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ara寫意
有些保護色保護你
像夏曉曉這樣的女孩,大大咧咧,像條漢子,其實是種保護色。有些保護色保護美貌,有些保護色保護不美貌,還有些保護色,保護你不美貌,還有個特別美貌的閨蜜。
喬琦就是那個美貌的閨蜜。就連嗓子,也把夏曉曉的粗嗓門襯得像男生。走在喬琦旁邊,夏曉曉本來應該是個杯具。夏曉曉化悲劇為喜劇,她留著分頭,T恤衫雪白,牛仔褲破得恰到好處,配上自信大方的姿態(tài),一個字:帥!
夏曉曉、喬琦和沈光輝,三個人是鐵打不斷風吹不散的組合。他們的出場通常是這樣的:曉曉攬著喬琦的腰;后面跟著沈光輝,拎著她倆的包。
沈光輝暗戀喬琦,這是眾人皆知的秘密。辛苦當了幾年護花使者,最近眼睜睜地看著她投入別人的懷抱,那是喬琦的男朋友季明。沈光輝滿面愁容地跟在后面,喬琦和夏曉曉啃著耳朵竊竊私語。
話說今天晚上,夏曉曉要去相親。相親對象是父母安排的,有財有貌有實力。所以喬琦要她去自己家好好打扮一下。被喬琦包裝了一番,夏曉曉真的變了樣,史無前例化了淡妝。
夏曉曉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心頭的滋味很復雜:驚喜,好笑,害羞,不好意思看,卻又忍不住想看。隨著大門一聲輕響,她的心里“咯噔”了一聲。
她知道,是季明來了。
他是青春的鮮明主題
夏曉曉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季明的情景。
那年她剛升初二,在學校大禮堂參加開學典禮。教導主任突然搶過正在發(fā)言老師手里的話筒,臉上是掩不住的喜色:“同學們,我剛剛得到消息,初三四班的季明同學,在全國奧林匹克數(shù)學競賽中榮獲一等獎!”
全場嘩然。她順著目光的匯集處看過去,看見那個一臉淡然的少年。
那以后夏曉曉的生活有了鮮明的主題:季明。她每天猜測上學走哪條路會撞見他,為此不得不擲硬幣決定。
他們之間有過的唯一一次對話,是季明在后面追著她喊:“同學!你的手套掉了!”
夏曉曉一回頭,接過季明遞過來的紅色手套時,她懷疑對方是不是看到她的心臟猛烈印在胸腔上的痕跡。他閃亮,她平凡,而且逐漸被時光固定為外形不起眼的女孩。夏曉曉很有自知之明地將暗戀深埋在心里。
這樣漫長的寂寞中,也藏著一點甜蜜,一點得意——我愛的人,得是這樣的。
大學畢業(yè)以后,季明飛往美國的那個早晨,夏曉曉起了個大早來到廣場上。她在西邊的天空上找到了那彎正在告別的乳白色月亮。那個人,和那段刻骨銘心的歲月,就這樣過去了。
那時她已經(jīng)進入小城的銀行當柜員。三年后她終于從柜員變成信貸部職員,新來的信貸部經(jīng)理讓她差一點把一杯滾燙的茶水灌進鼻子里。
那是季明。
她的秘密又銜接上了。本來她打算就這樣不懷希望地守著秘密,可當季明第一次從她的手里接過喬琦摟在懷里,微笑著打招呼離開,她在原地愣了足有一分鐘之久。
唯一的紀念只有獨角戲
那天,夏曉曉在喬琦家的客廳里見到季明,鼓起勇氣問他:“好看嗎?”
季明看到的卻是躲在夏曉曉身后拼命沖他使眼色的喬琦,于是回答:“好看!你早該這么穿!”
夏曉曉信以為真,晚上相親的時候一直恍恍惚惚的。她想起喬琦那對憋足了勁要釣金龜婿的父母,也想起喬琦曾經(jīng)說,其實愛情在她眼里就是交換,說得好聽點的交換。
夏曉曉看著對面的相親男,突然有了想法。
給喬琦和相親男牽線的時候,夏曉曉其實有很強的犯罪感,所以她矛盾地盼望喬琦拒絕。
可喬琦沒有。喬琦只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天,然后說:“那就見見唄。”
相親男明顯對喬琦一見鐘情。喬琦看來挺滿意,特別是當他用寶馬送喬琦回家的時候。他們消失在夜色里,夏曉曉溜達著慢慢走回家。前面有人在路燈下等她。是沈光輝。他喝了酒,搖搖晃晃地用啤酒瓶指著她說:“你,不夠意思!”
