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禹同
河水至純、至清,緩緩從成熟的稻田中穿過。這一切似曾相識,又似乎陌生。
——題 記
這種生活,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每天我坐在高檔的轎車里,往返于貴族學校和裝修豪華的家。奢華的生活帶給我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和迷茫。在這里,我再也找尋不到曾經的味道。
我學校對面有一家音響店,那幾個大得出奇的舊音箱每天會不停地播放著略帶沙啞的音樂,它似乎已存在了很久。
都說音樂是有魔力和靈魂的。于是我開始留心音箱里播放的樂曲,希望能聽到一首可以給我力量,讓我震撼的歌。
然而我卻一次次地失望了。
時間一年年地過去,音響店門前的幾個大音箱愈加陳舊和沙啞了起來,但還是不知疲倦地循環(huán)著,似乎在和我一起執(zhí)著地等待。
終于有一天,我聽到音箱中傳出了Jay的《稻香》,竟然有種熟悉的溫暖,觸動了我心中某一角柔軟的回憶。
秋風靜靜吹過。我在那棵落葉飄零的樹下佇立良久,最終在放學的人流中,選擇那個離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過了這個湖,就是郊區(qū)了,離我原來的那個家就不遠了。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漸暗,我終于站在了湖邊。對岸的樹林里,若隱若現地透出了幾盞路燈的光亮,昏黃,慘淡。
離湖的不遠處有一座古老的白塔。聽爺爺講,它歷史悠遠,曾是我們小鎮(zhèn)的驕傲。而如今,它的威嚴、古樸早已淹沒在都市花枝招展的新樓里。
上岸,我毅然向前,向那片樹林走去。一只小木船在湖面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與我一起回到白塔的身邊。
秋夜,靜謐,微涼。月亮出來了,路燈昏黃的光亮很快就融化在這一輪清澈里。皎潔的銀白色從樹枝間穿過,灑在落葉上,像是凋零了一地的時光。
而都市的夜景是花哨的。白塔莊嚴的身軀上被纏上了些許霓虹燈,與那些年輕樓房一起散發(fā)著五顏六色的光亮,顯得滑稽可笑。
穿過樹林,眼前頓時開闊起來,前方是一大片成熟的稻田。稻谷成熟的香氣彌漫在四周,籠罩著我,也籠罩著一條不經意間從稻田中流過的小河。
河水至純、至清,緩緩從成熟的稻田中穿過。在這個豐收的季節(jié),帶著一身稻香,堅定而又執(zhí)著地向前流,終匯入都市的喧囂。我心中有些惋惜,但也甚感欣慰——畢竟,它是發(fā)散著稻香的。
就在這彌漫著稻香的月夜,我面對稻田,陷入凝思。
不覺間,記憶拉著我又回到5年前那個秋天。那時,一如今天的模樣,稻谷也飄著香,但我們家卻沒有留住豐收的喜悅。
記得那天,我被一雙大手牽著,穿過樹林,經過白塔,乘著小木船,離開了那個稻香彌漫的家。
此時此刻,我所面對的,還是不是我家曾經的那片稻田?渡我而來的,還是不是當初載我離開的那只小木船?還有那條小河,還是不是像原來那樣清澈……我的童年,是不是就在這里度過?
盡管有再多疑問,縱使有千般眷戀,我還是要離開——我已不再天真爛漫,不再屬于這里。如同那條發(fā)散著稻香,卻流入都市的小河,一旦匯入,就再也回不來了。
攜帶一身稻香,我回到湖邊。秋月下,那只小木船依然在湖面靜靜等待。我來了,又走了,什么也沒留下。
我的都市生活軌跡只是在這稍作停留,終要向前繼續(xù)延伸。
只是,我不再茫然。
至少,我曾經屬于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