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沒有扣籃，籃球會是什么樣子？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很長一段時期內(nèi)，大學籃球就是有著這樣規(guī)則的禁地。

從胯下運球到無球跑動，從對持球人防守到弱側協(xié)防，高水準的籃球——即便是偶爾看一眼的觀眾都知道——都是以比賽的方式表現(xiàn)出來的藝術。一場比賽中，每名球員的每個戰(zhàn)術，每次跑動，都是揮毫潑墨的一筆。有些細小，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有些則壯麗，讓人過目不忘——扣籃無疑是最震撼的。

“當你想到扣籃，想到一次進攻最終能以扣籃來完成，”“巨人”鮑勃·雷尼爾如是說道，這位1967-1970年圣博納溫徹大學的中鋒，最終擁有了名人堂級的NBA生涯，“籃球實際上是街頭文化，張揚是避免不了的。”

上面這番對扣籃的解釋一針見血，但令人驚奇——同時也常常容易被淡忘——的是，1967年，大學籃球的官方機構，NCAA，決定禁止扣籃，理由是要“提高”這項運動。而這樣做的實際效果卻是從根本上抹殺了籃球比賽最精彩，最真實的表現(xiàn)手段。

在搜索了眾多那段時期的NCAA文獻后，我們發(fā)現(xiàn)了諸多導致這條規(guī)則出臺的因素。NCAA規(guī)則的制定者最大的考量是為了保護籃筐。很顯然，劇烈的扣籃勢必會損壞籃圈，甚至會擊碎籃板。由此產(chǎn)生的兩個問題：第一，在比賽場地沒有替代籃架怎么辦？第二，如何保護球員安全？畢竟籃板尖利的碎渣很可能給球員帶來危險。

在1967-68賽季到1975-76賽季期間，NCAA給出過一些關于禁令的官方說辭，而導致這一現(xiàn)象的非官方原因則是，籃球運動的發(fā)展導致了這條禁令。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大學籃球比賽就如同是在28米長的場地上打乒乓球，非常無味。盡管有一些出色的球員值得觀眾們買門票，但比賽的節(jié)奏——被定點投籃束縛著，沒有進攻時間限制，以及由此產(chǎn)生的乏味的戰(zhàn)術——使得比賽缺乏刺激。

此后，隨著時代變遷，比賽內(nèi)容逐漸豐富，球員的塊頭越來越大，速度越來越快，也越發(fā)強壯。可能大學球員最顯著的例子莫過于劉·阿爾辛多，這名出自紐約的新星，在1965年選擇了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然后在1966年便統(tǒng)治了比賽（NCAA另一個規(guī)則缺陷就是大一球員不能代表校隊參賽）。身高2.18米，靈活性堪比后衛(wèi)的阿爾辛多（自1971年改稱卡里姆·阿卜杜-賈巴爾，他拒絕了本文的采訪）能控制整個禁區(qū)，扣籃更是易如反掌。

難道NCAA規(guī)則的改變是為了限制阿爾辛多？很多人一直都這么認為，盡管雷尼爾說，“對我而言，這樣的結果就是帶來了很多難以安撫的噩夢?！碑斎?，他之后還是立馬補充道，“一個成功的扣籃會給比賽帶來很多激情?！?/p>

毫無疑問，禁止扣籃摧毀了籃球比賽的娛樂價值。那球員是否懷念扣籃？“我不認為這會影響我，”雷尼爾說（但我們必須指出，如果擅長扣籃，得分肯定會更多），“我并不是那種在天上飛的球員，我是最初那一代先從中距離打起的大個子，和我對位的球員必須從外線開始防守?！?/p>

此外，在NCAA禁止扣籃前，在美國很多個州，扣籃早已經(jīng)被禁止。所以說，大個子球員和那些能跳的球員都在某種程度上都已經(jīng)習慣了，在比賽中不能由上而下地把球送進籃筐。

“（大學和中學）對我而言沒有區(qū)別，因為在高中（喬治亞州科爾代爾的克里斯普縣高中）時，我們就禁止扣籃，”特里·羅林斯說，這名2.16米的中鋒1973-77賽季在克萊姆森大學打球，此后在NBA中打了18個賽季?！拔覐男【捅灰髢?yōu)雅的打球。作為大個子，我當然愿意有機會就扣籃，這樣也能提高我的得分。”

阿蒂斯·吉爾摩，名人堂中鋒，在1969-71賽季在杰克遜維爾大學打球期間是單場“20+20”級別的球員（曾以場均22.7籃板創(chuàng)造了NCAA一級聯(lián)賽紀錄），他認為禁止扣籃對他的幫助根本，“這條規(guī)則的某些作用幫助我鍛煉了進攻能力，我因此有了多樣化的投籃，這對我最終成為職業(yè)球員非常有幫助?！?/p>

