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巍
(中國社會科學(xué)院 世界歷史研究所,北京 100004)
近年來,古籍的整理出版方興未艾,一些地方出版社為弘揚地域文化,以地方文化名人為對象,整理點校出版了不少古籍,如最近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反映浙東文化特色的《呂祖謙全集》,齊魯書社出版的反映齊魯文化特色的《王世禛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凸顯嶺南文化特色的《廖燕全集》。這其中有點校水平頗高的古籍作品,實為學(xué)界和出版界的幸事。但是,也有一些作品點校水平不高,令人遺憾,《廖燕全集》即屬于后者之列。該書最早有清乾隆本,為廖燕的詩文集匯編,廖燕詩文集即顏之曰《二十七松堂集》。后有日本的和刻本(日本早稻田大學(xué)圖書館收藏之文久二年[1862年]的全本十六卷《二十七松堂集》),臺灣和大陸上海(遠(yuǎn)東出版社)均有鉛印翻刻本存世。2005年12月,上海古籍出版社以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清乾隆三年刻本《二十七松堂集》為底本,參校諸家版本,點校整理出版排印本,連同后人對廖燕的研究成果,裒集成冊,是為《廖燕全集》(上下兩冊)。
廖燕(1644-1705),字柴舟,廣東曲江人,著名思想家和文學(xué)家。生于明清易代之際,家族毀于清初三藩之亂。他以一介布衣寒微之軀,雖身處廟堂之外,卻時時針砭時弊,屢有驚世駭俗、曲高和寡的高論,發(fā)前人所未發(fā),諸如膾炙人口的《明太祖論》、《高宗殺岳武穆論》等,其學(xué)識遠(yuǎn)遠(yuǎn)凌駕于時人之上,卻被當(dāng)局視為“異端”,所作所為頗與魏晉之際的嵇康和阮籍同道。廖燕早年辭去諸生,絕去功名,落草于嶺南一隅,所以不僅生前潦倒,身后也鮮為人知,至今仍名在扶桑,未聞于中土。日本人謂廖燕的文章為“朱明三百年之殿”,極盡頌揚之辭。作為亡國的明朝遺民,盡管一生窮困潦倒,飽嘗屈辱,默默無聞,懷才不遇,卻誓不食清政府的餼廩,其風(fēng)骨意志實令后人景仰;作為體制外的一名草根學(xué)者,始終能夠保持思想獨立和批判精神,見解犀利,以柴舟的思想境界和認(rèn)識深度,在中國古代燦若星辰的眾多著名學(xué)者中,完全可以占有一席之地。上海古籍出版社此次斥資出版《廖燕全集》,實乃學(xué)術(shù)界一大幸事,對廖燕生平及其思想的推介和研究,功德不淺。但遺憾的是,該書問題不少,概括起來大致有二。
《廖燕全集》分上下兩冊,下冊通篇都以附錄的形式出現(xiàn),主要是近現(xiàn)代大陸、臺灣和日本學(xué)者研究廖燕生平傳記和各種版本學(xué)研究成果的資料匯編,并無廖燕本人的一首詩文,而全為后人且多為現(xiàn)代人的評論文章,而以《廖燕全集》的形式附之驥尾,簡直可以視為《二十七松堂集》的附贅懸疣。令人不能理解的是,對廖燕的評論文章何以非要硬塞入《廖燕全集》之中呢?而且分量與廖燕本人的文字幾乎相等,所謂的下冊竟被顏之曰《廖燕全集》,如果下冊不存在,只留上冊,難道就非《全集》了嗎?如此搭便車的做法實為不妥。為何不將下冊另以《廖燕生平著作研究資料》為名,名正言順地另冊出版呢?這本下冊,本無廖燕的任何作品,卻也在封面上堂而皇之地印上[清]廖燕著;本無標(biāo)校問題,亦一如上冊一樣印上點校者的大名,這種做法豈非名不副實?