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玫:“男人戲”專業(yè)戶
在中國的電影史上,胡玫是一個值得驕傲的名字。無論是她鏡頭里的帝王,還是現(xiàn)實中男導演主導的影視圈,在男性為主導的世界里,胡玫以她尖銳的視角,獨特的詮釋語言,讓所有中國影視迷記住了她的名字,并以女性的方式完美地詮釋了男人的故事。
胡玫的從導之路頗有些曲折。1975年胡玫從高中直接考到總政話劇團,當了兵,如愿以償?shù)貙崿F(xiàn)了在學校里設想的長大以后當文藝兵的夢想,開始了在話劇團跑龍?zhí)椎纳?。四年以后,國家恢復了高考,一大批被荒廢了很久的孩子,終于有了讀書的希望。
讀書歸讀書,但是報考北京電影學院卻完全是一次意外,因為對當時做演員的胡玫來說當導演是一個太遙遠、不敢想的事,甚至是一個有些可怕的假想。胡玫當時想報考演員,又覺得自己不夠漂亮,沒底氣,就天天到與家隔著一道墻的電影學院看報考的考場,一直拖到離報名截止還差三天,碰到一個當時在北影做導演的大哥,他問胡玫怎么不去報考導演,還對她說再不去就沒有機會了。于是胡玫就穿著軍裝去了考場取招生簡章。
走進考場,一大群考官坐在那里。本來就很緊張的胡玫,自選的詩歌還沒有朗誦完,突然考官老師問她:“同學,你為什么要報考導演系?”一下子蒙了的胡玫,把問題和現(xiàn)成的答案在心里過了一圈之后,卻沒有說,而是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在她看來實在的話,結果讓好多老師聽得哭了,流下眼淚,當時就全票通過讓胡玫準備復試。就這樣,胡玫順利地走進了電影學院導演系的課堂。
在胡玫的這一屆同學里,幾乎塞滿了當代中國導演界的所有領軍人物:陳凱歌、田壯壯、吳子牛,這一批后來被稱為第五代導演的領軍人物都出自胡玫所在的那個班。而在這個高手林立的環(huán)境里,胡玫表現(xiàn)出巾幗不讓須眉的實力。
女導演正流行,不過相比于青春、愛情、理想、激情這些鮮艷的清新簡單的主題,作為女導演圈子里的前輩,胡玫的主攻方向卻是政治大戲?!队赫醭?、《忠誠》、《漢武大帝》、《孔子》等等,無一不是生猛剛硬的朝堂大戲。
不得不承認,胡玫之所以讓所有男觀眾欽佩的原因,正是基于她以女性的視角解讀男人,而這樣的細膩、絲絲入扣卻是身為男人所“當局者迷”的。無論是《雍正王朝》還是《漢武大帝》,直到后來的《喬家大院》,胡玫以其霸氣、犀利、細膩的筆觸塑造了一個個生動的形象,創(chuàng)造了一個個收視高潮。
早在《甄嬛傳》流行之時,曾有影評人指出,宮斗戲其實就是女人們的政治朝堂戲,只是相比較而言,宮斗戲以綿密陰狠見長,而政治朝堂戲則更顯波譎云詭。對于這樣一個男人的權力世界,胡玫以一個女導演的視角,解讀出不一樣的味道。
在她的戲中,男人是霸氣的,無論是漢武帝,還是雍正;在她的戲中,男人是溫柔的,無論是對女人的感情,還是對兄弟、親情的處理;在她的戲中,男人是智慧的,指揮作戰(zhàn)或者商場斗爭;在她的戲中,男人是脆弱的,會落淚,會崩潰,也會在瞬間白頭。這一點,陳寶國有發(fā)言權,唐國強有發(fā)言權,陳建斌有發(fā)言權。她的戲之所以男人更欣賞,是因為她比男人更了解男人。
將自己的風格定位在政治大戲這個基調上之后,胡玫的作品都在努力傳達這種視覺風格和人文關懷。在她的鏡頭下,有陳寶國為漢武帝的動情而深深垂淚,也有唐國強為雍正革除弊政而在朝堂上的振臂一呼,她的鏡頭下的男人有情有義,有血有肉,有理想有擔當,極好地展現(xiàn)出中國讀書人的家國天下情懷。在她的眼中,古往今來的帝王將相沒有好壞的黑白之分,而有的只是歷史使命下的人格化和作為歷史人物的喜怒哀樂。作為女導演的胡玫,在男性化的視角上,的確有著她獨特的解讀魅力。
《漢武大帝》拍攝時曾有一個細節(jié):當霍去病大破匈奴的捷報傳來時,飾演漢武帝的陳寶國在胡玫的啟發(fā)下才拍出喜極而泣的效果。陳寶國后來說:不是因為太辛苦才決定以后不演帝王,而是皇帝本身就難演,每個皇帝都不一樣,不像普通人那么好理解。男人戲不好導演,皇帝戲尤其不好拍,而執(zhí)導過這么多皇帝戲的胡玫卻做到了。
