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時原 丁娜 劉九菊
摘要:祠堂是宗族制度的物化表現(xiàn),本文主要研究分析屏山祠堂在選址與布局、平面與空間組織以及立面造型上的建筑特色。
關鍵詞:祠堂;平面;空間;立面
中圖分類號:TU-86文獻
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0422(2013)07-0038-04
1.前言
祠堂按照其性質(zhì)可以分為民居式祠堂和園林式祠堂兩大類。民居式祠堂是源于祖先崇拜,由有著血緣關系的家族或者家族的一支共同建造的祭祀祖先的公共性建筑,具備宗族和鄉(xiāng)土的共同性質(zhì);園林式祠堂指的是出于先賢崇拜而建立的祠堂。本文所闡述的是具有宗族性質(zhì)的祠堂。祠堂文化萌芽于夏商周,宋代形成完善的體系,明清時期發(fā)展到頂峰,祠堂建筑是伴隨著我國宗族制度的產(chǎn)生、發(fā)展與完善而逐漸形成。屏山村地處安徽省黟縣的東北部,位于屏風山和吉陽山的山麓,村前是開闊的綠地,村后有群山環(huán)繞,吉陽溪九曲十彎地穿村而過。因北邊有屏風山,形似屏風,得名屏山村。屏山村是一個以舒氏為主的聚居村落,因明清建制曾屬黟縣九都(“都”是古代鄉(xiāng)鎮(zhèn)的自然建制),故又稱九都舒村。在明清鼎盛時期,屏山村祠堂多達18座,由于歷史的種種原因,如今村中的祠堂僅剩下光裕堂、成道堂等7座,除慶余堂為明朝所建,其余均為清朝建造。在現(xiàn)存的7座祠堂中,慶余堂、光裕堂、咸宜堂、御前侍衛(wèi)祠堂、道光堂5座祠堂保存較為完好。
2.屏山祠堂的選址
《陽宅會心集-宗祠說》提到,“君子營建宮室,宗廟為先,誠以祖宗發(fā)源之地,支派皆源于茲?!逼辽酱迨蔷劬拥难壌?,宗族組織龐大,村落的布局以祠堂為先,祠堂位于村落的中心。并且祠堂的選址深受風水思想的影響,無論規(guī)模大小,選址都是全村風水最好地段。此外,屏山村祠堂選址集中,在黟縣屬罕見(圖1)。民間傳說屏山祠堂所在地為來龍山的余脈所在,并且處于屏山村的中心區(qū),砂秀穴準地氣足,土質(zhì)結(jié)而不板,干而不燥,山勢挺拔峻,是十分難得的風水寶地。
3.屏山祠堂的布局
屏山祠堂的整體布局大多坐北朝南,但不是正南,而是稍偏10°-30°,如慶佘堂、光裕堂、咸宜堂、道光堂。御前侍衛(wèi)祠堂卻不同,坐西朝東。可見,風水思想雖然影響著祠堂的布局,但并不刻板,在寸土寸金的屏山村,趨利避害,活用風水,東向亦為吉向,取“紫氣東未”之意,而且面朝山勢雄峻的吉陽山。
4.屏山祠堂的平面
屏山祠堂的平面由門坦、門屋、天井、享堂和寢殿五大部分組成,其中最具特色的是門坦與享堂。
4.1門坦
門坦是祠堂的入口引導空間,由門樓、照壁及兩邊的側(cè)墻共同限定,平面近似為長方形。以風水學的觀點來解釋這一空間形成的原因,則為“聚氣”。從建筑形制的角度來看,民居門前多為街巷,而祠堂建筑注重入口空間環(huán)境的營造。屏山村街巷空間的寬高比約為1:3,甚至更小,具有極強的空間圍合感。祠堂建筑通過擴大的門前空間——門坦,使空間的圍合感發(fā)生變化,運用空間封閉與開敞的強烈對比,彰顯祠堂地位的重要性。從建筑功能的角度而言,祠堂既是族人的祭祀場所,又是家族的祠堂執(zhí)法、婚喪嫁娶之地,即家族活動的聚集場所,其功能需要門前設置廣場未滿足各種活動的要求?,F(xiàn)以光裕堂、御前侍衛(wèi)祠堂的門坦為例進行分析。
