座或星名的百分比； 2）包括全同者。

2.2 哭星及壘壁陣

歷代對哭星的認(rèn)識和描述基本一致?！稌x書·天文志上》和《隋書·天文志中》皆曰“虛南二星曰哭，哭東二星曰泣，泣、哭皆近墳?zāi)??！薄端问贰ぬ煳娜分杏姓颊Z“哭二星，在虛南，主哭泣、死喪。月、五星、彗、孛犯之，為喪。泣二星在哭星東，與哭同占。”

關(guān)于壘壁陣，《史記·天官書》中有“正義壘壁陳十二星，橫列在營室南，天軍之垣壘。占：五星入，皆兵起，將軍死也?！薄端问贰ぬ煳娜分杏小皦颈陉囀且蛔鞅趬?，在羽林北，羽林之垣壘，主天軍營?！ㄕ颊Z）”《晉書·天文志上》和《隋書·天文志中》關(guān)于壘壁陣的描述完全相同，與宋史中的差別主要在占語方面。

小川用凌犯記事考訂的哭星是摩羯座和[3]，伊世同、潘鼐和土橋八千太據(jù)《儀象考成》所作對應(yīng)星均為寶瓶座38和摩羯座，潘鼐考訂的《皇祐星官圖》中對應(yīng)星為摩羯座和36。正史中共找到42條歷代月與行星掩犯哭星的記錄（自4世紀(jì)中期直至12世紀(jì)，有8條是犯哭、泣2星官），表3給出經(jīng)過現(xiàn)代計算得出的哭星及與記錄相比較的黃經(jīng)、黃緯差（月所犯的記事沒有給出黃經(jīng)黃緯差），第4列“西名”中沒有給出星座名的均屬于摩羯座。

表3 哭星記錄的考訂

續(xù)表3

注：括號中為筆者所作的必要糾正。

對表3中1、7、13、23和27條作了必要的文字糾正（括號中為改正后的），如第1條中十月己未，金星在斗，不犯哭星。十月廿八己卯（358-12-15）金星犯哭星。原文己卯誤為己未。由表1知與摩羯座和相符的分別為11條、10條，與摩羯座和都相符的9條，與摩羯座和寶瓶座38相符的有4條，與摩羯座和36相符的有2條，寶瓶座、30各1條，還有4條不可考。序號中帶下劃線的10條為與小川所用資料相同的記錄，其中只有第7、25條筆者考證的是一顆星，而小川是2顆星，其他8條考訂的結(jié)果與小川相同。筆者所用資料相同且考訂結(jié)果相同的記錄，小川相對于筆者所做赤經(jīng)和赤緯偏差的平均誤差分別為0.2°和0.1°，在20世紀(jì)30年代小川的計算應(yīng)該是比較準(zhǔn)確了。

正史中自1168年之后不再有哭星的記載，日本和朝鮮在此之后至少有10條犯哭星的記錄（小川所用的資料是從公元379年至1356年），而且皆是摩羯座和，日本和朝鮮的哭星看似沒有發(fā)生過變化。

圖1給出筆者計算的行星位置與哭星及周圍恒星的關(guān)系，“×”為行星位置。由于文中所用資料跨度好幾百年，我們統(tǒng)一采用2000歷元坐標(biāo)系，行星月亮位置也都化算到這一坐標(biāo)系。由于所涉及的恒星自行都很小，又是黃道星圖，所以圖1與各相應(yīng)歷元星圖只是黃經(jīng)值不同，天體相對位置不變。

由圖1可以明顯地得出哭星為摩羯座和（圖1只給出行星掩犯的記載，公元358至1004年）。本文中太白和辰星的位置也在當(dāng)日夜晚和次日清晨二者中取優(yōu)者。

圖1 行星掩犯記錄中行星與哭星及周圍恒星的關(guān)系示意圖

表3中的最后7條北宋時期的月犯記錄（第36至42條），得出3種哭星。由表3可知至少從11世紀(jì)末期開始，人們眼中的哭星已經(jīng)不是傳統(tǒng)的哭星，出現(xiàn)了2種新的面孔，一種是《皇祐星官圖》對應(yīng)星，另外一種就是后來《儀象考成》中的哭星。

