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

年初的飯局遇到一個寧波籍老總，席間喝的雖是白酒，但是說起酒的品類，這位老總用蹩腳的普通話滔滔不絕地介紹了一番浙江的黃酒，以及他的家人在紹興如何經(jīng)營一家老字號黃酒店，說到興處，竟邀請眾人在今年的春天同去品酒。

有一年出差杭州，公事不順，為排解焦慮獨自前往紹興。逛紹興，本是沖著魯迅去的，想看看教科書上的百草園和三味書屋到底是什么景象。但是到了紹興，我的注意力慢慢被轉移，目之所及，都有黃酒的影子。這里有條投醪河，關于它的故事十分精彩，勾踐出師伐吳，有個著名的釀酒師率眾人獻酒，酒少將士多，于是勾踐命人把酒倒進河上游，將士們迎流痛飲，全軍士氣大振，“一壺解遣三軍醉”?？匆娺@投醪河，才真正的明白了什么是“簞醪勞師”。走在紹興街頭，隨處可見酒旗招搖，往里掃一眼，柜臺上都有一排酒壇，上面書寫著斗大的“酒”字，如果不是游人如織，偶爾竟會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當天下午去“沈園”，陸游那首著名的《釵頭鳳》就刻在影壁上。“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惫旁轿幕辛司频墓磧?，別有一番韻味。

在紹興，不得不看的還有蘭亭，幼時練書法，各路恩師都會提及王羲之，提《蘭亭序》，那一筆行書真是不合我的口味，只能看著熱鬧跟著叫好。在我心中，最有意境的當屬“曲水流觴”，蘭亭里有條“之”字型的曲水，王羲之在此邀請四十多位政界要人共商國是，他們在酒杯里倒上酒讓它從曲水上游緩緩漂下來，如果漂到誰面前停住了，誰就要飲酒作詩，作不出的則要罰酒三觥?！耙娬f蘭亭依舊在，于今王謝少風流?！苯袢站谱郎系啮』I交錯，再也難覓當年風雅。

常聽老話兒說“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我們關外人士，生存條件艱苦，以耿直彪悍為特征，大口喝酒，大碗吃肉。遙想水墨畫般的江南小橋流水，養(yǎng)育的必定是書生小姐，細膩多情又弱不禁風。讀中學時，這一印象被秋瑾瓦解，“鑒湖女俠”的氣場太強大，隔著時空吸引了我很多年。“不惜千金買寶刀，貂裘換酒也堪豪?！蹦菚r不知鑒湖在哪，只是心向往之，也不覺得江南人文弱了。

一晃的工夫，就錯過了煙花三月，相約早春紹興共飲只能待來年了。悠悠鑒湖水，濃濃古越情。說不完的江南舊事，真不知在哪個尋常巷陌的院子里，就埋著一壇陳年老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