4.1.1光裕堂的門坦
依據(jù)格式塔心理學對認知圖形的“完形法則”,可以將光裕堂的門坦廣場平面近似為矩形。依據(jù)簡單的幾何知識,求得矩形平面中心點O1(圖2)。O1到門樓的距離Dx=8.87m,門樓高度Hx=11.70m,令(O1)Kx=Dx/Hx,則(O1)Kx≈0.76。依據(jù)蘆原義信指出的“在墻面高度H一定時,隨著人與超過人身高的墻面距離D的增大,墻面對于空間的壓迫感就越弱,以D/H=1為空間感受與建筑細部觀察情況的臨界點”,因為0.5<(O1)K2<1,所以當人們站在O1點時,既能感受到門樓對廣場空間的壓迫,又能觀察到門樓上的細部裝飾。同理可知東側(cè)墻對廣場空間有壓迫感,而西側(cè)墻對廣場空間親切適宜無壓迫。綜上,求得人在O1點空間感受的平均值(O1)K=1.12,因為1<(O1)K<2,且存在著三處隱性界面,來減少實體墻面對空間的壓迫感,所以得出人們在O1點感受到廣場空間整體上親切適宜的同時亦能感受到門樓的壓迫感。
4.1.2御前侍衛(wèi)祠堂的門坦
同理可將御前侍衛(wèi)祠堂門坦廣場平面近似為直角梯形,并且求出中心點O2。通過分析可知,人們在O2點時,既能感受到廣場空間整體上的親切圍合感,又能感受到門樓的壓迫。
根據(jù)以上分析,將兩祠堂的K值進行比較,可知1<(O1)K<(O2)K<2,并且光裕堂門坦的隱性界面較小,所以可以得出,御前侍衛(wèi)祠堂門坦廣場的封閉感小于光裕堂。作者推側(cè),舒氏祠堂門坦廣場的圍合感整體上要求親切適宜,總祠的封閉感要大于支祠(光裕堂為舒氏總祠)。
4.2享堂
享堂又稱“中廳”,是宗族舉行祭祀儀式的重要場所,無論是結(jié)構(gòu),還是細部裝飾等方面都精益求精。享堂的前檐完全敞開,無門窗裝飾,便于族人行祭祀跪拜之禮,也是族老們平日議事的地方。三進祠堂的享堂與寢殿之間由天井隔開,兩進祠堂則是在享堂的后金柱間通過設置隔扇與寢殿隔開,隔扇的兩側(cè)有木門與寢殿相通。根據(jù)實際的功能需要,享堂為一層或者兩層。當享堂為兩層時,樓下空間高敞,而樓上空間較為低矮,主要作為附屬用房。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前后進通過圍繞天井的跑馬廊相連,這種做法稱為“穿堂過廳”。為了進一步擴大樓上空間,將跑馬廊靠近天井的一側(cè)做成“坐窗”
(圖4)的形式,將窗臺由立柱向外出挑約0.4m的深度,在坐窗的外沿處做隔扇,或約0.6m高的花欄桿,柱間以掛落作為裝飾。
享堂平面寬敞,開間為3-5間不等。這與明朝“三品以上包括三品的官員允許祠堂建三間九架式”的規(guī)定及清朝“三品以上官員祠堂的廳堂允許建五開間”的規(guī)定有關,慶余堂、光裕堂、咸宜堂、道光堂4座祠堂(圖5,6,7,8)中只有慶余堂享堂5開間高于當時的社會規(guī)定。慶余堂約建于公元1600年的明朝末期,當時社會動蕩,屏山村又地處偏遠,對建筑形制的約束已不嚴格了。