就此我們能得出結論：球員的確被這條規(guī)則影響了，至于這條規(guī)則的得失，則需要進行更深入評估。

“假若是因為有比賽之外的動機才導致扣籃禁令，那么我敢說，球員會因此感到很沮喪，”亞特蘭大的體育心理學家里克·范·海福倫博士說，“這甚至會制造更激烈的情緒，比如惱火，如果更極端，那甚至會是憤怒。有一種說法就說，是種族原因導致了這一規(guī)則?！?/p>

毫無疑問，一個20歲或者21歲球員的想法和一個65歲的退伍老兵一定會截然不同。但也有一種理論強調(diào)說，在球員看來，有些原則是不可動搖的，這些人認為，規(guī)則就是規(guī)則，彌補禁止扣籃損失的做法就是讓球員的武器庫得到了發(fā)展。

“高中畢業(yè)時，大學籃球項目已經(jīng)開始兼容并蓄，”吉爾摩回憶說，“回顧歷史，毫無疑問，這條規(guī)則有一點種族因素。對于少數(shù)派（主要就是黑人）的孩子而言，扣籃已經(jīng)是，也一直是比賽中很重要的內(nèi)容。”

但羅林斯對此卻有不同的觀點，“簡單地說扣籃禁令和種族相關，有些太草率。在體育界，不能把什么事情都和種族問題扯上關系。我曾有機會在NBA的規(guī)則委員會工作，所以我知道規(guī)則是怎么修改的。”

為了厘清NCAA的扣籃禁令和種族無關，我們采訪了一位白人球員。雷克斯·查普曼，大學籃球歷史上最優(yōu)秀的扣將之一，1986-88年期間效力于肯塔基大學。對于不必經(jīng)歷那樣的苦惱，他感到很高興。

“我知道歷史上曾有過禁止扣籃的時期，當扣籃回歸比賽后，我很興奮，”查普曼出生和成長都在肯塔基州，在肯塔基大學閃光之后，他成為了夏洛特黃蜂歷史上挑選的第一名球員，之后他參加過兩次NBA扣籃大賽，“那時，我還是小孩子，還沒能力扣籃，但我很期待目睹優(yōu)秀的大學球員能夠讓扣籃重現(xiàn)。我認為一個時機恰當?shù)目刍@，在人群中暴扣，或者比賽關鍵時刻的扣籃，都可以打斷對手的脊梁，所以說，扣籃可以摧毀一支球隊，也可以鼓舞另外一支球隊，這是籃球場上其他動作替代不了的?！?/p>

經(jīng)過多年的積淀，扣籃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藝術形式，這要歸功于朱利葉斯·歐文（他在馬薩諸塞大學時經(jīng)歷了禁止扣籃的時代）的經(jīng)典動作，要歸功于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后期在邁克爾·喬丹和多米尼克·威爾金斯之間進行的傳奇般的扣籃比賽。布雷克·格里芬之所以可以比肩其他人，并占據(jù)了（ESPN）“體育中心”（節(jié)目）10大精彩鏡頭，原因就在于他的威猛扣籃。而我們這本有著20年歷史的雜志以扣籃命名，目的也就是為了追求美好。而且，如果在當今的大學籃球比賽中實行禁止扣籃的規(guī)則，那一定會成為贊助商的噩夢。

最近，我在亞特蘭大的戴爾。弗里斯科烤肉餐廳吃晚飯，我注意到臨近的包間中有群人。通常，我對別人討論的話題不感興趣，但這群人大都是中年人，談話的口吻卻像孩子。他們談論的焦點之所以引人入耳是因“J博士”（朱利葉斯·歐文）。或許只有當你真正了解“J博士”的手，你才真正理解，他是如何完成那些精彩的，而且迄今在重大比賽之前依舊是高光節(jié)目的扣籃?！癑博士”早在1987年就退役了，但到現(xiàn)在依舊能吸引一群人討論他，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他的扣籃是籃球史上最震撼人心的動作之一。

范·海福倫博士在點評扣籃禁令時，有一句話很精辟，這就好像一個人已經(jīng)習慣用鍵盤打字，但轉眼間，鍵盤上的按鍵位置全變了。

迄今，扣籃重返大學比賽已經(jīng)36年了，而且肯定不會再被禁止了?，F(xiàn)在想想都好笑籃球比賽中最具觀賞性和震撼力的東西，竟然有一段時間被驅除了，而且原因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