他哭倒在馬路上。夏曉曉蹲在他的旁邊,第一次向人絮絮地訴說關于季明的那些歲月。說著說著,她也哭了。因為她發(fā)現(xiàn)那些歲月真的只和自己有關。
一場青春都快要過完了,而她唯一的紀念只有獨角戲。
在這一點上,只有沈光輝能與她心有戚戚焉。
全身的喜悅都沉下去
過去,夏曉曉最瞧不起的就是不講義氣的朋友,對那種人她一律統(tǒng)稱為“賤人”。
現(xiàn)在,她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賤人”,唯一可以為自己辯解的說辭是緣分。如果緣分夠,誰也無法將你們分開。
無論這樣的說辭是不是成立,季明眼見著一天天憔悴下來。夏曉曉這輩子從沒像這個夏天活得這么煎熬。但她告訴自己,如果不試一次,她無論如何也不甘心。他到底是不會喜歡自己,還是只是沒有注意到自己?
她被那些漫長的思念蒙住了眼睛,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這兩者根本是一回事。
她趁季明走開的時候,偷偷在他的辦公桌上放了張字條。字條上沒有落款。她還是不敢。
一個多月后的一個晚上,夏曉曉留在銀行里加班,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還不走?”
她的心開始激烈地跳,知道期待已久的答案就在今晚。
在很久以后,夏曉曉還清楚地記得那個晚上。梧桐樹在路燈下投下長長的影子,他走在身邊不遠不近的地方,氣息縈繞著自己,全身的喜悅都沉下去、沉下去,沉到一個令人無法忽視的角落里,細細密密地疼痛著。
她沒有向季明提起那張字條,但她想他一定知道是自己寫的。因為他和她說了很多,關于他,關于喬琦。
走到不得不分手的岔路口,季明轉身走了,夏曉曉看著他的背影,流下忍了很久的眼淚。就在這個晚上,他用他的執(zhí)著,終結了自己的執(zhí)著。
第二天早上,夏曉曉打電話給相親男,中心思想是希望相親男和自己一樣把路讓開,別耽誤有情人終成眷屬。相親男聽完夏曉曉的話,詫異地說:“我和喬琦好些天沒見面了?!?/p>
有些人長相思
相親男只是煙幕彈,喬琦利用他來引開父母的注意力,私下偷偷和季明領了結婚證。季明已經(jīng)在北京落實了單位,準備帶著喬琦北上。他這段時間以來的憔悴,就是因為經(jīng)常長途奔波的緣故。
夏曉曉發(fā)現(xiàn),本以為自己是導演,結果只不過是一枚狼狽的棋子。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最后的傷心人只剩下自己。
還有沈光輝。
去火車站送喬琦和季明的那天,喬琦笑笑的,看看她,又看看季明,說:“你們告?zhèn)€別吧?!本烷W身先上車了。夏曉曉看著季明,腦海里掠過第一次見到他的那個下午。就當他是自己做過的一個夢,只是有些青春不適合這樣綺麗的夢。
火車駛離的時候,夏曉曉最后看見的是喬琦映在車窗上的臉。她沖著那張臉喊了一聲:“對不起!”沈光輝哭得涕淚縱橫,夏曉曉一只手扶著他的背,一只手拍著他的肩,大聲說:“好了好了,哭出來就好了?!?/p>
她轉頭偷偷抹掉自己的淚,這話也是說給自己聽。
夏曉曉又是夏曉曉了。小分頭,T恤衫雪白,牛仔褲破得恰到好處。和過去不同的是,現(xiàn)在她是沈光輝的女朋友。
夏曉曉微笑著,看著在夕陽下向自己走過來的沈光輝。愛一場,猶如過了一生。再轉身,已是另一場輪回。她和沈光輝在這一場輪回中,能走到最后嗎?
夏曉曉相信,一定能。
有些人長相思,有些人長相守。最終長相守的人,也未必是你長相思的那一個。
這樣也挺好的。夏曉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