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蔚蘭
我在一所中學(xué)里當(dāng)老師時,班上有個學(xué)生叫小林,來自山區(qū),學(xué)習(xí)刻苦,成績也很好。每周,他的哥哥大林都要騎車趕40分鐘的路,來給他送生活費。大林不到30歲,頭發(fā)凌亂,衣衫破舊,看起來像40多歲的人。
他從不進(jìn)校門,每次來都是托收發(fā)室的張大爺把小林叫出來,兄弟倆就站在校園外一棵老槐樹下說話。臨走時,大林會用力拍拍弟弟的肩,一臉憨笑。小林則會一直凝望哥哥的背影,直到那背影被涌動的人流淹沒。
大林在城北的一個建筑工地做小工,每日爬上爬下,活又臟又累,一天能賺20多塊錢。他住簡易工棚,吃饅頭就咸菜,將省下來的錢送給小林。有一個周末,大林沒有來。晚飯時,我找到小林,他正躲在宿舍裝病說沒胃口,我偷偷給他送了點兒吃的。直到星期二的下午,才見大林急匆匆地趕到學(xué)校。原來,他們工頭卷著工錢跑了,大林幫人搬煤塊,兩天兩夜只吃了一頓飯,睡了兩個小時,才掙出了小林的生活費。小林捧著錢,手輕輕地顫抖著,淚水在眼里打轉(zhuǎn)。
小林心疼大哥,偷偷參加了勤工儉學(xué)。每晚11點以后去圖書館打掃衛(wèi)生,每月能掙50多塊錢。怕哥哥起疑心,生活費他照樣收下。每月剩下的錢,他都存了起來,想給既沒娶媳婦也沒攢下錢的哥哥存點兒錢。
有一次作文課,我布置了一篇《父愛》或《母愛》的題目。全班40個學(xué)生只有小林坐著不動筆,似乎有沉甸甸的心事。我走過去,他吞吞吐吐地說:“老師,我……我想寫我哥,行嗎?”他的作文是最后一個交上來的,讀完后我一夜未眠。因為父母去得早,大他5歲的哥哥過早地?fù)?dān)起了養(yǎng)家的重任,用采山貨掙的錢,供小林念完了初中。小林考進(jìn)縣城的高中,哥哥便去了建筑工地。
高考時,小林考了3天,大林在校門外守了3天。考完最后一門,小林跑到哥哥身邊,看見地上寫滿了“考上,考上”,他鼻子一酸,差點兒落淚。那年夏天,小林接到了天津一所大學(xué)的錄取通知書,大林也收拾了行李,一把大鎖鎖上了空蕩蕩的農(nóng)家小院。小林讀書學(xué)習(xí),大林仍舊在風(fēng)雨里爬高爬低。
我一直保存著小林寫哥哥的那篇作文,“如果有來生,我愿意做大哥”,這是作文的最后一句話,縈繞在我的腦海里,至今抹不掉。
(阿紫摘自《中老年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