如果按照這個邏輯行事,將《紅樓夢》的研究成果以《紅樓夢》署名,那將是個一個怎樣的局面?這個問題不能不成為引發(fā)讀者對此書質(zhì)疑的一大闕失。其實,將后人的研究成果以附錄的形式一并在《全集》中出版的做法本無可厚非,亦有先例,但須標(biāo)注清楚,以廓清主次。如1991年浙江古籍出版社整理出版的《李漁全集》,凡20 卷之巨。在其最后的兩卷中,點校者分別在封面上以大號字印有“李漁年譜”、“李漁交游考”、“李漁研究資料選輯”、“現(xiàn)代學(xué)者論文精選”和“李漁研究論著索引”等字樣。此種做法即屬于規(guī)范的做法,讀者并無異議。
概括起來,問題多出在點校者對生僻詞匯、歷史人物和典故不熟悉。因廖文全部集中在上冊,與下冊無關(guān),引文出處做簡化處理,只標(biāo)明題目和頁碼。現(xiàn)擇主要的問題按上冊頁碼前后順序大致臚列如下:
《卷一·性論二》(第7頁):毛會侯先生曰:前篇論質(zhì)不是性,此篇論情不是性,俱發(fā)前賢所未發(fā)。中間提出‘復(fù)性’二字,使人有下手處方,不是鶻突學(xué)問。
原文并沒有“處方”一詞的語境,這段話是不通的,恐怕標(biāo)點者也講不出所以然。其實,逗號應(yīng)該點在“處”與“方”之間,“處”讀chù,“方”為副詞,應(yīng)屬下句。
《卷二·烈女不當(dāng)獨稱貞辯》(第47頁):予謂六女罹難捐驅(qū),于例稱烈為宜,因為一詩并書后一篇,以正其義焉。
“驅(qū)”字應(yīng)為“軀”字之訛,非通假字。這是中學(xué)生都可能看出的問題。
《卷三·春秋巵言序》(第53頁):況《春秋》以美刺兼《詩》,以政令兼《書》,以權(quán)變兼《易》,以會盟征伐兼《禮》、《樂》,其理顯,其詞微,雖遊、夏不能贊一詞,而后世諸儒輒以管窺之見解之,至以春王正月為周之十一月,即此正朔月數(shù)與春夏秋冬四時之不辨,又遑問其褒貶予奪之大也耶?甚矣。
“遊”應(yīng)作“游”,指孔子的弟子子游。子游(前506-?),姓言,名偃,字子游,亦稱“言游”、“叔氏”,春秋末吳國人,與子夏、子張齊名,孔子的著名弟子,“孔門十哲”之一。曾為武城宰(縣令)。名從主人,就如陸游不能寫作“陸遊”一樣。在《史記·卷六十七·仲尼弟子列傳》中,字子游是千真萬確的,后人不大可能擅加改動。下文還有:《卷九·與黃少涯書》(第199頁):仆則答云:本章所稱門人者,豈非子遊、子夏諸賢與冉有、子禽之徒歟?按:在一本書中竟至少出現(xiàn)兩次“子遊”,如所依據(jù)的古版本確屬如此,這兩條就應(yīng)該出校記,以正視聽。
《卷三·荷亭文集序》(第67頁):酒似無與于文章,然當(dāng)其搦螢欲書時,不得一物以助其氣,則筆墨亦滯其難通。
“搦螢”應(yīng)為“搦管”,執(zhí)筆之意。
《卷三·人日遊紫微巖聽彈琴詩序》(第73頁):韻者,所以節(jié)囂也。于是挈榼攜琴,越溪陡巒,行二十里,至紫微巖,洞屋軒廠,可容數(shù)百人。
“軒敞”亦可作“軒廠”?!败幊ā睘楦叽髮挸ㄖ?。“敞”與“廠”互為通假,應(yīng)出校。同樣的現(xiàn)象還出現(xiàn)在《卷七·芥堂記》(第131頁):茲堂幽僻軒廠,旁多余地,可池可墅,予亦得飲讀其中,意欣然樂之。
《卷六·祝圣庵募緣疏》(第111頁):庵左有流泉,清可鑒髮,予嘗吟詠其上,遊魚數(shù)十,立波際不動,突而騰躍嚅唼不已,似喜予吟者。
