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月，從敘利亞逃至黎巴嫩的巴勒斯坦難民向聯合國和國際社會呼吁為其提供緊急救助；2月，巴勒斯坦宣布與敘利亞各方達成協(xié)議，以使在敘利亞的巴勒斯坦難民遠離戰(zhàn)火；3月，巴勒斯坦不同政治派別在位于黎巴嫩的艾因·哈勒瓦巴勒斯坦難民營爆發(fā)激烈的武裝沖突，造成多人傷亡……這兩年隨著敘利亞局勢的惡化，巴勒斯坦難民這個久已存在的老大難問題再次引起世界關注。

困擾巴以和解的諸多難題之一

巴勒斯坦難民問題由來已久。19世紀末期猶太復國主義誕生后，向巴勒斯坦移民的猶太人逐漸增多，他們與當地人的矛盾逐漸加深。以色列歷史學家湯姆·賽戈武曾說過，自猶太復國主義誕生起，把巴勒斯坦人趕出“上帝應允之地”（巴勒斯坦）就是猶太人一個恒久不變的目標。1948年以色列建國后，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陷入戰(zhàn)爭，大量巴勒斯坦人流離失所，淪落為難民。黎巴嫩、敘利亞、西岸、加沙和約旦等地紛紛出現巴勒斯坦難民營。阿拉伯國家在1967年第三次中東戰(zhàn)爭中慘敗后，又有大量巴勒斯坦人被迫背井離鄉(xiāng)，成為難民。從此，巴勒斯坦難民問題成為困擾巴以和解的諸多難題之一。

1949年12月，聯合國大會通過第302號決議，設立專門負責巴勒斯坦難民事務的機構“聯合國巴勒斯坦難民救濟和工程處（UNRWA）”。UNRWA的統(tǒng)計信息顯示，截至2012年年底，登記的巴勒斯坦難民共有492萬左右，獲得UNRWA認可的巴勒斯坦難民營有61個，其中約旦河西岸19個、黎巴嫩15個、約旦10個、敘利亞9個、加沙8個。由于所在國（地區(qū)）的發(fā)展狀況和對巴勒斯坦難民的態(tài)度不同，因此各地的難民營狀況有較大差別。需要注意的是，生活在難民營中的巴勒斯坦難民只占其難民總數的1/3左右。

一言難盡的難民營生態(tài)

巴勒斯坦難民營是為了臨時安置難民而建的，加上所在國家和地區(qū)的發(fā)展態(tài)勢并不理想，所以難民營的整體狀況一直比較差，一些難民營連供水、污水垃圾處理系統(tǒng)和電力等基礎設施都不完備。此外，巴勒斯坦難民營普遍存在幾大問題：

難民不斷增加，人口密度大。和其他阿拉伯、穆斯林區(qū)域一樣，難民營內的巴勒斯坦人出生率也相當高。據統(tǒng)計，2010年西岸和加沙的巴勒斯坦難民中有50%以上未滿25歲。在難民不斷增加、但面積基本保持不變的情況下，難民營的人口密度相當高。據來自UNRWA的資料，截至2005年3月31日，在其負責的巴勒斯坦難民營中，人口密度超過每平方公里10萬人的難民營有22個，其中兩個難民營人口密度竟然高達85萬人/平方公里和64萬人/平方公里，而同期世界人口密度最大的行政區(qū)上海黃浦區(qū)也才13萬人/平方公里。由于人口過于擁擠，所以難民營對新的住處的需求日益強烈。在難民營占地不變的情況下，除了在公共用地和綠化區(qū)上建造房屋以外（這樣的地方也早已用盡），只能向高處發(fā)展。于是，在原本只為平房打下的地基上，難民紛紛加蓋至二層，甚至三層、四層，其中的安全隱患是不言而喻的。

醫(yī)療和教育資源短缺。巴勒斯坦難民營整體的醫(yī)療狀況都很差，尤其是西岸和加沙的難民營。在這兩個地區(qū)，非傳染性疾病是巴勒斯坦難民面臨的主要健康問題，對此類疾病的治療尚不夠全面。與此同時，UNRWA面臨的衛(wèi)生服務壓力過大，每名醫(yī)生平均每天要為102名病人接診。遍布西岸的以色列檢查站及其對加沙的封鎖也造成極大的醫(yī)療困境，比如在加沙，2010年年底有165種藥物為零儲存，在2011年1月初則有38%的基本藥物缺貨。另外，大量青少年的存在需要配套的教育資源與設施，但是目前難民營的實際狀況相當不理想，校舍、教學設備和師資均存在較大缺口，比如UNRWA在巴勒斯坦控制區(qū)開辦的學校，每個班級多達45～60人，教師也多是不甚合格的協(xié)議工。