享堂的通面闊與門屋基本保持一致,依據(jù)風水思想,將后金柱的開間較前金柱略微增大,前窄后寬,形成“有利聚財”的口袋形。享堂的進深較大,平面不像門屋那樣狹長,寬長比近似黃金比。享堂的開間數(shù)與門屋基本一致,當兩側(cè)設置附屬用房,開間數(shù)有所增加。當設置樓梯、儲藏室時,僅用間壁與祭祀主空間隔開,所以享堂主空間的開間數(shù)仍然與門屋保持一致。樓梯為單跑梯,寬約0.8m,由于享堂底層空間高大,所以樓梯較陡,約為60°,而且封閉無采光,行走不便,說明二層空間很少使用。
相比徽州地區(qū)的其他祠堂多將樓梯置于寢殿的東西兩側(cè)(圖9),屏山祠堂統(tǒng)一地設在享堂東側(cè),這可能是屏山祠堂中享堂多為二層的緣故。
5.屏山祠堂的空間組織
5.1突出中軸
上、中、下三廳沿中軸線緊密布置,門屋最低,享堂次之,寢殿最高,這樣既突出了主從分明的格局,又取意“步步高升”。門屋、享堂、寢殿的開間數(shù)均為奇數(shù),以明間為中心,進一步突顯中軸的貫穿。不僅如此,各堂屋的柱距不等分,以明間最大,次間次之,稍間再次之,盡間最小。天井兩旁的廊廡更是降低高度來烘托中軸主線。
5.2靈活的空間轉(zhuǎn)換
空間的轉(zhuǎn)換離不開過渡空間,過渡空間本身沒有明確的使用功能,一般比主空間稍小、矮、暗,具有調(diào)和、轉(zhuǎn)換、連接與輔助的性質(zhì)。祠堂中的過渡空間,主要位于入口與檐廊。如圖10所示,自門屋(A)經(jīng)過過渡空間(B)到達天井空間(C),再經(jīng)由過渡空間(D)收束,進入享堂(E),空間達到高潮。其后由過渡空間(F)到達天井空間(G),隨著空間由暗到明,使人的空間感受由緊張轉(zhuǎn)向舒緩,再經(jīng)過渡空間(H)收束,進入寢殿(1),空間達到第二次高潮。
除了這種既定“開”、“合”空間之間的轉(zhuǎn)換,祠堂中還存在可調(diào)節(jié)的靈活格局,通過改變空間形態(tài),未適應不同時間的空間需求。享堂是眾人聚集行祭祀之禮的公共性場所,平日則是族老們的會議場所,所以要求空間具有一定的開敞性,于是將享堂與天井連為一體。而寢殿是用于供奉祖先牌位的地方,所以要求空間具有一定的封閉性,避免外界打擾祖先們的安寢。于是在享堂與寢殿之間,通過隔扇分別對兩空間進行了嚴格的界定。平日里將隔扇緊閉,以確保寢殿與享堂之間的彼此獨立,滿足各自空間對于“開敞”和“封閉”的需求。祭祀時將隔扇完全打開,使享堂與寢殿貫通為一體,滿足祭祀空間開敞性的需求。這種利用隔扇使空間在封閉與開敞之間靈活轉(zhuǎn)換,可謂是一舉兩得的妙筆。
5.3視覺仰角的變化
巧妙運用風水中的“過白”手法,即利用近景或者其他景物,在視線方向上形成中景或者遠景畫面上的“框景”、“夾景”。屏山村地少人多,建筑密度較大,結(jié)合實際情況運用“過白”手法靈活地組織建筑物。祠堂上、中廳之間的天井較為窄小,重在形成遮陽與拔風的功能效果,不存在“過白”間距,而且不少祠堂的上、中廳更是直接相連。對于祠堂中、下廳之間的天井,因場地有限,視野僅在中廳往下廳的行進過程中存在“過白”現(xiàn)象。
