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風(fēng)

雁南飛盤坐在無極山大青石上，雙眼微閉，銀須飄飄，身旁奪目耀眼的無極劍倒插在青石縫中。

忽然，幽靜的山谷中傳來幾聲駿馬嘶鳴聲，緊接著，隆隆的馬蹄聲直奔無極山谷而來。

雁南飛知道，不知哪個要和他比武的人又來了，為的是這“天下第一”的名號。

二十年前，他和這些前來比武的人沒有兩樣。為了揚名天下、爭奪武林天下第一，他身居山林，苦心修煉，竟連身懷六甲的愛妻婉兒都沒能照顧一下。

那場和當(dāng)時號稱武林天下第一的慕容秋的一場大戰(zhàn)，令他一輩子難忘。那場大戰(zhàn)打得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可謂驚天地、泣鬼神。最后，慕容秋氣力不支了。雁南飛搖搖晃晃地走到他面前，仰天長笑道，老子天下第一了！慕容秋露出一絲冷笑，說，別得意太早了，就算我敗了，你也不敢殺我。雁南飛怒著發(fā)紅的雙眼問道，為什么？老子天下第一，有何不敢？慕容秋伸手，掏出一只銀鐲子來，鐲子外圍刻了一圈血紅的滴血梅花。滴血梅花鐲？雁南飛大叫一聲。你把婉兒怎么樣了？她還懷著孩子。慕容秋奸笑了一聲，說，沒怎么樣，只要你放了我，我保證放了她。雁南飛氣憤至極，舉起寶劍，“刷、刷”將慕容秋的兩條手臂砍落下來……

慕容秋沒了兩條手臂回去了，可婉兒沒有回來。等雁南飛闖進(jìn)慕容山莊的時候，慕容秋一家老小早已無影無蹤，沒了去向。雁南飛左找右找，終于在里間的床榻上找到了婉兒。婉兒已氣絕多時，肚子癟癟的，下身一大攤的血跡。雁南飛悲痛欲絕，抱著婉兒的尸體號啕大哭。

轉(zhuǎn)眼二十年過去了，雁南飛獨居在這無極山上，守著婉兒的亡靈，偶爾拿出只剩下一只的梅花鐲，精心擦拭一番。

馬蹄聲終于近了，到了跟前。雁南飛抬頭一望，只見十幾匹馬的當(dāng)頭，一名女子，白衣白裙，面容俊俏，正瞪著杏核大眼看著他呢。雁南飛仔細(xì)一瞧，大吃一驚，此女子非常面善，像極了一個人。對！是婉兒。

正在雁南飛百思不解的時候，馬匹后面突然閃出一輛馬車來，馬車?yán)镒鴤€人，兩袖空空。雁南飛一看，是慕容秋。慕容秋哈哈大笑道，二十年了，二十年后我們又見面了。雁南飛怒道，二十年，二十年怎么了，就憑你個殘廢，奈何得了我？慕容秋大笑，我是不能奈何了你，可她能，我的女兒慕容雪可是繼承了我全部的絕學(xué)。別忘了，當(dāng)年，我可是武林天下第一。雁南飛輕薄一笑，那又怎樣，你都輸了，就憑她？慕容秋冷冷一笑，沒有回答，轉(zhuǎn)身對女子說，雪兒，你不是要給你娘報仇么，他就是你的殺母仇人，今天，就看你的了。

慕容雪一提韁繩，回道，放心吧父親，我不會讓你失望的。說完，她沖上去，挺劍直刺雁南飛。雁南飛不敢怠慢，飛身從大青石上下來，無極劍緊隨其身。雪兒見一劍撲空，轉(zhuǎn)身翻起無數(shù)劍花，鋪天蓋地般襲向雁南飛。雁南飛見有破綻，不退反進(jìn)，劍尖透過劍花直奔雪兒咽喉。雪兒大驚，慌忙躲閃，嚇出一身冷汗。雁南飛道，就憑你，還想殺了我，真是異想天開。慕容秋大喊，雪兒，不要理他，你要相信，你一定能殺了他，為你母親報仇的。慕容雪深受鼓舞，再次舞起無數(shù)劍花向雁南飛壓來。雁南飛沉著干練，看準(zhǔn)機(jī)會，又一次對準(zhǔn)雪兒的要害突然出擊。雪兒有所察覺，急忙回臂揮劍護(hù)擋。雁南飛的劍鋒順著雪兒的手臂急速而下，只聽“當(dāng)啷”一聲，一只手鐲被劈成兩半。雁南飛側(cè)眼一看，頓時呆傻，那分明是婉兒的另一只滴血梅花鐲。

雁南飛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慢慢拾起那兩半兒的手鐲。雪兒有些驚呆了，癡癡地看著雁南飛。雁南飛又從懷里掏出另一只手鐲來，抬頭看向雪兒。這時，慕容秋耐不住了，大喊，雪兒，為你母親報仇的機(jī)會來了，快殺了他，不然，再沒有機(jī)會了，快！雪兒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得定了定神，瞪大雙眼，再次舉起劍，猛然向雁南飛橫掃過去。可這次，雁南飛沒有抵抗，反而昂起頭，喉嚨對準(zhǔn)了雪兒的劍尖。慕容雪大感意外，想停住，可來不及了……

雁南飛倒在地上，眼睛里流出兩行淚來。

選自《小說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