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芙蓉，郭斐飛

（1.中國人民大學，北京 100872；2.中國政法大學，北京 100088）

公民權利遭受偵查措施違法侵害時如何尋求以及實現(xiàn)有效救濟，是刑事訴訟的一大難題，也是我國司法實踐長期以來的薄弱環(huán)節(jié)。2012年修正后的《刑事訴訟法》新增的第一百一十五條規(guī)定在這一問題上取得了實質性的進展，對于偵查措施違法的，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利害關系人有權進行申訴、控告，偵查機關應當及時處理。對處理不服的，還可以由檢察機關進行監(jiān)督糾正。如何理解認識第一百一十五條規(guī)定所體現(xiàn)的權利救濟與檢察監(jiān)督，以及如何使得這一系列程序機制更加健全和有效，值得我們深入研究和探討。

一、相關概念

（一）偵查措施及常見違法樣態(tài)

按照通常的理解，偵查措施即指偵查犯罪過程中所采取的各種措施?！缎淌略V訟法》修正案的說明中明確使用了“偵查措施”用語，但《刑事訴訟法》對“偵查措施”沒有明確定義，關于“偵查措施”的用語也僅僅出現(xiàn)在“技術偵查措施”一節(jié)的條文之中。偵查措施的種類多樣，既包括拘傳、取保候審、監(jiān)視居住、拘留、逮捕等強制措施，也包括訊問犯罪嫌疑人、詢問證人、勘驗、檢查、搜查、查封、扣押、凍結、鑒定等措施，還包括技術偵查措施等。按照不同的標準，偵查措施可有不同的分類。按照偵查措施所涉及的公民權利來劃分，偵查措施可分為涉及人身權利的偵查措施、涉及財產權利的偵查措施以及涉及隱私權利的偵查措施三類。拘傳、取保候審、監(jiān)視居住、拘留、逮捕等屬于涉及人身權利的偵查措施；搜查①、查封、扣押、凍結等屬于涉及財產權利的偵查措施；技術偵查措施屬于涉及隱私權利的偵查措施。

偵查機關②在犯罪偵查的過程中，為了收集證據，查清犯罪事實，查獲犯罪嫌疑人，有必要依法采取偵查措施。偵查措施有著適用的正當性基礎③，法律因此也以強大的國家權力作為后盾和保障。然而，偵查措施是一柄“雙刃劍”，合理適用，可以有效懲治犯罪，一旦違法，將會對公民合法權利造成侵害。比如，違法使用拘傳、取保候審、監(jiān)視居住、拘留、逮捕等涉及人身權利的偵查措施，會使公民合法的人身權利受到侵害；違法使用搜查、查封、扣押、凍結等涉及財產權利的偵查措施，則會侵害公民合法的財產權利。

司法實踐中，偵查措施違法現(xiàn)象屢有發(fā)生。其常見樣態(tài)有：濫用拘傳、取保候審、監(jiān)視居住、拘留、逮捕等強制措施；采取拘傳、取保候審、監(jiān)視居住、拘留、逮捕等強制措施法定期限屆滿，不予以釋放、解除或者變更；犯罪嫌疑人在取保候審期間未違反規(guī)定，取保候審結束時卻不退還保證金；隨意擴大搜查范圍，扣押與案件無關的財物，凍結與案件無關的合法存款、匯款或者明顯超出必要的數額；違法插手經濟糾紛而扣押、凍結他人合法款物；發(fā)現(xiàn)確實與案件無關的款物，長期查封、扣押、凍結不予返還；未妥善保管扣押、凍結的財物或者違法使用扣押財物造成毀損、滅失；貪污、挪用、私分、調換、查封、扣押、凍結的財物。

（二）偵查措施違法時的權利救濟

偵查措施違法時的權利救濟，是指公民權利在遭受偵查措施違法侵害時，公民有權提出權利救濟請求，有關機關應當及時處理，糾正違法行為，救濟受侵害的合法權利。對于偵查機關及其工作人員適用偵查措施中的違法行為，公民擁有憲法賦予的救濟權利，有權向有關國家機關提出申訴、控告?！缎淌略V訟法》第十四條也規(guī)定，“訴訟參與人對于審判人員、檢察人員和偵查人員侵犯公民訴訟權利和人身侮辱的行為，有權提出控告”。權利救濟要得到有效實現(xiàn)，必須在《刑事訴訟法》中進一步明確公民的實體救濟權利，并建立相應的制度和機制予以保障。