再來回顧一下中國的星表。北宋景祐年間（1034年至1038年11月）楊惟德星表中哭西星還是摩羯座[14]265，該星表所取歷元為1034年，到皇祐年間（1049年至1054年3月）周琮星表（即《皇祐星官圖》）哭星變成了同座的和36[14]310，所以最遲到北宋皇祐年間哭星就搞錯了（如果潘鼐所作的周琮星表是正確的）。原來的哭星可能被壘壁陣吸收了，1068年之后首次出現(xiàn)了犯壁壘西北星（摩羯座）的說法，1077年則有了犯壁壘西勝星，或許正因為皇祐時期弄錯了哭星，才出現(xiàn)壁壘陣西北、西勝星的說法，之前沒有這類說法。北宋之前僅在唐（2條）和五代（1條）有犯壘壁陣的記錄，經(jīng)檢驗有2條犯在寶瓶座42附近，另外1條在寶瓶座附近，皆在壘壁陳。北宋1055年開始出現(xiàn)了大量犯壁壘陣的記錄，僅北宋一朝就有121條掩犯壁壘陣的記錄，一方面是北宋比較重視掩犯記事，另一方面可能是壁壘陣在北宋星占學(xué)上意義大大超過了哭星，或許哭星不再引起星占家的興趣。

2.3 泣星

小川由凌犯記錄得到：約8世紀(jì)末期，泣星為寶瓶座星，到11世紀(jì)突然變?yōu)閷毱孔橇薣3]94。正史中總共找到16條掩犯泣星的記載（不包括上節(jié)中同時犯哭、泣2星官的記載），有2條明顯有誤，舍棄。由5世紀(jì)到8世紀(jì)的8條五星凌犯記錄得出該時期泣星應(yīng)該為寶瓶座星和該座42星，由11世紀(jì)元豐年間（1078AD─1085AD）的5條月犯記錄得出泣西星在該時期為寶瓶座星。由上節(jié)表2中第37、38、39、40條月犯哭、泣2星官的記載（1097AD─1117AD）可知對應(yīng)的泣星為寶瓶座和。由這些記載所得結(jié)果與小川的結(jié)論基本一致。寶瓶座星和該座42星也比寶瓶座和星更符合天文志中的“哭東二星為泣”和“泣為虛南二星”的描述。筆者同意小川的觀點：在哭星消失于歷史的同時，一直以來作為泣星的星，也同樣被壘壁陣吸收了。潘鼐所做《皇祐星官圖》及各家所做《儀象考成》泣星對應(yīng)星也為寶瓶座和。

2.4 罰星

關(guān)于罰星的描述在《隋書·天文志中》中有：“東咸西三星，南北列，曰罰星，主受金贖。”《步天歌》中有：“罰有三黃植鍵上，兩咸夾罰似房狀?！盵24]

小川由凌犯記事得到的罰星為蛇夫座的，，，與潘鼐判定的宋代《皇祐星官圖》罰星的對應(yīng)星相同。筆者由宋、元、明時期的五星犯罰星的36條記錄也得到相同的結(jié)果，且絕大部分是罰南第一星的記載，這些記錄（指犯的記錄）只有四分之一明確寫有“犯罰南第一星”，其他都簡單地記“犯罰”。但是，3條犯的記錄卻有2條記“犯罰南第二星”，可能因為犯的機會相對少一些，它離黃道相對于稍遠(yuǎn)一點。

對于《儀象考成》罰星的認(rèn)證，潘鼐與伊世同是一致的，為天蝎座18，11，天秤座49，可見到了清代（甚至明末），有些恒星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傳統(tǒng)恒星了。又結(jié)合下一節(jié)東咸的認(rèn)證，它們比較符合《步天歌》中：“罰有三黃植鍵上，兩咸夾罰似房狀”的描述。《儀象考成》既然把原來的罰星當(dāng)作了東咸，自然只好另外來找3顆星來替代罰星，可就與“兩咸夾罰似房狀”的描述不太符合了。天蝎座18，11及天秤座49太靠近西咸，而且天蝎座18也太往北了。