現(xiàn)選取祠堂的中軸作為行進線路,在下廳與中廳的行進過程中分析慶余堂、光裕堂、咸宜堂的視覺仰角變化。首先分析下廳至中廳的行進路線,如圖11~13所示,在跨進祠堂大門時,視覺仰角約為27°,依據(jù)19世紀德國建筑師麥爾登斯(H·Marfen)關于視覺仰角的見解,可知此角度最適宜觀察中廳的整體情況,并且感知建筑細部,所以中廳嵌有各種細節(jié)雕刻的裝飾,目的在于使人在踏入祠堂的瞬間,便被中廳的整體氣勢與細節(jié)精美所震撼。但咸宜堂特意升高了門屋中心間的屋頂,以增大入口處的視覺仰角。在三大祠堂下廳里的行走過程中,檐下的視覺仰角控制在45°左右,依據(jù)麥爾登斯的研究可知45°是觀察建筑整體及細部的臨界角度。行至天井時,天空盡露,待行至天井正中處,此時仰望中廳的視角高達60°左右。繼續(xù)前行進入中廳,此時視線由明轉(zhuǎn)暗。從中廳至下廳方向,在香案前抬頭仰望遠處下廳時的視覺仰角處于11°~18°之間,能夠清楚地看到屋脊上方露出的亮白天空,這正是“過白”,既滿足了象征祖先的牌位需放置于廳堂暗處的需求,也讓族人在禮畢慢步離去的過程中,感受靈魂與天際的交流,直至行至檐下,豁然開朗。
通過分析圖中的數(shù)據(jù)可以得出,在下廳與中廳的視覺仰角均控制在45°以內(nèi),有利于增加空間的層次感。在天井中的視覺仰角則控制在45°~60°之間,有利于在天光下觀賞建筑細節(jié)。60°是人的雙眼在頭不轉(zhuǎn)動時視覺上方角度的臨界值,視覺仰角控制在60°以內(nèi),便于行人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察覺到匠人在建筑上的精心設計。
6.屏山祠堂的立面造型
屏山祠堂的五彩門樓最具特色,與黟縣其他祠堂的灰色調(diào)有顯著不同。由于祠堂的門樓尺度高大,為了保持整體環(huán)境的有機統(tǒng)一,在構(gòu)圖與做法上與民居大門基本保持一致。
徽州祠堂的門樓一般分為屋宇式、八字式與仿牌坊式。屏山村祠堂中門樓保存情況較好的有慶余堂、光裕堂、咸宜堂和御前侍衛(wèi)祠堂,四座祠堂采用的都是只有大祠堂才允許的仿牌坊式門樓。仿牌坊式門樓,稱牌樓門,由華表發(fā)展演變而來。華表是原始社會里的一種圖騰標志,總是成對的出現(xiàn)。在一對華表的上方橫放一塊額枋,便形成“門”,在額枋上寫上字,就形成了歷史上最早的牌樓門。屏山祠堂的牌樓門高俊挺拔,通常為三間四柱式,中間最高,約10-12m,次間高約9m(圖14)。在牌樓門兩側(cè)還各加筑一道前斜45。的矮墻來增添門樓的氣勢,因為斜墻是正八邊形的一個斜邊,所以稱為八字門。牌樓門和八字門的上方都有奢華的裝飾,如上、下枋和斗盤枋等多層構(gòu)件。
7.結(jié)語
屏山祠堂的建筑特色是在自然、社會和文化因素的共同影響下形成的,其選址、布局與風水思想密切相關。運用現(xiàn)代建筑理論對屏山祠堂進行分析,得出其平面與空間組織上強調(diào)視知覺感受,立面造型上既突出自我又與環(huán)境保持協(xié)調(diào)的結(jié)論。其研究也說明無論是古代,還是現(xiàn)代,人們對于空間的運用和感知是具有共通性的。
(圖片說明:圖1來源:根據(jù)黟縣旅游委員會提供圖整理繪制;圖5,7,8來源:根據(jù)皖西學院建筑學0601班測繪圖紙整理繪制;圖9來源:單德啟,安徽民居[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2009;圖10-14來源:根據(jù)皖西學院建筑學0601班測繪圖紙整理繪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