（三）偵查措施違法時的檢察監(jiān)督

偵查措施違法時的檢察監(jiān)督，是指檢察機關對偵查措施違法的法律監(jiān)督。檢察機關是國家的法律監(jiān)督機關，對偵查活動進行法律監(jiān)督是檢察機關的一項基本任務，對偵查措施違法的法律監(jiān)督是對偵查活動進行法律監(jiān)督的具體內容。近年，偵查措施違法，侵犯公民合法人身權利、財產權利的問題較為突出，社會各界反映強烈，但一直是檢察監(jiān)督實施的薄弱環(huán)節(jié)。根據中央關于深化司法體制和工作機制改革的部署，最高人民檢察院在有關部門的配合下，努力完善相關改革項目，起草了《關于偵查活動監(jiān)督有關問題的規(guī)定》《關于人民檢察院對搜查、扣押、凍結等偵查措施進行法律監(jiān)督的規(guī)定（試行）》等規(guī)定④。

二、權利救濟與檢察監(jiān)督的功能及相互間的區(qū)別與聯(lián)系

（一）權利救濟與檢察監(jiān)督的功能

一是保障公民權利。尊重和保障人權是憲法確定的一項重要原則，《刑事訴訟法》第二條也明確寫入“尊重和保障人權”，體現(xiàn)了我國立法對“保障人權”和“懲罰犯罪”的并重與均衡。有權利即有救濟，無救濟即無權利。權利的保護必然離不開救濟，當公民權利受偵查措施違法侵害時，建立相應的程序機制，為其提供法律上的救濟，使違法行為能夠被有效地禁止和糾正，就是對權利最好的保護。易言之，只有具備有效的救濟方法，憲法確立的公民人身、財產等基本權利才能從紙面落到實處，才能得到尊重和保障。從這個意義上說，權利救濟對于權利保障來說，尤為重要和實在。發(fā)揮檢察機關的法律監(jiān)督作用，通過檢察機關的“專門”監(jiān)督來及時發(fā)現(xiàn)并糾正偵查措施違法行為，同樣有利于實現(xiàn)對公民權利的保障。

二是制約偵查權力。偵查權力可以為善，也可以為惡，有時更以為善的名義為惡。正如有學者指出，“只要這種權力運用適當，這些手段都是自由的保衛(wèi)者。但是這種權力也可能被濫用。而假如它被人濫用，那么任何暴政都要甘拜下風”⑤。作為國家偵查權力行使中強度最大、效率最高的偵查措施，一旦違法或是被濫用，最終就會轉而成為對個人權利的侵害。因此，要限制偵查權力恣意以及防止被濫用。一般認為，制約權力的有效方式無外乎兩種：一種是以權力制約權力，另一種是以權利制約權力。檢察機關對偵查措施違法的法律監(jiān)督，正是通過監(jiān)督權力來制約偵查權力。對偵查措施違法的權利救濟，則是通過公民行使法律賦予的救濟權利保障自己的合法權利，對抗和制約偵查權力。

三是維護司法公正。隨著訴訟民主、文明的發(fā)展，人們對司法公正的期待和追求越來越高，對刑事訴訟程序的關注也越來越多，不僅要求在案件辦理結果上實現(xiàn)實體公正，而且要求在案件辦理過程中體現(xiàn)程序公正。偵查措施在保障刑事訴訟活動順利進行、查獲犯罪嫌疑人以及搜集固定證據等方面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對案件裁判結果的最終形成、對刑事司法公正的實現(xiàn)具有重要的影響。偵查措施一旦出現(xiàn)違法問題，不但嚴重偏離程序公正，而且使案件處理結果無法體現(xiàn)實體公正。實踐中，偵查措施違法現(xiàn)象屢有發(fā)生，導致人們對司法公正產生質疑。對偵查措施違法進行權利救濟和檢察監(jiān)督，正是解決司法實踐中的突出問題，積極回應司法公正新要求的有力舉措。無論是對被侵害權利的有效救濟，還是檢察機關對違法現(xiàn)象的監(jiān)督糾正，對于強化偵查機關程序公正與實體公正意識，規(guī)制偵查措施的使用，實現(xiàn)程序公正與實體公正的更高層次上的統(tǒng)一都具有重要意義。

