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玫玫
婁底二中實驗學(xué)校25班
毫無疑問,我們每個人都是善良的。至少,在最初,我們并無任何邪惡想法。但常常,我們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打著善良的幌子傷害到別人。比如,給別人起外號這回事。
我有個同學(xué)的名字里有個“輝”字,于是,他的外號就變成了大灰狼。時間久了,大家簡稱他為大灰。不明就里的同學(xué)還以為那是他的昵稱,也跟著叫。直到某一天,有個女生跟他吵架,說:“你有什么了不起的,還不是只披著羊皮的大灰狼!”那天,他沉默了好久,之后,誰再喊他大灰,他會憤怒得脖子上蹦起一條筋。
每個班級大概也都有個胖子,沒有最胖,只有更胖。大概胖子的心情是,到了一個新的班級,看到有一個比自己還胖的人,心情會突然放松下來。據(jù)說老肥當(dāng)時到我們班就是這種心情。我們班有個比老肥胖許多的男生,樣子像極了肥貓,只是,他力大,人橫,男生女生都怕他。起外號這種欺軟怕硬的事,自然落不到他頭上。
于是,老肥便成了老肥。除了班級點名時,老師叫他的本名張康寧之外,其他時間,我們根本不知道誰是張康寧,我們只知道老肥。外號總是長了腳一般,跑得很快,用大灰的話說,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全校就都知道我們班有個同學(xué)叫老肥了。
老肥像只加菲貓,可愛,憨厚,與人為善。大家叫他的外號時,更多的是親昵。就像我們的親人喊我們的小名。只是,我們不知道被叫的人的感受——直到那次學(xué)校秋季運動會。
別看平常大家都叫嚷得很厲害,好像個個是姚明劉翔,可真到運動會了,大家恨不得自己是只鴕鳥,抱著腦袋,躲過老師期待的目光。
運動會前的報項會上,班級寂靜得像冬日的原野,大家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出大氣,引起老師的注意。班主任老師則苦口婆心,搜腸刮肚地找每個人的優(yōu)點,然后妄圖用三寸不爛之舌動員他參加某項比賽。
老班說:“那個誰,你那么大個子,不跳高,都對不起那個兒。你去跳一下!”
那個誰一手支在腰上,說:“老師,我也想為班級爭光啊,只是……我腰最近扭了……我……”
老師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又說:“那個誰誰,你平常不跑得挺快嗎?每次放學(xué)你都第一個沖出教室。不許講條件,不許腰疼,一百米,我可給你報上了啊!”
那個誰誰噘著嘴:“老師,您這就叫搞獨裁吧?”
再怎么艱難,老班也如同爬雪山過草地的紅軍戰(zhàn)士,一步一步把手里的報名表后面都填上了名字。最后還剩一項,三千米。這項是死活推不下去了。而學(xué)校的要求是每個班必須把名額報滿,不能缺項,否則扣分,扣分的結(jié)果就是各種獎勵與你們班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這對于好強的老班來說,簡直不能忍受。
正當(dāng)大家恨不得有地縫鉆進去消失掉才好時,老肥舉起了手,他說:“老師,我報三千米!”
盡管老師終于可以在那表后面填上一名字,但他充滿希望之火的目光循聲落到老肥身上時,還是倏地滅掉了,他說:“這事不是開玩笑,就算咱們班什么獎都不要,我也不能拿你們的身體健康開玩笑!”
老肥執(zhí)拗地站起來:“我沒開玩笑。你們別看我胖,我一直在長跑。堅持了……三個月了!”
老班的目光在全班同學(xué)臉上逡巡一遍,看不出有任何別的希望,很無奈地走到老肥身邊拍了拍老肥圓滾滾的肩膀說:“張康寧,老師跟你說,貴在參與。能堅持就堅持,堅持不下來,老師也覺得你是好樣的!”
老肥使勁地點了點頭。全班同學(xué)熱烈鼓掌。那掌聲不懷好意。
離秋季運動會只有短短的一周準(zhǔn)備時間。同學(xué)們再怎么不情愿,也得行動起來。跑一百米的去塑膠跑道上跑了三個來回,回來就說大腦缺氧。倒是老肥,每天早晚都奮戰(zhàn)在跑道上,同學(xué)們說,他是一舉兩得,一方面為班級出力,另一方面為甩掉肥肉。
我敢保證很多年后,我們班的同學(xué)忘記了所有參加過的學(xué)校運動會,也不會忘記老肥參加三千米跑的那屆運動會。
幾乎全班同學(xué)都做了老肥的拉拉隊,老班很緊張,他一再叮囑,別逞能,跑不動就下來,貴在參與。
我們同學(xué)一致認為把老班變成祥林嫂的是老肥的體重。我同桌說,他太害怕老肥跑到半路,突然氣喘如牛,然后心臟承受不了這么大的運動量……
我同桌這樣說完,轉(zhuǎn)身問我:“我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我答:“好像是的!”
槍聲一響,比賽開始??蓭撞较聛?,老肥就明顯落到了最后。隔壁班的那小子應(yīng)該是體育特長生吧?那大長腿,那跑步姿勢很有點“蘿卜絲”或者飛人博爾特的風(fēng)采。當(dāng)然,我是夸張了。
老肥一圈一圈,汗如雨下。老班一直無比激動地喊:“張康寧,加油!張康寧,加油!”老班的吶喊聲雖然響亮,但是,老肥依然處于最后一位,而且,離前面的人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最后,賽場上只剩下了老肥一個人,三千米第一名那哥們兒又跑上去陪在老肥身邊跟他一起跑。我們跟著老班一起喊了起來:“張康寧,加油!張康寧,加油!”
老肥終于到了終點,我們差點就熱淚盈眶。老班說:“張康寧,你用行動證明了貴在參與的價值!”
張康寧,哦,對,是張康寧,而非老肥說了句:“我只是想讓你們別再叫我老肥了。無論我胖或者不胖!”
那是個耳光,打在我們每個人臉上。
從那以后,再沒人叫過張康寧老肥。一次都沒有。
(指導(dǎo)老師:陳輝)
編輯/姚 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