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之倒計時
有一種習慣,是給你的。
當想你變成一種習慣,我就開始沒完沒了地收拾習慣留下的狼藉。
虛妄的聲名和虛妄的心靈。狼藉的聲名和狼藉的心靈。
我看見你了。
你我之間隔著一道巨型的透明玻璃。
那么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清楚楚地瞧見你的表情,一舉一動。
那么一塊透明的玻璃,讓我們彼此瞧見,有徒勞的歡喜。
那么薄,那么剔透,仿佛一朵巨大的冰片,雪壁,擊中我們最軟的一根肋骨。
我們是兩朵雪花兒一樣的蝴蝶。
踩著同樣的鼓點起舞,我在這一側(cè),你在另一邊。
哪里有你的足跡,哪里便有我迎合上來的心動。
我的出神,神往,曠怡。你的曠怡,神往,出神。
固執(zhí)地等,等上多少的光景……
下一次。我們是不是已成了宿敵。
被生活吃掉,會實現(xiàn)無數(shù)次的積怨和重逢。
無奈和隱忍無藥可救。我們找什么醫(yī)生?
那廣闊迷人的,正是我們的禁區(qū)。
我的語句藏了很多的允諾,它們奔向了它們的主人。
無界無限時,我們的山水國家回歸,我們同飲一杯甜蜜的毒酒。
那時,我們有了飛快的死亡和復活的速度。
那時,玻璃熔化。春天到了。
我們,也各自擬好了自己的自控書。
存在
時間是最擅玩味月亮的。尤其是彎鉤兒樣的月亮。
置身于那點光照,我們微弱,不再驚訝從懷中掙脫的現(xiàn)實。
一個人的時候(事實上,無論何時,都不可能是一個人),我想我是潛逃狀的,如那一鉤兒月,被無盡的謎團包裹。出謎的人呢?我是猜謎的,我想拋卻,遠遠地從天空遁避出去,卻欲罷不能。
不管承不承認,我們都是生活的懦夫。
我的守閘人,不告訴我他放開閘口放水的日子。
我要經(jīng)得起風浪。包容一座海洋,本身就是一座莫大的海洋。
月亮里應該也是有冬蝶和野菊花的。也有拌嘴,喝酒的人居住。我是想念家鄉(xiāng)了。那些樹叢間屋頂上被北風吹得柔軟彎身腰的炊煙,無憂無慮長勢撩人的莊稼……延續(xù)著我對現(xiàn)實的忍受。
憑著我們,丈量得了時光的寬度么。不能和大海決裂,像不能和自己決裂。它那么生活,那么坦蕩,和每一個日子履行著不平等條約。
我曾那么害怕,害怕留下一點蛛絲馬跡。成為道德法庭上的呈證。
寫了那么多文字,也只不過讓空蕩的案卷增添了瘋子的口供。
我們的內(nèi)心都有一個上帝。無時不刻在統(tǒng)治,鎮(zhèn)壓。我熟悉他的嘴臉,我以為他會拿走我作愛人的資格。他沒有。
你能和一個瘋子說可恥嗎。能被精神左右就能被物質(zhì)吸引。倉促的愛,遠遠遂不了變形人的心愿。
負荷=責任,付出=索取,飽覽美景后,這些等式成立嗎?
無限地展開自己,像展開一張空白紙張,讓夢來著作,涂畫。
每一筆,每一畫,每個來處去途,都攝人魂魄。
你懂的,我們來到人世就是來取個暖而已。和時間玩味月亮,是一回事。
靈魂
你是另一具如此溫暖真實的物質(zhì)體。
有過重創(chuàng)和游離。
反對物質(zhì)的物,本身就是物質(zhì)??筛兄?,可彌留的,生動的物。
命運正在譜寫它的進行曲。誰來彈奏演繹?
在那些不知所蹤的夢里,你輕聲喚我。
身著單薄的衣衫,于寒風中,一臉的困惑和蕭冷。
我們有了初見的招手致意,有了再次的肌膚相親。我的體溫,你的體溫,共著一個姓氏。
悲劇是,我們是一體的,
只要有不堪,我們就會再度陷入生活的漩渦。
我感應到的你,比我更留戀著夢幻花園和人間美景
共著呼吸
我們同有一個不能背叛的祖國。
一樣的海灘,一樣藍灰的天空,我們彼此信賴,依托,同病相憐。
在遼闊中飄蕩,連空氣,都彌漫不舍我們氣息的腳印。
我有過那么無助蕭索的反抗。旗幟,在占領地灼熱地晃動。
但無眠證明我們都是失敗者。有時我向你示威。有時你向我宣布起義。
像兩只螻蟻在峭壁攀援,互為影子。展開相互的摯愛和仇恨。
我是那么相信——相信你
不再改妝換面
只與我親近,在今生。即使來世,也還有再一次的相認。
主持人語
關于中國當代散文詩,唐晉的《侏儒紀》是一部研究者必須跨越的“障礙”。無論其文本性,還是探索性,都是對于人們既定審美定式的挑戰(zhàn)。對于這部企圖重建現(xiàn)代史詩的跨文體巨作,任何斷章取義的閱讀都是一種冒瀆。然而,由于刊登篇幅的限制,在這里不得不承擔“冒瀆”的風險,只選編最后一組的開頭與結(jié)尾的一節(jié),窺視作者關于上帝“造物不完美”宏大敘事之一斑。其他三位部屬于陰性述說,但李明月在重構現(xiàn)實的隱喻敘事中已經(jīng)抹去了性別的痕跡,而瑞嫻和蘇若兮仍然保留著母性的本真。無論瑞嫻對生命出自的追尋、呼喚,還是蘇若兮關乎生命現(xiàn)場的逼視與指認,都帶著鮮明的性別指紋。
—靈焚 愛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