“嚅唼”為“唼喋”(shà zhá)之訛,“唼喋”,形容成群的魚、水鳥等吃東西的聲音。
《卷六·會龍庵募建接眾寮房疏》(第115頁):丹霞為吾郡名勝,僧俗往來,靡不籍此院為居停。
“籍”為“藉”之訛。兩字有時可通用,讀jiè 時,不得用竹字頭的“籍”。
《卷六·資福寺募修佛殿疏(代)》(第116頁):今此剎日就頹敗,若不急為修葺,則將來不無傾圮之虞,墮前人之功而失相資之義,莫此為甚。
“墮”應(yīng)為“隳”(huī),通假字,應(yīng)出校,否則容易誤讀為duò。
《卷六·募建芙蓉庵疏》(第117頁):而回視一身,亦如僧之萍蹤無奇,太息久之,以為非佛莫能銷此骯臟耳。
“奇”為“寄”之訛。從上下文關(guān)系來看,萍蹤無奇沒有道理,居無定所才符合原意。
《卷七·魚王瀧神廟碑記》(第129頁):行數(shù)里,前舟已泊岸候,其奇險遄急如此。
“遄”為“湍”之訛?!巴摹?tuān),湍急,水勢急;“遄”(chuán)為往來頻繁之意,用在溪水河流中實為不妥。
又(第130頁):維此鄉(xiāng)庶,以嵩代耒,履險而安,神功是著。遺廟江湄,奠斚品奏詞,刻之灘石,千古于斯。
其中的“品”、“奏”或“詞”三字中必有一字為衍文,因其為《記》中結(jié)尾的四字一句的“銘”,其中一句竟排出五字,該如何交代?
《卷七·樂韶亭記》(第135頁):無簿書訟嶽軍馬之繁,以擾其心思志慮。
“訟嶽”非詞,乃“訟獄”之訛,“訟獄”義為訴訟。嶽,讀音為yuè,簡化字即“岳”。
同頁,“宜其有可樂者在矣,而況乎山川蜿蜓而俶詭,為古名賢往來樂遊稱道而不置者又比比也?!膀牝选蹦恕膀暄选敝?,“蜓”的讀音為tíng,為蜻蜓之“蜓”。
《卷七·修路碑記(代)》(第136頁):惟自部署至風(fēng)度樓,出相江門至關(guān)廠亭,及汲道階磴,予榷關(guān)朝暮出入,必經(jīng)由此,視他路為有緣,今昔傾圮已甚,而不急為修葺整理,致行旅有蹶趨挫折顛僕之患,忍乎哉?
“顛僕”為“顛撲”之訛?!邦崜洹钡暮喕肿鳌邦嵠汀保陀袃蓚€不同的音義:1.pú 音,①仆人;②古時男子謙稱自己;③姓。2.pū 音,向前跌倒。
《卷七·改舊居為家祠堂記》(第138頁):東向,背山臨溪,湞水來朝與武水匯于址,而南去無所見,左右環(huán)抱,靜好如立,玦外而望其內(nèi)。
“玦”(音jué)為古代環(huán)形有缺口的佩玉,古代常用以贈人表示決絕;另一義為戴在右拇指上用以鉤弦之器,俗稱扳指。用在這里均講不通,疑為訛字,只能核查原刻本才能解決。若原刻本確如此,應(yīng)解釋“玦外”究竟是什么意思。
《卷七·遊丹霞山記》(第148頁):僧屋皆傍江就巖磊成。
“磊”通假“壘”字,堆砌之義,宜出校記。
《卷七·朱氏二石記》(第162頁):毛會侯先生曰:絕不寫二石形狀何似,但將靈璧、英州較量一番,用意蘊藕之甚。
“蘊藕”為“蘊藉”或“蘊蓄”之訛,蘊藏,積蓄之義。
《卷八·哭澹歸和尚文》(第163頁):美惡莫辯。
此處“辯”宜作“辨”。本書目錄最后出校謂“辯、辨古通”,本不必苛求,凡遇較難的通假字,似以出校為宜。
《卷九·吳少宰與翁源縣張?zhí)┩っ鞲畷健?第177頁):惜行色勿遽,無暇請教,轉(zhuǎn)覺瘐嶺一行陡增塵容俗狀耳。
“瘐”應(yīng)為“庾”字之訛。大庾嶺亦稱庾嶺、臺嶺、梅嶺、東嶠山,中國南部山脈,“五嶺”之一,位江西與廣東兩省邊境,為南嶺的組成部分。
《卷九·吳少宰與翁源縣張?zhí)┩っ鞲畷健?第178頁):接見惟恐不及,尤為之竭力揄揚,如二書之肫摯懇側(cè)者乎?
