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華
在 乎
和你在一起,不再交換承諾,
但我們更在乎愛,
──在乎內(nèi)心的真切。
當(dāng)你俯身,肉體應(yīng)許著夢境,
水肢解欲望的河床,
我們有著共同的下游。
仿佛愛得不可思議,近乎癲狂,
你靠在我的肩頭,忽閃著
眉眼,被掩飾的清雅。
執(zhí)迷不醒的愛啊,醒來──
讓所有的可能
或不可能,都變成現(xiàn)實。
既 定
內(nèi)心的迷茫,無法躲避和逃避,
“看不見未來,我該怎么辦?”
──歡愛在瞬間結(jié)痂。
道德脫下鐵銹色的外衣,
愛情的一次越獄,
注定是生死相隨的一次逃亡。
其實不存在接受或拒絕,
接受,是最好的拒絕,
放不下的愛,讓時間去解密。
一場既定的決絕與悲情,
在塵世的愛欲中
身不由己,無路可退。
將 來
“愛如堅果,但要有核”。
我為你剝著山核桃,
看到了你體內(nèi)叢生的荊棘。
愛上你,是命數(shù),那一道
牙印,還留在臂上,
曾經(jīng)的痛,說服我不要放棄。
三月的春光足夠讓我們銷魂,
不再猶豫,也不需要理由,
心腹之愛,像早上穿衣成為習(xí)慣。
無法回到從前,我們更向往
將來,指著我們的
背影──喊我們“幽靈”。
綠 化
為了讓你快樂,我才帶你去看湖的,
目光悠然,留出一片濕地,
靜靜的湖水,澄明,漫無邊際。
可以看見白鷺或灰掠鳥的身影,
山寺倒映,慈悲浮出水面,
此岸彼岸,每一次回望都不離不棄。
三月的雨水最能將一個人綠化,
風(fēng)生水起,紫氣東來,
近乎一次匯聚,一種輪回。
即使乍暖還寒,生死無法尺度,
我也愿你歲月靜好,
──無憂無傷,無悲無哀。
未 來
停電的夜晚,窗外的月光
突然真實起來,
但內(nèi)心的亂碼依然無法破譯。
一生三兩天,此生是誰的輪回?
風(fēng)從樹林間穿過,
生死都不曾留下痕跡。
“你能給我一個怎樣的未來?”
三四十年之后,
我推著輪椅帶你從郊外回家。
執(zhí)子之手,愛在心鞘──
為了愛,我們制造
更多,更隱痛的愛。
不 愿
你是我身上最安靜的寺院,
隱逸的風(fēng)在體內(nèi)低旋,
脫下雨水,凡塵,生死。
被愛撕開的生活,像這場
秋冬之交的雨,
稠密,凌亂,一點迷離。
一盆野菊打開寺院的門,
我和你一起
聽禪,看明月。
可以放下天,放下地,
但我不愿剃度為僧,
看透因果,放下你!
掙 脫
退守到黑夜,我站在你身后,
試圖抵擋
一個大于我的黑影。
雨聲纏住中年的情懷,
你爬上我的肋骨,
達(dá)到了最大的高度。
江南小城,難以自拔的愛
像漁網(wǎng)中逃離的白魚,
虛脫之后,一點點失去重量。
盛大的雨水漫過足踝,
你掙脫黑夜,為我撕下
憂傷,憂傷的一角。
靜 逸
和你在一起,被你寵著愛著,
我近乎忘記了
窗外,還有未知世界。
慶幸和你相遇,那些偶然
或必然發(fā)生的事情,
被我們,也被上帝放任。
生命的本真,像你
頸上的黑痣,
──靜逸,隱秘,未卜。
親愛的,你的年輕讓我嫉妒,
你為之驕傲的母愛
就是讓我再次變成男孩。
驚 喜
想像在萬里之外,那拉地草原,
你騎馬趕著羊群,
無論朝那個方向,白云都跟隨你。
你下馬踏草,抱著羔羊,
聽“咩──咩──”叫聲,
忽然有了做母親的幸福。
偶爾你也會想起遠(yuǎn)方的母親,
一輩子都未曾離開,
──風(fēng)里雨里,就是一生。
心,從來都不曾這樣干凈過,
看見一粒塵埃
落在草葉上,也會驚喜!
奢 談
就這樣我們依偎在沙發(fā)上,
心理的矢量會指向哪里?
每一次短暫的沉默
都勝過一次漫長自得的交談。
多年以后,我們一起奢談舊事,
比如從不同的夜晚
尋找藏身之處,
在渙散的春天尋找答案。
但難以奢談的是,我們
原本就無處藏身,
即使春天再次悄無聲息地到來,
失蹤的答案也不再回來。
看 見
黃昏雨后,冷空氣一夜襲來,
你從夢游的雪山回來,
紅撲撲的臉上,
似乎感染了飛天神光。
愛來自冬天,我借你的飛雪,
消解我憂傷的天空,
背負(fù)中年的傾心,
忍住宿命,忍住不惑,忍住愛。
哦身后的教堂,彌散天邊空寂,
尖頂拱開橄欖形的夜空──
除了清冷的星光,
我們,什么也沒有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