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洋

2012年，“魔獸”德懷特·霍華德抱著步入偉大的宏愿奔向洛杉磯時，不曾想到等待他的是一場人生的逆流。這個似乎永遠長不大的男孩遭遇了考驗。他的臉上寫滿疑惑，眼里開始流露出迷茫，另一段從男孩到男人的艱難的蛻變故事也在他身上悄悄地發(fā)生了。

我以為前途似錦，卻似掉入地獄

當魔獸交易的各路新聞幾乎能被寫成肥皂劇的時候，霍華德最終用落腳洛杉磯將故事推向高潮。媒體對于他的選擇褒貶不一，卻都得出了共同的結(jié)論，“霍華德太想拿總冠軍了?！边^去的奧蘭多時光，他也曾經(jīng)無限接近過夢想，卻最終在2009年倒在“巨頭”湖人隊面前?！拜?shù)艨偣谲姷哪且煌?，我一直哭，不能成眠?！北M管人們都說他在那次總決賽時太不嚴肅，輸也看不出沮喪，可是沒人知道這個男孩獨自流淚到天亮。

這樣的哭泣，也發(fā)生在去年詹姆斯拿到第一個總冠軍之后?；羧A德不停地流淚，“第一，我是為詹姆斯這么多年的努力終獲回報而高興，第二也是在為自己還沒有拿到總冠軍而遺憾?！?/p>

那之后，他作出了決定。即使被奧蘭多媒體形容為“叛徒”，他也要選擇一個能讓自己拿到總冠軍的地方，“你們都不知道這對我傷害有多深。我必須令自己不那么敏感而脆弱。盡管我已經(jīng)是湖人的一員，但我還是那么渴望談?wù)撃g(shù)隊。從決定離開奧蘭多開始，我也許走上了職業(yè)生涯的新道路，前途似錦。”

可是，洛杉磯的日子，并沒有魔獸預(yù)想的那樣美好，反復的輸球，聯(lián)盟倒數(shù)的戰(zhàn)績，好萊塢為他準備的不是超人駕到的賣座情節(jié)，反倒像一出諷刺的鬧劇。當一群聯(lián)盟最頂級的球員混在一起，除了球迷，更多的人都抱著看戲的心態(tài)。這次，外界對待魔獸的態(tài)度甚至比當年對待突然遠走邁阿密的詹姆斯更加苛刻，“詹姆斯起碼走到總決賽的舞臺，如今的湖人能不能進入季后賽都是一回事。”ESPNLA的記者希爾伯尼這樣評價霍華德和湖人的處境，而霍華德也終于在一個失利的夜晚承認：“我以為未來會美好，卻發(fā)現(xiàn)真實的自己掉進了煉獄之中?！?/p>

那是一場空前惹人關(guān)注的比賽，洛杉磯湖人客場挑戰(zhàn)紐約尼克斯，湖人主教練德安東尼曾是紐約的主帥，后來戰(zhàn)績不佳，主動辭職，直到被湖人隊邀請走馬上任。但是那之后，他并沒有為湖人帶來太多的勝利——再次回到故地，尼克斯又給對方雪上加霜，送上4連敗。48分鐘的時間里，霍華德盡管拿到了20分和7個籃板，但更多的時候，他的臉上顯露出焦急，皮球總是傳不到他手上，魔獸不得不在兩端進行往返跑。

賽后，麥迪遜花園廣場客隊更衣室里顯得異常安靜，其他球員幾乎都走光了，洗完澡的霍華德背對記者一言不發(fā)地換著衣服。在奧蘭多的時候，只要他在，總是充滿了笑聲，他經(jīng)常把音樂開到最大聲，有時拿隊友尋開心，還會跟相熟的記者打趣?？墒堑搅寺迳即壓筮@樣的情景卻不再出現(xiàn)。湖人的跟隊記者凱文·丁說：“我知道他以前在更衣室里是活寶，可是來到湖人之后，他很少再像那樣耍寶，因為這里沒有人去響應(yīng)他。湖人的隊員都覺得自己很酷，他們要跟隨科比的性格和喜好來行事，而科比跟霍華德是完全相反的兩種人。”

不難想象，當一場有點難看的失敗過后，這個世界上最強壯的籃球運動員開始用最小的音量和最節(jié)省的字眼回答記者的刁難，他內(nèi)心的疲憊分明寫在了臉上，“對于今晚，我確實很失望。感覺自己像掉入了煉獄?！闭f完，霍華德用手抹了一把臉，低下頭。

洛杉磯不是交朋友的地方

決定來到洛杉磯的那一刻，霍華德就深知，洛杉磯不是奧蘭多，湖人更不是魔術(shù)，他需要不停向外界傳達一個信息——科比·布萊恩特才是這里的老大。他明白，湖人的更衣室不是他一人說了算的地方。“因為有太多輝煌的過去，湖人這個地方很難完全被一個人的氣質(zhì)帶領(lǐng)，誰加入這里，都要向這種貴族般的傳統(tǒng)低頭，即使當年充滿娛樂精神的奧尼爾也不能完全改變有點嚴肅的更衣室氣氛。但科比不同，他的性格就像是湖人的性格，黃袍加身、不可一世、高傲、孤僻、冷酷。而這些氣質(zhì)和霍華德剛好相反。”長期跟隨湖人隊采訪的凱文·丁這樣形容。