涉入政治程度較深，與以色列對抗烈度更高。因為沖突和戰(zhàn)爭被迫離開了故土，而且政治經濟和社會地位低于所在國公民，這讓巴勒斯坦難民憤恨難平，自然會影響到他們的思想意識和政治傾向；而且相對于較為分散的其他巴勒斯坦難民，難民營中的巴勒斯坦難民更易形成共憤心理，加上某些政治勢力的有意引導，所以難民營與政治勢力甚至是激進勢力的聯系較為緊密，并且對以色列懷有更加敵視的態(tài)度。在巴以沖突的具體案例中，與難民營有關的沖突一直屢見不鮮。

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以難民營為依托的巴勒斯坦游擊隊曾對約旦的政治發(fā)展產生較大影響，以至于約旦政府軍大舉進攻巴勒斯坦游擊隊，一些難民營遭到重創(chuàng)。黎巴嫩的巴勒斯坦難民營與政治的關聯性更強、更持久，對黎內政外交的影響也更大。長期以來，法塔赫等巴勒斯坦組織積極在黎難民營發(fā)展勢力，難民營中的抗以力量日益顯現，并時常對以色列發(fā)動襲擊，從而導致以色列對黎南部一再進行軍事打擊，使得黎以關系更加緊張。此外，巴勒斯坦人還介入了黎巴嫩內部政治勢力的競爭，對黎巴嫩內戰(zhàn)的爆發(fā)和持續(xù)起了相當大的推動作用。時至今日，黎巴嫩政府仍然視巴勒斯坦難民營中的激進勢力為不穩(wěn)定因素，2007年黎巴嫩政府軍與難民營武裝力量發(fā)生慘烈的軍事沖突。此外，難民營也是一些巴勒斯坦組織發(fā)展的溫床和爭取的對象，比如法塔赫、哈馬斯、“人陣”、“民陣”等均有與之關系密切的巴勒斯坦難民營。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巴勒斯坦問題的懸而未決和難民營的現狀，導致難民的失望和不滿情緒不斷蔓延，直接推動了伊斯蘭極端勢力在難民營中的發(fā)展，一些激進的伊斯蘭組織也應運而生，使難民營日益成為沖突多發(fā)區(qū)。

不知何處是故鄉(xiāng)

時至今日，UNRWA仍然是很多巴勒斯坦難民的生活依靠，特別是對加沙的難民而言更是如此，近年來以色列對加沙實施了非常嚴密的封鎖，很多國際救援物質無法運抵加沙，因此UNRWA的援助十分關鍵。

除了聯合國有限的行政預算，UNRWA的活動資金幾乎全部來自捐贈。目前，美國、歐盟、日本、加拿大和澳大利亞是主要捐助國，世界銀行和伊斯蘭發(fā)展銀行也是主要的捐助者。然而，國際社會的捐贈、UNRWA的運作和難民營所在國的努力，都不是解決巴勒斯坦難民問題的根本之策。巴勒斯坦認為，猶太人和以色列的暴力是催生巴勒斯坦難民的根本原因，因此解決巴勒斯坦難民問題的最佳途徑就是允許他們回歸故里。但是在以色列看來，導致這一問題的直接原因是1947年阿拉伯國家拒絕聯合國大會181號決議，以及阿拉伯國家在1948年發(fā)動旨在摧毀以色列的戰(zhàn)爭。以色列認為，解決巴勒斯坦難民問題的最佳方式是巴勒斯坦難民返回到未來建立的巴勒斯坦國，或者在其他阿拉伯國家生活。

現在，不管是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還是以色列，都知道巴勒斯坦難民大規(guī)?；貧w原地絕無可能，所以，“難民回歸權”只是巴方在巴以談判中一個日益輕微的砝碼而已，也許少量難民象征性地回歸、巴勒斯坦國建立后的移入和所在國給予公民身份和權利，才是巴勒斯坦難民更值得期待的前景。

筆者曾在以色列、巴勒斯坦做田野調查，走訪了這兩個國家（地區(qū)）的大部分地方，發(fā)現幾十年前自然條件幾乎相同的土地現在已完全不一樣：以色列的先進技術和有效治理使得他們擁有了更多宜居的土地，但是巴勒斯坦一邊的居民則集中在城市及其周邊地區(qū)，其他地方多是一片荒蕪。比照以色列對國土的改造和治理，目前巴勒斯坦境內無人居住的土地是可以被發(fā)展為巴勒斯坦人居住區(qū)的。

在目前巴勒斯坦還未取得國際社會的普遍承認、巴以沖突依然較為激烈的情況下，以色列方面顯然不會幫助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進行土地改造等方面的工作。但是，在未來以色列和國際社會普遍認同巴勒斯坦的主權獨立和領土完整后，作為正常國家間關系的發(fā)展，以色列可以利用自己的移民經驗和先進技術，幫助巴勒斯坦進行土地改造等有利于移民安置的工作。畢竟，對以色列而言，在自己的相對優(yōu)勢難以被撼動的前提下，幫助巴勒斯坦獲得一些必要的發(fā)展也可以使本國取得更好的國際環(huán)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