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安安 馬惠芳

（北京中醫(yī)藥大學針灸推拿學院，北京，100029）

息賁病證治考源

孔安安 馬惠芳

（北京中醫(yī)藥大學針灸推拿學院，北京，100029）

“息賁”出自《黃帝內(nèi)經(jīng)》，現(xiàn)代病名已很少沿用，本文采用文獻學研究方法，對古代中醫(yī)文獻中相關記載“息賁”之病名、病因病機、病證、治法及預后規(guī)律進行分析和總結(jié)，以期為現(xiàn)代中醫(yī)臨床診治提供思路。

息賁；五積；考源

息賁，古病名，五積之一，為肺之積，以右脅下包塊、胸背痛、吐血、伴有寒熱、咳嗽、嘔逆、呼吸迫促等癥狀為主。首見于《黃帝內(nèi)經(jīng)》，《難經(jīng)》《普濟方》《圣濟總錄》等醫(yī)書中均有記載。現(xiàn)代文獻對息賁病的研究較少，本文對息賁的病因病機、脈證、治法方藥及預后規(guī)律進行分析和總結(jié)，為臨床辨證施治提供依據(jù)。

1 病名考源

“息”，東漢·許慎《說文解字》［1］釋為：“喘也。從心從自，自亦聲。”“賁”，康熙字典有兩種解釋：通“奔”，急走，逃亡；今名膈膜或橫膈膜，膈的古稱。

成書于戰(zhàn)國到秦漢時代的《黃帝內(nèi)經(jīng)》中涉及“息賁”病名的條文共有五條。如《素問·陰陽別論》［2］曰：“二陽之病發(fā)心脾，有不得隱曲，女子不月，其傳為風消，其傳為息賁者，死不治?！薄端貑枴て娌≌摗罚?］：“帝曰：病脅下滿氣逆，二三歲不已，是為何病？岐伯曰：病名曰息積，此不妨于食，不可灸刺，積為導引服藥，藥不能獨治也。”《內(nèi)經(jīng)素問吳注》［4］言“息積，即息賁”?！鹅`樞·經(jīng)筋》［5］曰：“手太陰之筋……其病當所過者支轉(zhuǎn)筋痛，甚成息賁，脅急吐血?！币约霸凇鹅`樞·邪氣藏府病形》、《靈樞·本藏》《素問·陰陽別論》中均有描述?！峨y經(jīng)》［6］中息賁的癥狀描述更加詳細，《難經(jīng)·五十六難》云：“肺之積，名曰息賁，在右脅下，覆大如杯。久不愈，令人灑淅寒熱，喘咳，發(fā)肺壅，以春甲乙日得之。何以言之？心病傳肺，肺當傳肝，肝以春適王，王者不受邪，肺復欲還心，心不肯受，故留結(jié)為積。故知息賁以春甲乙日得之。”楊玄操注曰：“息，長也。賁，鬲也。言肺在膈也，其氣不行，漸長而通于膈，故曰息賁。一曰：賁，聚也，言其漸長而聚蓄。肺為上蓋，臟中陽也，陽氣盛，故令人發(fā)肺壅也?！保ㄒ姟峨y經(jīng)集注》［7］）?！峨y經(jīng)正義》［8］云：“賁，古通奔。息賁者，言氣息賁迫也?！鼻宄~天士言“息賁者，五積中之肺積也，喘息奔急，亦名息積，右脅下必有積塊以別之。”（見《葉選醫(yī)衡》［9］）