（二）權利救濟與檢察監(jiān)督的區(qū)別與聯(lián)系

權利救濟與檢察監(jiān)督功能上的一致性，可能導致對二者理解和區(qū)分上的混淆。實際上，二者存在較為明顯的區(qū)別。首先，啟動方式不同。權利救濟一般是通過公民行使自己的救濟權利而“被動”啟動。檢察監(jiān)督則屬于檢察機關的一項基本職能，主要通過憲法賦予檢察機關的法律監(jiān)督職權“主動”啟動，也可以通過公民行使自己的救濟權利“被動”啟動。其次，制約偵查權力的方式不同。如前所述，權利救濟是通過公民行使法律賦予的救濟權利保障自己的合法權利，體現(xiàn)的是權利對權力的制約。檢察監(jiān)督則通過檢察機關的法律監(jiān)督的“專門”性權力來監(jiān)督、約束偵查權力的運行，體現(xiàn)的是權力對權力的制約。再次，處理后果不同。權利救濟通過保障公民救濟權的實現(xiàn)，直接糾正違法，救濟和保障公民的實體權利，處理后果一般是終局性的。檢察監(jiān)督主要是對違法情況提出監(jiān)督糾正意見，一般不直接糾正違法和救濟實體權利，檢察監(jiān)督的處理后果不具有終局性，違法情況的糾正以及救濟實體權利的實現(xiàn)，最終還是要由其他有關機關決定。

權利救濟與檢察監(jiān)督既有區(qū)別，又有著密切聯(lián)系。一方面，權利救濟可以為檢察監(jiān)督拓寬知情渠道，幫助檢察機關發(fā)現(xiàn)偵查措施違法情形，繼而進行監(jiān)督糾正。另一方面，當公民向偵查機關申請權利救濟卻得不到實現(xiàn)時，檢察監(jiān)督可以通知偵查機關糾正違法，實現(xiàn)公民的權利救濟。

三、《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一十五條內容評析

1996年《刑事訴訟法》并沒有對偵查措施違法時關于權利救濟的明確規(guī)定，也沒有對偵查措施違法時關于檢察監(jiān)督的具體規(guī)定。修正后的《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一十五條增加了這兩方面的內容。

（一）第一百一十五條內容解讀

《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一十五條的具體內容是：“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利害關系人對于司法機關及其工作人員有下列行為之一的，有權向該機關申訴或者控告：1.采取強制措施法定期限屆滿，不予以釋放、解除或者變更的；2.應當退還取保候審保證金不退還的；3.對與案件無關的財物采取查封、扣押、凍結措施的；4.應當解除查封、扣押、凍結不解除的；5.貪污、挪用、私分、調換、違反規(guī)定使用查封、扣押、凍結的財物的。受理申訴或者控告的機關應當及時處理。對處理不服的，可以向同級人民檢察院申訴；人民檢察院直接受理的案件，可以向上一級人民檢察院申訴。人民檢察院對申訴應當及時進行審查，情況屬實的，通知有關機關予以糾正。”其中，既有對被侵害的權利如何尋求及實現(xiàn)權利救濟的規(guī)定，也有強化檢察機關對偵查措施違法的法律監(jiān)督的內容。

一是關于偵查措施違法情形。第一百一十五條用列舉式的方法規(guī)定了五種偵查措施違法情形，即：采取強制措施法定期限屆滿，不予以釋放、解除或者變更的；應當退還取保候審保證金不退還的；對與案件無關的財物采取查封、扣押、凍結措施的；應當解除查封、扣押、凍結不解除的；貪污、挪用、私分、調換、違反規(guī)定使用查封、扣押、凍結的財物的。對于這五種違法情形，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利害關系人有權申訴或者控告。第一百一十五條規(guī)定的五種違法情形，都直接違反了刑事訴訟法的明文規(guī)定⑥。

