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去尋找與天空和湖泊有關的月亮
我看見,山路旁的樹丫上
擠滿了送你的眼睛,在秋天燦爛的晨光里
你不同的姿勢在淚水里變成了一只只發(fā)光的水鳥
在你拐彎時,太陽把你的影子悄悄提起
輕輕地貼在對面的峭壁上
我的嘴唇站在水平面上喊你
你在陌生的夢境里揮手
輕擦所有擠在樹丫上的眼睛或飛吻撞在石頭上的聲音
讓我把你囚在我心臟里的丑小鴨釋放
而在大山的眼睛里,你不是發(fā)光的水鳥
而是一只天鵝,雙腳被一縷縷炊煙捆綁著
瘦弱而孤獨地在干涸的小村中徜徉
你的身影消逝在了太陽背后,或者說你走進了太陽
走進了都市明亮課堂中的一束光亮
去尋找與天空和湖泊有關的月亮
我在揀老人丟下的音符
一根白亮亮的笛子
橫亙在發(fā)白的溪水邊
修改著往生的姿勢
突然一只白色的小鳥
從白色的胡須叢中飛出
扎進了輕緩的溪流
在不見聲響的極度
又猛然攪起泛濫的水花
浸濕了岸上的菊花
歸來的無色黃昏
悄悄掛在最大的樹梢
與溪中的白鳥對望
一陣清風過后
月亮的潮汐匆匆趕來
白小鳥順勢而去
靜止的村莊
燈光在喊老人的名字
而我在揀老人丟下的音符
只有秋風還在不放心地轉(zhuǎn)悠
在大山里
一進入八月
秋風就開始來蹲點了
夏天的汗水被莊稼擦干了
發(fā)涼的大田在快速地打補丁
葦子已開始著綿
看到一彈弓遠的秋風
玉米葉子就用方言起勁地打招呼
谷子一直在忙不迭地彎腰
而秋風有自己的行程
穿過秘不透風的稻田
竟直走向稻草人來問今年的收成
稻草人忍著被熱情搖痛的手臂
與秋風盤腿坐在田埂上
反問退休后的工作安排
說收忽然就收空了
田野蕩然無存
只有秋風還在不放心地轉(zhuǎn)悠
去編織整個天幕綿綿的晶瑩
叛逆期的女孩
在母親敲定的邊緣
飄忽于親與不近之間
母親的懷疑
經(jīng)常伏于明滅的燭臺
總是被我補課的鐵飯碗盛住
綿綿的雪花
到達眼睛又從眼睛出發(fā)
去編織整個天幕綿綿的晶瑩
我是天使
又是調(diào)皮的小男生
在沒有污染的綿綿中快樂飛翔
把水下的魚凍僵
把樹上的鳥聲扣入籮筐
把老師的話掛在野外盡情地燒光
“溫暖是一個適度:
近之瘋狂,遠之淡泊”①
后來被我補在了燒破的衣洞上
①摘自高崎《箴言》中的詩句。
我把媽媽的腳印鋪開成土地
到屋檐晾曬衣服
碰上陽光正在加熱
我站成了一塊冰冷的石頭
陽光穿過衣服上的破洞
來上下打量我的表情
而我的衣服卻捏住風的一角搖晃
屋門沒關
在里外空氣相撞的瞬間
我為我的作業(yè)的哭聲而返
媽媽手拿笤帚
用不識字的目光
在打掃我半陰半陽的作業(yè)
媽媽是一位行者
在我的心靈的荒漠跋涉
留下的是一串清晰而燦爛的腳印
從那個早晨開始
我把媽媽的腳印鋪開成土地
讓我的作業(yè)在上面抽穗
冬天的故事
從天上撕下一片白云
鋪陳在秋風用遼闊寫成的大地上
小村就開始了冬天
大雪經(jīng)常綿綿
被蓋在身上或掩埋自身
所有的事物都在大睡
靠近年根底的樹變矮了
伸著粗糙而顫顫微微的枝條
在張望無窮無盡的白
早起的喜鵲
打回了第一桶陽光
水跌倒在隆冬的大門檻成冰
寒風始終在給冰打臘
反射的光刺痛了獵狗的眼睛
而陀螺依然故我
唯一通向山外的路
彎彎曲曲成一條玉砌的渠
淌著稀疏的人影
身姿臃腫而長毛的女人
搭訕著從一個門拐進另一個門
用炊煙把小村的黃昏拉長
【作者簡介】王子江,號界翁,別號即心齋主人,網(wǎng)名漢星,遼寧省阜蒙縣扎蘭營子鄉(xiāng)太平山村人。1967年2月出生, 1984年10月入伍,中華詩詞學會會員,《中華詩詞》編委,《紅葉》詩詞編委。著有詩詞集《牧邊歌》《即心歌》,新詩集《雪塞歌》;編有詩評集《落雪聲》《飛絮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