畢格羅:艷麗外表下有顆“男人心”
北京時間2010年2月2日晚上九點半,第82屆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儀式揭曉答案,奧斯卡獎誕生了首位最佳女導演——凱瑟琳·畢格羅。凱瑟琳·畢格羅憑借《拆彈部隊》獲得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原創(chuàng)編劇在內的6項大獎,成為當晚最大贏家。值得一提的是,當晚的獎項對決集中在《拆彈部隊》和當年席卷票房的《阿凡達》之間。更有意思的是,畢格羅正是《阿凡達》導演詹姆斯·卡梅隆的前妻。現(xiàn)場的鏡頭注意到,當畢格羅從湯姆·漢克斯手里接過小金人時,卡梅隆一臉鐵青。
不過這位奧斯卡歷史上的首位最佳女導演卻并不以高產出名。1978年拍了首部短片《博命者》后,她總共拍攝了9部影片。2002年,畢格羅執(zhí)導的影片《K-19:寡婦制造者》投資高達1億美元,但只收回6500萬美元的票房。這一次的失意,導致了畢格羅6年的沉寂與思考。6年后重拿執(zhí)導筒的畢格羅,又多了一份堅韌與沉穩(wěn),《拆彈部隊》的投資只有1500萬美元,且在制作之初,竟然沒有發(fā)行商敢接手這部電影,但面對種種困難與逆境的畢格羅,一路守護著她的信念與堅持走了過來,并創(chuàng)造了投入產出比超高的歷史。
這部反映伊拉克戰(zhàn)爭題材的《拆彈部隊》讓凱瑟琳·畢格羅曾直言:男人那活兒,我能干得更牛。作為一名女性導演,凱瑟琳·畢格羅最擅長執(zhí)導的卻是充滿陽剛之氣的動作電影,荷槍實彈的火爆場面,赤手空拳的格斗還有血花四濺。很多時候,人們都會把她簡單地稱之為一位優(yōu)秀的女導演,實際上,如果沒有這樣略帶偏見的字眼,簡而言之,她就是一位了不起的導演。因為每當她舉著話筒高喊“開拍”和“停”的時候,這個由兩條X染色體主宰性別的生物操縱的全是看似只有男人才能干的活兒。
讓凱瑟琳出盡風頭的《拆彈部隊》,同樣是一部關于男人和戰(zhàn)爭的電影。影片全部由男演員出演,充滿了雄性荷爾蒙氣息。故事背景設置在2004年的伊拉克,而影片正好是在約旦邊境拍攝的,圍繞三個特派到伊拉克炸彈區(qū)的美國大兵在巴格達執(zhí)行任務時驚心動魄的遭遇而展開。
和好萊塢制作的《壯志凌云》、《變形金剛》這些替軍方賣力宣傳的征兵廣告大片不同的是,《拆彈部隊》并不受限其中,也沒有要老調重彈所謂反戰(zhàn)的思想。它只是在書寫一份不作說明的診斷書: 凱瑟琳的《拆彈部隊》從心理和行為上來解析戰(zhàn)爭的經歷能對一個男人帶來怎樣的變化,即使在他狼狽逃離后,戰(zhàn)爭依然能嚴重腐蝕他的靈魂。
《拆彈部隊》的成功似乎為畢格羅的執(zhí)導風格定下了一個基調:剛硬、生猛,充滿男性荷爾蒙。雖然不是故意為之,但也在為宣揚美國的普世價值觀和國民情感導向上“出了一把力”。而畢格羅的新片《獵殺本·拉丹》就為這種風格做了最好的注腳。
早在今年年初,《獵殺本·拉丹》法語版上映時,就有美國國會參議員指責畢格羅在影片中描述美軍利用酷刑得知本·拉丹的下落是“失實”。而畢格羅顯得不以為然:“我們知道影片的題材本身就廣受爭議。但我們沒有想到影片會受到如此猛烈的抨擊,引起如此巨大的反響。要知道嚴刑拷打早在2002年就已經成為人們爭論的話題了。至于嚴刑拷打的問題,則應該留給政治家們去解答?!?/p>
《獵殺本·拉丹》最終獲得好評,而這部近似紀錄片式的影片也傳遞出畢格羅作為導演的終極情懷:女主角杰西卡·查斯坦的成功傳達出畢格羅想展現(xiàn)的權威感,因為這個角色本身就有多面性,嚴厲和溫柔并存。雖然畢格羅一再表示自己不想被拿來和女主角作比較,但是其堅韌的性格和超強的自我控制力讓人永遠都能感受到她心底潛藏的暗流。將自己十多年的導演人生濃縮在這兩個半小時的電影里,或許其中也暗含著畢格羅的立場和寄托。
許鞍華:名成不一定利就