二是關于權利救濟。第一，明確了權利救濟的主體范圍。第一百一十五條規(guī)定，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利害關系人都屬于權利救濟的主體范圍⑦，都有權進行權利救濟。這一規(guī)定體現(xiàn)了對權利保護的絕對平等性，只要偵查措施違法侵害了當事人、利害關系人的合法權利，當事人、利害關系人就有權進行權利救濟。比如，逮捕、拘留、監(jiān)視居住、取保候審、拘傳等強制措施違法侵犯了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告人合法的人身權利，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告人即是權利救濟的主體。查封、扣押、凍結等措施違法侵犯了當事人或者利害關系人的合法財產權利，當事人或者利害關系人即是權利救濟的主體。第一百一十五條還將辯護人、訴訟代理人納入權利救濟的主體范圍，允許辯護人、訴訟代理人代為進行救濟權利，以幫助當事人、利害關系人實現(xiàn)權利救濟。第二，明確了實體救濟權利。實體救濟權利有兩項。第一百一十五條規(guī)定，“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利害關系人對于司法機關及其工作人員有下列行為之一的，有權向該機關申訴或者控告”⑧。這里明確了第一項實體救濟權利，即向偵查機關申訴或者控告的權利。第一百一十五條還規(guī)定，“對處理不服的，可以向同級人民檢察院申訴；人民檢察院直接受理的案件，可以向上一級人民檢察院申訴”。這里明確了第二項實體救濟權利，即對處理不服向檢察機關申訴的權利。第三，偵查機關的受理與自行處理程序。第一百一十五條規(guī)定，“對于司法機關及其工作人員有下列行為之一的，有權向該機關申訴或者控告”，“受理申訴或者控告的機關應當及時處理”。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利害關系人對違法情形的申訴或者控告的受理和處理機關實際上都是有違法情形的偵查機關。因此，這一規(guī)定實際上就是偵查機關的受理與自行處理程序。

三是關于檢察監(jiān)督。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利害關系人對偵查機關處理申訴、控告不服時，立法賦予了向檢察機關申訴的救濟權利。這種救濟權利一旦行使，即可以啟動檢察監(jiān)督程序。檢察監(jiān)督的內容還包括以下兩部分。第一，明確受理申訴的檢察機關。第一百一十五條規(guī)定，“對處理不服的，可以向同級人民檢察院申訴；人民檢察院直接受理的案件，可以向上一級人民檢察院申訴”⑨。對于檢察機關自身即作為處理申訴或者控告的機關，對處理不服的，可以向上一級檢察機關申訴。對于檢察機關以外的偵查機關處理申訴、控告不服的，可以向同級檢察機關申訴。第二，檢察機關的處理程序。第一百一十五條規(guī)定，“人民檢察院對申訴應當及時進行審查，情況屬實的，通知有關機關予以糾正”。這是對檢察機關的處理程序的原則性規(guī)定，即檢察機關對申訴應當及時進行審查，如果審查發(fā)現(xiàn)情況屬實，通知有關機關予以糾正。

（二）進步與不足

《刑事訴訟法》修改以前，對于公民權利受到非法侵害時如何尋求以及實現(xiàn)救濟問題，我國《刑事訴訟法》一直沒有取得實質性的進展和突破。修正后《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一十五條建立權利救濟、檢察監(jiān)督等一系列程序，進一步貫徹和體現(xiàn)了尊重和保障人權的原則，有助于公民權利在司法實踐中的保障和實現(xiàn)，可以說是我國刑事司法的重大進步。但該條文也存在一些不足：

一是違法情形列舉尚不全面。對照司法實踐出現(xiàn)的常見偵查措施違法情形，第一百一十五條的列舉規(guī)定還很不全面。

二是偵查機關“自查自糾”有效性不足。由偵查機關“自查自糾”，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偵查機關快速發(fā)現(xiàn)并糾正違法問題，及時救濟和保障公民的合法權利，也充分考慮了當前我國公檢法機關人員力量的實際情況。但這種由偵查機關自行受理、自行處理、自我糾錯的程序設計，在處理嚴重違法或是可能涉嫌犯罪等問題時，其有效性不足非常明顯。