2.5 東咸

《晉書·天文志上》和《隋書·天文志上》關(guān)于東咸的描述完全相同：“亢、東咸、西咸各四星，在房心北，日月五星之道也?！薄端问贰ぬ煳娜分猩栽敿?xì)：“東咸、西咸各四星，東咸在心北，西咸在房西北，日、月、五星之道也……（占語）”。

小川由60多條凌犯記錄得到東咸為蛇夫座BD19°4406，蛇夫座，蛇夫座，天蝎座[2]128，潘鼐判定的宋代《皇祐星官圖》中東咸的對應(yīng)星為蛇夫座GC22453，蛇夫座，蛇夫座，天蝎座22[14]714，實際上BD19°440 6和GC22453為同一星。2人只有最后一顆星不同。筆者由正史中搜尋到的57條宋元時期的五星掩犯東咸記錄（南齊的1條記錄有誤，故舍去）得到結(jié)果如表4所示。

表4 由五星凌犯東咸記錄所得結(jié)果

注：1）、2）：有2條記載蛇夫座BD20o453 7和BD19o440 6均可。

圖2給出掩犯記錄中行星與東咸及周圍恒星的關(guān)系，坐標(biāo)系為歷元2000.0，“×”為行星。由圖2可知在宋元時期，蛇夫座BD20°453 7，蛇夫座，蛇夫座和天蝎座應(yīng)該更接近人們心目中的東咸。這一結(jié)果與小川的認(rèn)證有1顆星不同，此相異的2顆星（蛇夫座BD20°453 7和BD19°440 6）相距0.6°。

57條記錄中有17條給出了具體所犯星，據(jù)此可以得出星座內(nèi)各星的名稱，統(tǒng)計如下（括號中為記錄發(fā)生年）：

蛇夫座第二星（1058，1070） 西第二星（1141） 北第二星（1322，1341） 上第二星（1338，1339）

蛇夫座西第一星（1076，1078） 南第一星（1083）

天蝎座南第一星（1211，1322，1402）

蛇夫座BD20°453 7 第三星（1132） 上星（1338） 北第一星（1353）

蛇夫座BD19°440 6 上星（1337）

此外，1340年辰星犯東咸上第一星的記錄對蛇夫座BD20°453 7和BD19°440 6都合適。

圖2 行星掩犯記錄中行星與東咸及周圍恒星的關(guān)系示意圖

如果蛇夫座是東咸西第一星，那么天蝎座似不應(yīng)該屬于東咸，而1078年之后的7條犯蛇夫座的記錄都只記“犯東咸”，不再提“西第一星”，有可能是后來天蝎座取代了天蝎座22，成為了東咸的一員。南第一星（1083）應(yīng)該是南第二星的誤寫，或者是還以從前的天蝎座為南一星。蛇夫座BD20°453 7的第三星（1132）似為第一星的誤寫。天蝎座成為東咸的一員還有以下星圖方面的證據(jù)。

著名的蘇州石刻天文圖[25]347，同屬于中國傳統(tǒng)星圖的繪于明初的《觀象玩占》[14]416、萬歷年間的《天文節(jié)候躔次全圖》（1577年）[26-27]、蔡汝南《天文略》星圖（明嘉靖年間繪，其值為北宋元豐年間所測）[14]455、嘉靖年間所繪《昊天成象圖》[28-29]、成書于萬歷三十五年（1607年）的《三才圖會》中的天文總圖[30]、日本傳世最古老的《古格子月進圖》（屬中國恒星圖）天文橫圖（大畸正次摹本）[14]514、清陶齋藏清抄本《星圖·步天歌》[31]南面三星看上去都似為蛇夫座，，天蝎座相連，這些星圖上東咸4星連線的形狀大多與小川和筆者考訂的比較一致。東咸在敦煌星圖上有名無星[32]。星圖的繪制是極繁難的事情，某些傳統(tǒng)星名發(fā)生了變化，可能也與相關(guān)星圖繪制的不準(zhǔn)確有關(guān)。

