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
寄托
不肯輕易呈露的光
含著花朵走了下來
不肯輕易失望的人
在桃花和梨花的村里
像一棵深夢著的木樨
這些一模一樣的農(nóng)舍
只要有日間的炊煙就夠了
我們,只要有一點點呼吸就夠了
星星總是亮著
我們的眉毛里兒童如小鳥
總是唱歌、飛翔
憂郁地頂著天空
借來的音樂
借來的音樂羞怯地
點著一盞小燈
穿過莊嚴的墻壘和空虛的人群
這樣干渴的夜晚,樹枝上掛著沉重的花香
借來的音樂在細小的月亮下
像一把蜘蛛的琴弓,格外惆悵
我們美麗的薄翼,那躲在一邊的孤兒
堅冰包裹的火焰,終于劃破了灰色心臟
借來的音樂,遙遠的暗示,很久以前排一點笑容
還有我們,不是在一起嗎
陌生含著親切,驚怯含著向往
(正是同樣的霧升起來了
有的人心神恍惚,有的人心地明澈)
有蜻蜓的山谷
身材纖細,兩翼薄而寬廣
懶散地擱在空氣里。
一天即將結束,這個
刻意組成的集體
心慌意亂,相互訴訟。
懶散地裝暈,騎士、舞女
懶散地假裝追逐,
在太陽的金環(huán)崩裂的聲音里。
誦經(jīng)者
將整個黎明能給予的
都給予虔誠的誦經(jīng)者
將整個靈魂里的舞蹈
都獻給虔誠的誦經(jīng)者
不是一個,而是一萬個兒童
掌上開著蓮花,雙眼沐著明月
不是一天,而是一萬天
含著微笑,如未曾露面的處子
誦經(jīng)者,音樂一樣的霧
道路那樣的穿過田野
將我所有的淚花
都獻給那古老的正在流淌的聲音
像水晶吹去淡影那樣祈禱
像石階推開晚風那樣輕聲歌唱
胡桃殼
老年的智慧的形狀
意志的曲線構成的世界
——這凹凸不平的球體
仿佛瞎眼的星辰投射出某種遙遠的事物
它壓抑著某種危險的隆起
以一種和解的圖形謀求我們的青睞
讓我們贊美,讓我們服從
我們開始傾向它的夢魘
使用它的語法,習慣它突然的放縱
星際的毛細血管的頂端
這倒懸的球狀黑影有著一副老年人的睡姿
——當他們的眼瞼垂下
仿佛從遠處飛來了臉的碎片將時光的創(chuàng)口拼攏
夜的靜水
黎明,我們不知道會在哪里出現(xiàn)。
劃槳的手掬起黑沉沉的水,
那些蛋清似的寶石擦亮了一團團燈火,
遠遠地,嘆息著,采食著蟲鳴。
水域無邊無際,溶化了舞姿,安撫著魚群,
使之靜靜地產(chǎn)卵,在水的神經(jīng)叢中。
水面上沒有我們的身影,沒有
熟悉的氣味幫助我們在驟然抽搐的皺褶間
潛行并直抵最深的曜巖,
而黎明在那里擦傷,呈露于一片慵懶的血痕里。
不熟悉的塵埃
這樣,我們就在那遠離大海的房間會晤,
帶著陌生的喜悅和那山腳下的枯葉之聲。
我們知道,下雪的日子里能在雪地上
滑行的家禽,現(xiàn)在已變得蒼老。
但愿那一陣星群的絮語沒能將它掩埋,
它向我們拍動雙翅,緩緩地收攏翼下的塵埃。
如今那個回憶尾隨著臨終的形體蹣跚而行,
誰還能在風中翻滾,就像秋天的榛果
要擊中大地的腰肢?——我們想
最初的有力的念頭將通過塵埃保持新鮮。
懂事的玻璃
現(xiàn)在,我們通過玻璃觀看動物
先是玻璃缸,然后是電視屏幕
玻璃僅僅是公式形狀的意志
總是消融于層出不窮的圖象
可有誰了解它的苦衷,無人顧及
它的需要,這才是致命的毒藥
試想沒有玻璃我們?nèi)绾紊?/p>
比如我,將不得不去月亮下讀書
因為光線除非被光獻出,沒有
懂事的玻璃,它們怎敢接近黑暗
詩句
那旗幟將自身抑制
猶如風中武士三月的頸項
駕馭大雨的野生藤蔓
折彎了石頭內(nèi)部的焰火
不及物的快速之香
那麋鹿的姿影點亮了夜晚
被動物追隨的人慣于抒情
被植物銘記的人擅長思考
那水是一分為二的鏡面
加速了詩句的舞蹈
那水中的器皿旋轉不已
猶如一顆新的星座的模型
【責任編輯 黃利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