三是偵查機關逾期不作處理時可否申請檢察監(jiān)督未作明確規(guī)定。對偵查機關處理申訴、控告不服的，立法規(guī)定可以申請檢察監(jiān)督。對于偵查機關逾期不作處理的，可否申請檢察監(jiān)督，立法并沒有作出明確的規(guī)定。

四是權利的補救程序沒有明確。對被侵害的權利予以補救是權利救濟的應有之義。立法規(guī)定了偵查機關受理后應當及時處理，以及檢察機關審查認為違法情況屬實的，通知有關機關予以糾正。但對被侵害的權利如何予以補救并沒有進一步的規(guī)定。

四、進一步完善的建議

解決偵查措施違法問題，權利救濟與檢察監(jiān)督必須雙管齊下⑩。為使《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一十五條構建的程序機制更加健全和有效，需對權利救濟和檢察監(jiān)督相關內容進一步細化，不斷發(fā)展完善。

（一）偵查措施違法時權利救濟的細化和完善

一是建立救濟權利的告知程序。偵查機關及其工作人員在采取偵查措施時，應當告知當事人、利害關系人有權對違法行為進行申訴或者控告。實踐中，可以書面予以告知或者以其他容易理解的方式予以告知，并記錄在案。

二是增加特殊情形下的救濟途徑。偵查機關逾期不作處理，以及偵查措施嚴重違法或是可能涉嫌犯罪等特殊情形下，偵查機關先行處理這個必經程序可能不利于及時有效地糾正違法，實現(xiàn)對被侵害權利的救濟。因此，在這些特殊情形下，單憑偵查機關的“自律”往往難以實現(xiàn)有效的救濟，應當增加權利救濟途徑，允許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利害關系人直接向檢察機關申訴，啟動檢察監(jiān)督程序進行權利救濟。

三是嚴格偵查機關內部受理及處理程序。為彌補偵查機關“自查自糾”有效性的不足，必須嚴格偵查機關對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利害關系人的申訴或者控告的受理及處理程序，偵查機關對申訴或者控告應當受理并及時審查處理，發(fā)現(xiàn)違法情況應當及時糾正，無違法情形時應當及時答復。

四是建立被侵害權利的補救程序。合法權利被侵害的公民應有權要求偵查機關及其工作人員停止侵害并對被侵害權利予以一定程度的補救。比如，財產返還，損害賠償，等等。

（二）偵查措施違法時檢察監(jiān)督的細化和完善

一是明確檢察機關的調查核實權。僅僅通過審查書面材料，不可能準確認定偵查措施違法情形。因此，有必要明確檢察機關相應的調查核實權，允許檢察機關對偵查措施的適用等情況進行必要的調查核實?！缎淌略V訟法》已經明確賦予檢察機關對“偵查人員以非法方法收集證據的”的調查核實權?，但還沒有進一步明確檢察機關對偵查措施違法的調查核實權?。檢察機關的調查核實權的具體內容可包括：要求偵查機關說明有關情況和理由，詢問有關辦案人員和知情人員，查閱、復印相關案卷材料等；調查人員應當不少于二人；偵查機關應有接受、配合的義務。

二是增加監(jiān)督糾正手段。立法正式賦予檢察機關的監(jiān)督手段僅有提出口頭糾正意見或者制發(fā)糾正違法通知書兩種。這兩種監(jiān)督手段的實踐效果差強人意。應賦予檢察機關更為剛性的監(jiān)督手段，以增加監(jiān)督的效果。第一，應賦予檢察機關提出更換辦案人的建議權?。對于辦案人使用偵查措施違法的，建議偵查機關更換辦案人。第二，對于超期羈押的，檢察機關可直接決定釋放、解除或者變更強制措施?。第三，賦予檢察機關直接解除查封、扣押、凍結措施的糾正權。即對于查封、扣押、凍結違法的，如果返還財物不影響偵查工作，檢察機關可以制發(fā)糾正違法通知書，直接決定解除查封、扣押、凍結措施，返還公民合法財物。

三是拓寬對違法的知情渠道。目前，檢察機關對偵查措施違法的知情渠道有兩個，一個是通過受理公民不服偵查機關處理的申訴來發(fā)現(xiàn)違法，另一個是通過對逮捕措施的審查來發(fā)現(xiàn)違法。知曉違法是監(jiān)督的前提，要監(jiān)督糾正偵查措施違法，就必須拓寬知情渠道，可以考慮建立對逮捕外的其他偵查措施的備案審查制度，通過事后審查發(fā)現(xiàn)違法情形。