對于《儀象考成》東咸的認(rèn)證，潘鼐與伊世同是一致的，為蛇夫座，χ，，。由2.4節(jié)知蛇夫座，χ，在宋、元、明時期是人們心目中的罰星。本節(jié)得出的東咸，更符合《宋史·天文志》中“東咸在心北”的描述。

2.6 積薪

正史天文志對積薪的描述比較一致，如《宋史·天文四》中有“積薪一星，在積水東北，供庖廚之正也?！?/p>

由宋史和明史中17條五星凌犯積薪記錄（11世紀(jì)至15世紀(jì)），可得其為巨蟹座星。所用記載及結(jié)果與小川完全一致，也與潘鼐所做《皇祐星官圖》對應(yīng)星一致?！秲x象考成》中的積薪則成了雙子座的，潘鼐[14]735與伊世同[11]6一致。

由上面幾組星宿的考親可知用凌犯記事來確定傳統(tǒng)星名是卓有成效的，小川由凌犯記事考訂的星絕大多數(shù)應(yīng)該是正確的。

3 結(jié)論

正史中的月與行星掩犯記錄始自西漢，一直延續(xù)到明代。東晉南北朝時期有較多的記錄，兩宋及元明兩代都保持很高的記錄密度。24史月、行星掩犯恒星的7 485條記錄中，90%以上是犯的記載（6 932條）。北宋的記錄最多，達2 682條，其次為元朝，有1 300多條，這2個朝代的記錄占全部記錄的53%。10年頻度排在前3位的依次是北宋、元和南齊。月與行星掩犯記錄的可靠性比較高：自北宋開始，月與五星掩犯恒星的錯誤率平均為10%，而之前的平均錯誤率也僅有20%。

筆者利用月與行星掩犯記錄對部分黃道區(qū)星名進行考證的結(jié)果為：古代傳統(tǒng)的哭星為摩羯座和（與小川的相同），至遲到北宋皇祐時期，哭星成為同座的和36，后來又被摩羯座和寶瓶座38（也是清《儀象考成》對應(yīng)星）所取代；泣星在9世紀(jì)前為寶瓶座星和該座42星，到11世紀(jì)成為寶瓶座和星；罰星為蛇夫座的，，，與小川由凌犯得到的罰星及潘鼐判定的宋代《皇祐星官圖》罰星完全相同；東咸為蛇夫座BD20°453 7，蛇夫座，蛇夫座，天蝎座（與小川有1顆星不同，與潘鼐所做《皇祐星官圖》東咸有2顆星不同）；積薪為巨蟹座星（與小川、潘鼐的都相同）。有些傳統(tǒng)恒星可能早在北宋時期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它了，傳統(tǒng)星名的認(rèn)證還是要多參考凌犯記事等天象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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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cient Chinese records of moon/planet-occulting/approaching-starand its application to textual research of traditional star names

MA Li-ping1, Sun Xiao-yu2, Wang Xiao-han3

(1. National Time Service Center,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 Xi′an 710600, China;2. Jinan High-tech District No. 1 Experimental Middle School, Jinan 250101, China;3. the Unit 61336 of PLA, Beijing 100094, China)

The quantity of the records of moon/planet-occulting/approaching-star is the largest in the ancient Chinese records of various astronomical phenomena. The reliability of these records is rather high that the average error rates of them are 10% for the records recorded since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and 20% before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The distribution of these records in the official history is analyzed. The correspondence between the zodiacal stars names given by Chinese and those given by the West is examined with modern astronomical computation.

moon; planet; occultation/approach records; textual research of star name

P1-091.2

A

1674-0637(2013)04-0245-12

2013-01-16

國家自然科學(xué)基金資助項目（10773013，11073016）

馬莉萍，女，博士，副研究員，主要從事古代天象記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