綜各醫(yī)家所述，息賁也稱“息積”或“息奔”，病位在肺，主要癥狀為脅下滿，形如覆杯，逆氣喘咳，灑淅寒熱，胸痛咳血等。

2 病因病機考源

《素問·陰陽別論》曰：“二陽之病發(fā)心脾，有不得隱曲，女子不月，其傳為風消，其傳為息賁者，死不治?！薄鹅`素節(jié)注類編》［10］對此的解釋是：“此言內(nèi)傷陰陽之氣而發(fā)病也。二陽者，陽明胃也。胃氣由心脾發(fā)生，故其病有從損傷心脾而發(fā)者，蓋心者一身之主宰，而為脾之母，脾主為胃行津液，而生化氣血者也。其有不得于隱情委曲之事，憂思郁結(jié)，則心脾俱傷，而無生化轉(zhuǎn)運之力，以致胃病食減。若在女子，尤多此病，氣郁血耗，則月事不下也。久而傳變，其血枯生風，虛陽化火，風火消爍肌肉，而脾土敗矣。土敗則肺金無生氣，乃成息賁。”另有《素問靈樞類篡約注》也認為息賁乃心病所致：“心病不已，火邪乘肺，故氣息奔迫?！薄度驑O一病證方論》［11］解釋曰“喜則傷心，心以所勝傳肺，遇春肝旺，傳克不行，故成肺積，名曰息賁?！薄峨y經(jīng)·五十六難》還對此病的發(fā)病節(jié)氣做了描述，原文如下：“肺之積，名曰息賁，在右脅下，覆大如杯。久不愈，令人灑淅寒熱，喘咳，發(fā)肺壅，以春甲乙日得之。何以言之？心病傳肺，肺當傳肝，肝以春適王，王者不受邪，肺復欲還心，心不肯受，故留結(jié)為積。故知息賁以春甲乙日得之?！薄妒備洝しe聚門》中觀點也與此類似：“此本心病傳肺，肺當傳肝，肝以春適王而不受。邪復賁于肺，故結(jié)為積，久不已，令人灑淅寒熱喘咳發(fā)肺壅，所以然者，肺主氣，外合于皮毛，今肺氣留積，故有寒熱喘咳肺壅之病?！比弧鹅`樞·本藏》［12］卻言肝之異常也可造成此?。骸案胃邉t上支賁，切脅悗，為息賁?！薄督饏T翼·積聚統(tǒng)論》［13］“肺主氣而合皮毛，肺郁成積，壅于內(nèi)者不能衛(wèi)于外，故灑淅寒熱，痹于上者不復降于下，故喘咳發(fā)肺壅。壅，癰也?！薄鹅`樞·經(jīng)筋》中有記載“手太陰之筋，起于大指之上……下結(jié)胸里，散貫賁，合賁下，抵季肋。其病當所過者支轉(zhuǎn)筋痛，其成息賁者，脅急吐血?！币约啊笆中闹髦睿鹩谥兄浮渲д?，入腋，下散胸中，結(jié)于臂，其病當所過者支轉(zhuǎn)筋，前及胸痛息賁。”

可見本病與心、肝、脾、胃、肺有關。心病及脾胃，脾土衰敗，母病及子，肺金無生氣，乃成息賁；肝臟異常，奔迫于膈，以致喘息上逆；抑或心火乘肺金，直接導致肺的病變。然肺氣郁結(jié)，壅于內(nèi)者不能衛(wèi)于外，亦可發(fā)為此病。另有手太陰肺經(jīng)經(jīng)筋及手厥陰心包經(jīng)經(jīng)筋病候涉及到息賁，此二經(jīng)筋的循行都到達胸脅，經(jīng)筋所過者病當支轉(zhuǎn)筋痛。

3 病證考源

《難經(jīng)》言五臟之積：肝曰肥氣，心曰伏梁，脾曰痞氣，肺曰息賁，腎曰奔豚。謂在臟名積，止而不移；在腑名聚，消長不常。《雜病源流犀燭·肺病源流》［14］息賁，肺積病也，在右脅下，如覆盆狀，令人灑灑寒熱，背痛，嘔逆，喘咳，發(fā)肺癰，脈必浮而長，皆由肺氣虛，痰熱壅結(jié)也（宜調(diào)息丸、息賁丸），當以降氣清熱，開痰散結(jié)為主?！稘健罚?5］卷四：“息賁之狀，在右脅下，大如覆杯，喘息奔溢，是為肺積。診其脈浮而毛，其色白，其病氣逆，背痛少氣，喜忘，目瞑，膚寒，皮中時痛；或如虱緣，或如針刺?！薄鹅`樞·邪氣藏府病形》［16］篇曰：“肺脈滑甚為息賁，上氣?！薄鹅`素節(jié)注類編·肥氣伏梁息賁奔豚》解釋曰“滑甚者，以肺主氣，血結(jié)而氣逆動也，故曰上氣，名息賁，即喘息也?！比弧饵S帝內(nèi)經(jīng)太素·五臟脈診》［17］言“滑甚，陽氣盛也。陽盛擊陰為積，左右箱近膈，猶如覆杯，令人上氣喘息，故曰息?！薄夺t(yī)學指要》言牢脈主息賁病，“牢脈中實，堅積為殃，肥氣奔豚，息賁伏梁，心肺腎肝，各有其方，脾積如盤，在胃之疆?！辈⒅赋鱿①S病位“下發(fā)于小腹，上至于心下”?！对\家正眼》［18］依臟腑對應之寸口脈位將本病脈象具體到右寸口，“右寸之牢，息賁可定?！?/p>

依各家言，息賁乃肺之積于右脅下，大如覆杯，止而不移，令人灑淅寒熱，咳喘氣逆，胸背痛如針刺。脈象或言滑，或言浮而毛，或言牢，然沉按實大弦長為牢，理應更符合息賁之堅積。