四是合理規(guī)劃檢察機關內部審查處理程序。當事人和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利害關系人向檢察機關申訴時，檢察機關應當及時啟動監(jiān)督程序，對申訴事項和理由、偵查機關的處理情況進行審查，并及時作出處理決定。檢察機關受理申訴時，案件可能出現(xiàn)在辦理過程中的任一訴訟環(huán)節(jié)，因此有必要合理規(guī)劃檢察機關內部審查程序，由控告申訴檢察部門統(tǒng)一歸口受理后，按照案件所處的訴訟環(huán)節(jié)分別由偵查監(jiān)督、公訴或者控告申訴等部門分流處理。

注釋：

①嚴格來講，搜查也可能涉及公民的人身自由權利，但由于搜查所涉及的主要是公民的財產權利，本文將其歸入涉及財產權利的偵查措施一類。

②我國的偵查主體既有稱“機關”的又有稱“部門”的，為表述方便，本文統(tǒng)一稱為“偵查機關”，包括“偵查部門”。

③⑤[英]丹寧勛爵：《法律的正當程序》，李克強譯，群眾出版社1984年版，第86頁。

④朱孝清：《當前偵查監(jiān)督工作需重點把握的幾個問題》，《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0年第5期。

⑥這五種違法情形依次對應違反了《刑事訴訟法》第九十七條、第七十一條、第一百三十九條第一款、第一百四十三條、第一百三十九條第二款和第二百三十四條第五款的明文規(guī)定。

⑦對于利害關系人，立法并未給出確定含義，筆者認為，利害關系人應當是犯罪嫌疑人、被告人之外的認為自己合法權益被侵犯的其他公民或組織。

⑧立法雖然使用的是“司法機關”表述，但實際上，此處所指的“司法機關”主要就是指“偵查機關”。

⑨刑事訴訟法修正案（草案）第一、二、三次審議稿規(guī)定為：“對處理不服的，可以向同級或者上一級人民檢察院申訴?！痹诘谑粚萌珖嗣翊泶髸韴F審議期間，有代表提出，按照這樣的規(guī)定，對處理不服的，應向哪一級檢察機關申訴不清楚。于是，將“對處理不服的，可以向同級或者上一級人民檢察院申訴”修改為：“對處理不服的，可以向同級人民檢察院申訴；人民檢察院直接受理的案件，可以向上一級人民檢察院申訴?！?/p>

⑩郭斐飛：《強化對偵查措施的救濟與監(jiān)督要雙管齊下》，《檢察日報》2011年11月24日，第3版。

?《刑事訴訟法》第五十五條明確規(guī)定“人民檢察院接到報案、控告、舉報或者發(fā)現(xiàn)偵查人員以非法方法收集證據的，應當進行調查核實”。

?刑事訴訟法修正案（草案）第一次審議稿原本規(guī)定了檢察機關“對申訴應當及時進行審查，必要時可以對有關情況進行調查核實，情況屬實的，依法予以糾正”，賦予檢察機關相應的調查核實權，但從修正案（草案）第二次審議稿開始，刪去了“必要時可以對有關情況進行調查核實”的內容。

?然而，本輪刑事訴訟法修改對于“非法取證行為”的檢察監(jiān)督，也沒有賦予檢察機關“建議偵查機關更換辦案人”的權力。原本，修正案（草案）第一次審議稿第五十四條、第二次審議稿第五十五條規(guī)定了“人民檢察院接到報案、控告、舉報或者發(fā)現(xiàn)偵查人員以非法方法收集證據的，應當進行調查核實。對于確有以非法方法收集證據情形的，應當提出糾正意見，必要時可以建議偵查機關更換辦案人。對于以非法方法收集證據，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但從修正案（草案）第三次審議稿開始，即刪除了“必要時可以建議偵查機關更換辦案人”的內容。

?基于檢察機關批準逮捕權的效力所在，對于超期羈押的，由于犯罪嫌疑人因檢察機關批準而被羈押，檢察機關完全可以直接作出決定予以釋放、解除或者變更強制措施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