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 米周
流浪的人們
文 _ 米周
從漢堡到科隆的火車上,一個澳大利亞的中年男人和我聊天:
“日本人?”“不,我是中國人。”
“中國什么地方的?”“東北?!?/p>
“遼寧?”對于突如其來的這句漢語,我顯然沒有做好準備。Liaoning,是拼音這不假,但從他說的語音語調上看,這個人的漢語說得絕對不比我差。我在歐洲待了這么久,還從來沒見過一個能把漢語說得這么好的歐洲人。
“您知道遼寧?”為了進一步了解他的中文水平,我故意用了“您”,來增加談話的難度,而這顯然沒有難倒他。
“是的,我1982年在遼寧大學學習現(xiàn)代漢語。”我徹底沒話說了,怪不得他漢語說得這么好。
“我上世紀80年代去過中國,先在復旦大學完成學業(yè),之后又去了遼大?!?/p>
“我覺得復旦應該更好啊,怎么會讀完復旦又去了遼大呢?”
“是啊,那時候只有4所大學對外開放,我也沒得選?!?/p>
都說他鄉(xiāng)遇故知是一種溫馨的體驗,而我覺得,如果能夠在他鄉(xiāng)遇見在我的故土留過學的異鄉(xiāng)人,更是別有一番滋味。
“您現(xiàn)在做什么工作?”
“我現(xiàn)在從事中英文的翻譯工作,我翻譯現(xiàn)代詩?!?/p>
“您當時那個年代,應該還有其他的選擇,況且那時的中國應該還不是很先進,您為什么想去中國呢?”
沒想到這一問把他問住了。他想了想,哈哈一笑說:“都說要改革,要開放,我就是去看看,他們究竟在那里搞什么?!?/p>
一個意大利哥們閉門苦學了幾年之后,獨自一人去印度散心。他說,印度就是那種天堂和地獄同在的國家,你能在大街上看到體面的西裝革履,同時也能看到臟兮兮的一絲不掛。
一次他走到新德里附近的一座小城,參觀寺廟。那座小城真的很破舊,所謂的排水系統(tǒng)就是街道兩邊的兩條“小河”,不用說你也知道河里都有什么。他還看到有人直接在河邊大小便。
他小心地在路上走著??刹恍业氖牵谶^一條馬路的時候,由于沒有站穩(wěn),他整個人滑倒了,倒下去的時候,不偏不倚,剛好躺在一條“小河”里。當他爬起來的時候,已經滿身污穢—從頭到腳,包括他的背包和手里拿的旅行手冊。
盡管那座小城的衛(wèi)生條件很差,但是一個滿身屎尿的人在街上走還是十分罕見的。因此當他爬起來的那一刻,整條街一下子靜了下來,想必他的不幸也讓在場的印度人震驚了。
就這么僵持了十來秒鐘,空氣仿佛凝固了,時間也定格了。所有人,包括那個意大利人全都愣住了。
然后,那個意大利人突然大笑起來。這笑就好像一根導火線,瞬間引爆了整條街的氣氛。大家興奮地呼喊,仿佛迎接一個歸來的英雄—當然,沒有人跟他擁抱。他找了個公共廁所簡單洗了一下,周圍的印度大媽答應幫他洗衣服。
幾年后,當他跟我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十分不解地問:“你怎么笑得出來?”他說:“我把它看成是旅行魅力的一部分,因為當時我想,如果我在意大利的朋友們看到我這樣,一定會笑死?!?
