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登強

五一臨近，我又懷念起趙成齋先生。先生濟南章丘人，少年起師從形意拳大師李向左前輩，技藝學(xué)成后，隱居新泰。先生一生為人耿直，嫉惡如仇，在新泰授徒眾多。

先生晚年時，我有幸拜在其門下。開始時，先生見我面黃肌瘦，傳一養(yǎng)生功法。大體是雙腳踵相靠、腳尖外擺相距約七寸站立，立身中正，雙手中指正對雙腿兩側(cè)褲縫，松靜片刻后，身體自然左右晃動?；蝿佑袝r，以小指領(lǐng)勁，五指逐一翹起，雙臂胸前環(huán)抱，配合呼吸一開一合，意想荷花綻放的情景。一次，先生見我沒有松靜下來，批評我說：“你看你，就像一根桿樣矗著！”我一緊，后一松，感覺迥異。此功法妙處是身體要自然地晃動。

初識形意拳是在先生家中，見先生前手一推，后手一拉，松松地一站，說是練形意拳先要站樁，要把樁拖出來。當我站時，先生先調(diào)我的腰胯部，再調(diào)整頭部和手部動作。先生口傳：三尖要照；前手如推壁，后手如踏地；卷簾提肛。還說站樁是培養(yǎng)浩然正氣。

先生所教趟步，要求趟出以后步子的定型還是樁式。前腳趟出，離地很近，僅幾個小米粒高的間隙，說是聽聲音就能知道趟步的對錯。所傳口訣是：磨脛磨脛意氣響連聲；后腿催前腿緊相連。

先生常說：“我們這套形意拳很純正！”

先生路遇一青年欺負老者，制止。青年揮拳打來，先生順勢一掌劈去，青年倒地，先生怒斥：“我開的就是打架的鋪子！”。而先生常常囑咐我，若遇敵手，有十條路，九條是死路，只有一條是生路，無論受怎樣的委屈也不能動手。

每天清晨，我們都要在一單位院內(nèi)練功。先生先給我調(diào)好樁式，才開始練功。他打一遍太極拳，要十五分鐘左右，中間會悄悄地走過來給我調(diào)樁。我倆練功當中，先生是不允許外人靠近我們的，他會大聲呵斥走進我們練功場地的人，“碰著你怎么辦？”練完太極拳后，先生會練一些八段錦、皇宮干洗面等養(yǎng)生功法。最后，先生不馬上離開場地，會蹲在地上用樹枝寫一個大的“佛”字，然后盯著長時間地看。

有時下午，我們會到河岸邊先生和弟子們多年前練功的場地去，但去的很少?，F(xiàn)在去，要繞過一處儲存煤炭的場所，道路崎嶇，很難走，練功場地也沒有了當年的盛景。先生頗為感慨地指著場邊的一顆大樹，說是當年栽的。我在樹下站樁，先生突然喚我到他身邊去，要給我講個故事聽。說是舊時有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兒子非常孝敬老娘。這一年，老娘得了怪病，腹痛難忍，多方醫(yī)治無效。后來跋山涉水求治到一名老中醫(yī)處，老中醫(yī)看后直搖頭，說：“治病的方子好開，藥難尋，沒有辦法治療?！辈诟纼鹤踊丶覝蕚浜笫拢瑑鹤又缓糜猛栖囃浦夏锘丶?。路過村落，兒子到一戶人家想要碗水給老娘喝，這家剛好有產(chǎn)婦生子，全家歡喜，見老娘可憐，就給了老娘碗產(chǎn)婦用的粥喝。母子謝過人家繼續(xù)趕路，走到山谷下，老娘又說口渴，兒子只好四處尋找泉水。最后尋到一骷髏頭里還有一汪水，水里有兩條小蛇在游動。沒有辦法，兒子只好把骷髏頭里的水捧給老娘喝。老娘喝了直說真好受，回到家后，老娘說肚子不疼了，竟然能下地要干活。兒子非常高興，但轉(zhuǎn)念想起老中醫(yī)的話，那不是在咒罵老娘嗎？兒子氣呼呼地跑來質(zhì)問老中醫(yī)，老中醫(yī)詳細詢問后，驚道：“對了！你老娘是喝了雙龍戲水、狀元粥，這才治好病?！边€說那戶人家生的兒子將來是個狀元郎。

2001年春節(jié)過后先生身體不適，就去濟南女兒家居住，臨走時告訴其子說到五一的時候回家。孰料老人竟于五一病逝于濟南，靈回新泰，趙兄（先生之子）哭訴：“您五一真的回家了，沒想到是這樣回來的。”

附：本文作者現(xiàn)為尚派形意拳傳人韓瑜老師弟子。本文照片是趙成齋先生入室弟子王世平師兄拳照，于中或可見趙成齋先生拳風之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