4 治法考源

4.1 方藥 宋代官修方書《太平圣惠方·治肺積氣諸方》［19］記載了息賁病之方藥十個，“治息賁氣，胸膈妨實，右脅下堅急，上氣咳嗽，宜服檳榔散方；治息賁氣，在右脅下，結(jié)聚脹痛，喘促咳嗽，宜服紫菀散方；治息賁氣，腹脅脹硬，咳嗽見血，痰粘不利，宜服枳實散方；治息賁氣，腹脅脹滿，喘急咳嗽，坐臥不安，宜服大腹皮散方；治息賁氣，令人喘咳，心腹脹滿，脅下疼痛，宜服牛蒡子散方；治息賁氣，右脅下結(jié)硬如杯，心胸脹痛，不能飲食，胸膈壅悶，咳嗽喘促，宜服桃仁煎丸方；治息賁氣，右脅下結(jié)聚成塊，喘咳胸痛，嘔吐痰涎，面黃體瘦，宜服三棱丸方；治息賁氣，胸膈悶，腹脅堅急，四肢不和，食少無力，宜服木香丸方；治息賁氣，結(jié)塊在右脅下，疼痛，芫花煎丸方；息賁氣，喘咳，心膈不利方?！北緯鶕?jù)不同癥狀施以相應方藥，應記載有詳細的服用方法，是較早的比較全面的對息賁方藥的總結(jié)。成書稍晚的《圣濟總錄》也有專門篇目聚在息賁，“治肺積息賁氣脹滿，咳嗽涕唾膿血，桑白皮湯方；治肺積息賁，上氣胸滿咳逆，枳實湯方；治肺積息賁下氣，防己湯方；治肺積息賁咳嗽，半夏湯方；治肺積息賁上氣，皂莢丸方；治肺積息賁氣上，枳實木香丸方?！保ㄒ姟妒備洝しe聚門》）明代朱棣所主編的《普濟方》［20］在總結(jié)上兩篇中治息賁的方藥外，另收錄了息賁湯、推氣散、大棗丸、息賁丸及加減息賁丸。此應為最全面的總結(jié)。清代葉天士認為息賁為婦人之疾，“此雖言病發(fā)心脾，而實重在胃氣……奇經(jīng)八脈。固屬扼要。其次最重調(diào)肝。因女子以肝為先天。陰性凝結(jié)。易于拂郁。郁則氣滯血亦滯。木病必妨土。故次重脾胃。余則血虛者養(yǎng)之。血熱者涼之。血瘀者通之。氣滯者疏之。氣弱者補之?！保ㄒ姟杜R證指南醫(yī)案》）

4.2 針灸導引 《素問·奇病論》“帝曰：病脅滿氣逆，二三歲不已，是為何??？岐伯曰：病名息積，此不妨于食，不可灸刺，積為導引服藥，藥不能獨治也?！薄端貑枴分刑岢鱿①S不可針灸治療，而后世卻指出息賁的針灸治療取穴，《針灸集成》言“息賁取巨闕期門”，并提出肺經(jīng)尺澤穴及胃經(jīng)缺盆穴皆可治療息賁。《針灸甲乙經(jīng)》［21］也提出“息賁時唾血，巨闕主之。腹中積上下行，懸樞主之?！薄妒備洝と蚊}》還提出具體針灸操作手法，“巨闕一穴，心之募也，在鳩尾下一寸，人有鳩尾短者，少饒分寸，任脈氣所發(fā)，治心中煩滿，熱病胸中痰飲，腹脹暴痛，恍惚不知人，息賁時唾血，蛔蟲心痛，蠱毒霍亂，發(fā)狂不識人，驚悸少氣，針入六分，留七呼，得氣即瀉，灸亦良，可灸七壯至七七壯止?！?/p>

息賁的治療依照辨證選取適宜方藥，理氣降逆，疏肝調(diào)脾胃，涼血活血，并可配合針灸、導引等法，《奇病論》所言不可針灸，筆者認為不可盡信。

5 預后考源

本病古書記載預后多不良，《素問·陰陽別論》曰：“二陽之病發(fā)心脾，有不得隱曲，女子不月，其傳為風消，其傳為息賁者，死不治。”《靈素節(jié)注類編·陰陽發(fā)病諸證》：“息賁者，氣餒而喘促，傳變至此，金水亦枯，無論男女，皆死不可治也?！薄杜R證醫(yī)案指南》中也有“其不治之癥。直言以告之。”的描述。筆者認為此病雖預后較差，但若及時積極治療，對減輕患者痛苦、提高患者生活質(zhì)量有莫大幫助。

［1］許慎.說文解字［M］.北京：中華書局，1977：217.

［2］穆俊霞，王平校注.素問［M］.北京：中國醫(yī)藥科技出版社，2011：13.

［3］穆俊霞，王平校注.素問［M］.北京：中國醫(yī)藥科技出版社，2011：74.

［4］吳昆.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吳注［M］.山東：山東科學技術(shù)出版社，1984：192.

［5］劉更生校注.靈樞經(jīng)［M］.北京：中國中醫(yī)藥出版社，2006：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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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朱棣.普濟方［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56：1996-2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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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1-15收稿）

Study on Origin of the Syndrome and Treatment of Xi Ben Disease

Kong An’an，Ma Huifang
（School of Acupuncture-Moxibustion and Tuina of Bei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Beijing 100029，China）

The term“Xi Ben”originated from the“Inner Canon of Huangdi”and is rarely used in modern time.This paper analyzed and summarized the name，etiology，pathogenesis，syndrome，therapy and prognosis of“Xi Ben”recorded in ancient Chinese literature through literature reviewing with the purpose of providing thoughts for modern TCM clinical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Xi Ben；Visceral Acumulation；Study on origin

10.3969／j.issn.1673-7202.2013.06.030

馬惠芳，北京市朝陽區(qū)北三環(huán)東路11號北京中醫(yī)藥大學針灸推拿學院，郵編：100029，E-mail：mahuifang100＠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