剛到湖人，霍華德就承認這種性格上的反差，“我的確跟科比截然相反，甚至和這里的很多隊員都不一樣。但我相信‘異性相吸，所以我們會處理好?！比缃?，他不得不承認，洛杉磯不是交朋友的地方。有這樣一個故事，霍華德在圣誕節(jié)時送給全隊一人一個新款iPad作為禮物，也曾邀請隊友來到洛杉磯的住所開party，甚至在酒吧揮金如土地請客，卻沒有換來太多“派得上用場”的友情。

前隊友曾對媒體爆料，霍華德的性格一定不會招科比、納什和加索爾喜歡，前主帥斯坦·范甘迪也說，魔獸是好人，只不過有時候太不成熟，像個孩子?！八鋵嵅恢涝撛趺春蛣e人相處，只是單純地用自己天真的方式和別人交朋友?！?/p>

當賽場上的努力換不來勝利，示好也得不到想要的友情時，霍華德開始被湖人冷漠的更衣室氣氛感染——他學乖了，不再在更衣室里肆意妄為，不再扯著隊友脖子大喊 “給我傳球”，在場上，他多數(shù)時候沒有表情。場下他遠離記者、遠離人群，開始習慣安靜地窩在角落里品嘗著又一場失敗的滋味。他不再像從前那樣，用一個小時的時間洗澡、換衣服、抹護膚乳外加聊天，磨蹭到記者開始有些抱怨才接受采訪——他穿戴完畢，等著記者們采訪完科比再采訪他。有時他甚至會在一場比賽后對于到底誰應(yīng)該先接受采訪跟記者產(chǎn)生不愉快。魔獸堅持表示，應(yīng)該把最重要的時間留給科比，而記者在乎的卻是盡快結(jié)束所有采訪，趕在深夜到來前回家。“他以前絕對不會這樣，他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因為他一直都是球隊的核心，可是現(xiàn)如今，他不得不對洛杉磯、對科比低頭。因為他想要總冠軍?！眾W蘭多的媒體這樣評價道。

媽媽流產(chǎn)7次生下我，

這是堅持最好的例子

在外人看來，霍華德的確是個好孩子，在奧蘭多時，嘻嘻哈哈，沒心沒肺；在湖人，再輸球，再沮喪，他也會保持風度，絕不會對任何人大吼大叫。而這些，都是緣于他被科比形容為“小丑”的性格。連他自己都承認，“我總想取悅別人，總想在大家心中保持最好的形象，即使我可能心里很不開心?！币淮斡柧毥Y(jié)束之后，霍華德接受了記者的采訪，說到動情時，他眼含淚光，“我討厭失去，你知道我為什么討厭失去嗎？我會想我失去了這么多，接著我就會令人們失望，而這樣真的讓我很崩潰?！?/p>

2012年，霍華德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沮喪，從接二連三的交易傳聞到后背受傷，再到魔術(shù)季后賽第一輪慘敗被媒體稱為“詐傷”，再到和女友分手兩人為了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鬧上法庭，來湖人卻屢遭敗績，“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我本身是個淚腺發(fā)達的人，尤其這一年，我經(jīng)歷了很多，感受到了別人的誤解和嘲笑，我甚至在看槍戰(zhàn)電影時，都能不自覺地淚流滿面?！痹诮邮蹺SPN的獨家電視專訪時，霍華德說，“以前的我順風順水，一切都來得輕而易舉，我沒有經(jīng)歷過其他黑人孩子那種噩夢般的童年和掙扎的青年時代，所以總是能打心底里高興，因為沒什么事情讓我不高興。當我開始遭遇逆境，我就佯裝自己依然高興，讓別人看不出我內(nèi)心的恐懼。可是一個人的時候，我無法再假裝……”霍華德說，他會經(jīng)常給詹姆斯打電話，也會向科比求教。

經(jīng)過了難熬的2012，湖人隊仍然沒有太大起色，依舊在東區(qū)的末流球隊徘徊，而霍華德的未來再一次成為熱門話題。這回，他開始保持沉默，這是他在洛杉磯漸漸學到的。只是魔獸心底里，永遠住著一個充滿陽光、歡笑甚至愛耍寶的大男孩。遇到可以信任的人，他還是會將最熱情的一面送給你，就像在客場慘敗給尼克斯的那個夜晚，看到久未謀面的記者，他仍然主動打招呼，送上一句，“你好嗎？好久不見。”記者問，“你現(xiàn)在還相信自己終有一日能夠奪得總冠軍嗎？”霍華德擠出了一絲笑容，“我是沮喪，但是我有耐心，會堅持下去。記得我說過嗎？我媽媽流產(chǎn)7次才生下我，這就是最好的堅持的例子。”

德懷特·霍華德

NBA球員，1985年出生于美國亞特蘭大，2009至2011年連續(xù)3年獲NBA年度最佳防守球員獎項，2012年被交易至洛杉磯湖人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