她曾于香港中學會考英文科考試中取得A級成績,她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香港新浪潮電影制片人中的著名一員,她是目前奪得四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的唯一人,她曾擔任香港導演會會長,并在2011年獲亞洲電影大獎頒發(fā)的終生成就獎,她就是香港導演許鞍華。
1979年的《瘋劫》是掀開香港新浪潮序幕的重要作品之一,也標志著許鞍華作為一位電影作者的誕生。作為導演,許鞍華在香港影壇上有其特立獨行的地位。她對類型片技巧的圓渾掌握,令她無論拍攝驚悚片、倫理片、武俠片以至紀錄片,都揮灑自如。
令人頗感難得的是,在商業(yè)市場的考慮下,她的多部作品仍滲透著濃濃而共通的作者信息:對過去歷史的執(zhí)迷、對飄泊人間的關懷憐惜、對個人與城市變遷的重視,使她的作品成為香港影壇上,罕有能平衡個人言志與類型取向的極佳示范。無論是借傾城傳奇抒發(fā)末世感性,還是罕有地以基層生活故事背景,甚至以重現(xiàn)經典去寫民族情,或是淡然低回地作自傳,都能得心應手、言之有物。
1972年許鞍華獲得文學碩士后,前往英國倫敦國際電影學院進修。三年后回港,曾為著名導演胡金銓做過幾個月英文助理,一個偶然的機會她進入無線任編導,并逐漸嘗試拍攝紀錄片和電視劇。1979年許鞍華拍攝了她的第一部電影《瘋劫》,這部被譽為是掀開香港新浪潮序幕的電影作品,獲得第17屆金馬獎劇情片獎,也使得許鞍華的橫空出世幾乎成為一次完美的神話,而她的第二部講述越南難民故事的電影《投奔怒?!穭t更為引人注目,獲得第二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獎等5個獎項。
雖然被譽為最有影響力的女導演之一,許鞍華自謙不敢以藝術家自居,她對自己的評語是“我只是一個典型的香港人而已?!绷鄽q的許鞍華至今依然喜歡頂著蘑菇頭,拎著從超市里買來的東西去擠回家的地鐵,走在路上被粉絲撞見,也會說:“唔好意思,我趕著有事做?!痹谠S鞍華的眼里,典型的香港人是活在當下的,他們非常之開放,凡事大而化之,但也明察秋毫。而許鞍華樂意去拍攝的也正是記錄下港人的喜怒哀樂?;蛟S正是這樣的認知,才有了《天水圍的日與夜》這部影片。
可能連許鞍華都沒有想到,這部四處找投資商籌拍的《天水圍的日與夜》上映后竟會有這樣的轟動。這部投資不過一百多萬的超低成本電影,沒有大牌明星,沒有任何炫目的焦點和炒作資本,主角不過是隔壁鄰居家滿臉褶皺的阿婆,鏡頭前來來去去不過是普通人起居、吃飯、睡覺、穿衣這樣觸目可及的平凡生活。
然而《天水圍的日與夜》上映后卻贏得很多香港民眾的共鳴,并獲得第十五屆香港電影評論學會獎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獎,年過六旬的女主角鮑起靜更是憑借此片封后。2009年4月,第28屆香港電影金像獎上,《天水圍的日與夜》大放異彩,攬下最佳女主角、最佳導演、最佳女配角、最佳編劇在內的4項大獎。
對于《天水圍的日與夜》的成功,許鞍華這樣總結道:“現(xiàn)在的觀眾希望看到反映人性較深層的內容。當他們坐下來,是想要在電影里重新發(fā)現(xiàn)自己,找回人生意義?!庇杏霸u人評論說,許鞍華是個異數(shù),她已經超越了一般“女導演”的范疇。英國哲學家阿爾弗雷德·諾思·懷特曾說過:“分析顯而易見的東西需要非凡的頭腦?!?/p>
許鞍華的獨特就在于她已經超出普通導演的工作范疇,她所做的事情是向更多的人去呈現(xiàn)和映照普通人的生活狀態(tài)。與其說她在導電影,不如說她是在講故事。只是講故事的方式不是用嘴,而是她手里的膠片機。在這樣的一種方式下,許鞍華的鏡頭總是能捕捉到我們往往容易忽視的東西。至簡至純之物,往往是最動人心的。而拍出這種片子的女導演,也往往是非同“一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