我在威尼斯街頭陰涼的地方坐著吃一塊比薩餅。一個把頭梳成波西米亞風格的小伙子背著個吉他過來,指著我的比薩餅說了一句意大利語。
“我不懂意大利語。”我用英文告訴他?!澳愕谋人_餅在哪兒買的?”他換了一口西班牙口音的英語?!扒懊媛房谧筠D,過了銀行就是了。3歐元一份?!?/p>
過了一會兒,還是他,背著吉他跑回來了,并沒有買比薩餅?!靶值?,能給5分錢嗎?”我給他掏了5分錢?!澳闶俏靼嘌廊藛??”我問他。
“不是,我從阿根廷來。我們幾個朋友想瘋狂一把,不帶錢踏遍歐洲。”他眼睛里閃著光,指了指自己的吉他:“我們在街頭表演掙錢?!薄百嵉枚鄦??”我咬了一口比薩餅,問他。
“別提了。我的朋友們覺得太苦了,早就都逃跑了,只剩下我一個。你看,我兜里也只剩下2歐元95分了,真就差那5分錢?!敝笏贸黾?,給我彈了一首《阿根廷,別為我哭泣》。
有個中國小姑娘決定畢業(yè)去科索沃旅行。她是從黑山首都波德戈里察坐了8個小時的大巴過去的。
剛下大巴,她走進巴士車站。偌大的一個車站,座位都被坐滿了。她拖著大箱子站著,發(fā)現(xiàn)整個車站的人都在看自己。她看了一圈,頓時嚇傻了:這么大的車站里,竟然都是男人。他們好奇而又目露兇光地看著這個和他們的妻子姐妹長得完全不同的東方女孩。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在眾人的目光中走到墻角,守著自己的箱子,剛要坐下來,突然發(fā)現(xiàn)旁邊放著一個她自己常用的那種戶外登山包。在科索沃這種地方,這個包肯定不是當?shù)厝擞玫?。那包隔著她與另一個人。那個人一身土灰色衣服,扣著土灰色帽子,和周圍人的衣服顏色很好地混在一起,并不容易辨認。但是這個中國小姑娘驚喜地發(fā)現(xiàn),那土灰色的帽子下面,露出了幾根金色的頭發(fā)—那是個白人姑娘!
她坐下來,輕輕地靠在那個登山包上面。她確定那個白人姑娘也感受到她的存在,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過了好久,那個白人姑娘遞過來一把折疊的瑞士軍刀,對她說:“你好,來這里旅行最好有這個?!痹瓉磉@個白人姑娘是來自波蘭的科學家,正在車站等她的男同事。
“我看到你心里就一陣暖意,覺得自己有救了!”那個中國姑娘小聲地跟她說?!澳憧可衔冶嘲哪且豢涛乙彩沁@么想的?!辈ㄌm姑娘小聲地回了一句。
等她的同事來了之后,為了安全,波蘭姑娘提議帶上這個中國小姑娘一起走。
因為戰(zhàn)爭,科索沃的街頭十分破敗,當然也很不安全。那個姑娘回來跟我說,街上滿是損壞的樓房,也不知道是炸毀的,還是蓋到一半不蓋了。中國的大街上,廣告里面都是好吃的好喝的,而那邊街道兩旁的廣告都是請保鏢、販賣火箭彈之類的。窮人生活特別苦,而富人住的大院子門口都有拿槍的保衛(wèi),經??吹玫酱髦{色貝雷帽的聯(lián)合國維和人員。
結束了一天的行程,波蘭姑娘和她的同事送這位中國姑娘離開。路上,波蘭姑娘嘆了口氣,說:“等回到波蘭,我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親吻自己國家的土地?!?/p>
朋友在希臘的一家玻璃飾品店中和老板聊天。
“你們從哪兒來的?”“中國?!?/p>
“哪兒?”“中國。”
“沒聽過。”
老板聳聳肩,表示很無奈的樣子。面對一個沒聽過“中國”的人,朋友的手無意一滑,手中的玻璃飾品一下子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對不起,需要我賠嗎?”老板聽了,狡黠地一笑,說:那要看你有沒有QQ號了。
原來這個老板一直都在開玩笑,他有好多中國的好朋友,甚至會用QQ和他們日常交流。最后朋友在這個店里買了好多東西,當然,也享受了很大的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