“懇側(cè)”本為“懇惻”,誠懇痛切之義?!皞?cè)”與“惻”可通假,似宜出校。
《卷九·復(fù)鄒翔伯書》(第182頁):自念業(yè)已身為廢民,廓廟之謀本非其任,時俗之好又非所樂,所剩殘書數(shù)卷,灌園之暇時或披閱,間有親知以名酒相遣,欣然取醉,復(fù)有所作,得盡所懷?!袄獜R”應(yīng)是“廊廟”之訛?!袄葟R”,書面語,指朝廷。
《卷九·與陳崑圃書》(第198頁):然二公所重又不在此。燕思稍欲立言,接二公武于唐、宋、元、明之后,別具一種幽泠筆墨,使后人讀之領(lǐng)悟不盡。
“泠”字應(yīng)是“冷”字之訛。泠只有兩音,一讀líng;一讀lǐng,沒有l(wèi)ěng 音,可與其通假的字有“令”(命令,僅見《莊子·山木》)、“零”(淚泠,涕泠,滴落)、“伶”(樂官),用在文中不搭配。難道堂堂一個出版社只有“泠”的鉛字,而獨無“冷”的鉛字?這樣一個普通常用字竟誤排有七、八處之多。
下文還有:《卷十一·續(xù)師說一》(第248頁):魏和公先生曰:天、地、君、親、師五字,為里巷常談,一經(jīng)妙筆拈出,遂成千古大文至文。至泠潮(??闭咴谂虐鏁r誤將“嘲”排成“潮”)熱罵,不顧庸師面皮,尤見持世辣手;《卷十一·別號說》(第253頁):朱藕男曰:別號至今日已成濫觴,此文泠嘲熱罵,提醒此輩不小;《卷十六·朱吟石像讚》(第345頁):是殆與吾輩同一副冰泠面孔,只可于一丘一壑中安置者耶?《傳奇三種·新琵琶》(第594頁):泠落已堪羞;《卷二十·平南夜泊謝友人招飲又》(第519頁):深山初覺早寒添,手倦拋書曝短檐。萬頃平疇翻麥浪,三叉斜路滑松鍼。坐臨水石心俱泠,臥入煙霞夢亦甜,聞道長安塵十丈,從來足跡不曾霑。
“鍼(zhēn)”即簡化字“針”字。在這首七言詩里,“鍼”字與其他句的最后一字(an 韻)不協(xié)音,疑為訛字,須核以原刻版。
《卷十·與仞千上人》(第211頁):前惠片楷,居然名寶,上逼鐘精,下該儲妙。
“楷”字疑為“楮”(chǔ)字之訛,指紙墨;“儲”疑似為“褚”(chǔ)。“鐘精”指三國曹魏時期的鐘繇書法之精;“褚妙”指褚遂良書法之妙。
《卷十·與蕭絅若》(第215頁):著書飲酒,足遺窮愁,燕與吾兄須罄生平氣力,為此一事。
“遺”應(yīng)是“遣”字之訛。遣,打發(fā),消除,發(fā)泄?!斑z”字則與原文邏輯關(guān)系相矛盾。
《卷十二·書邑志宋特奏科后代》(第278頁):士人讀書一生,上之不能致身廟廊,下之不能安心巖壑,束發(fā)受書,白首無成,亦可憫也已。
“發(fā)”應(yīng)為“髪”。點校所用之底本不可能是簡化字本,所用之版本中,“發(fā)”與“髪”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字,不可能相混淆,錯誤只能出在??闭呤稚?。屬正體字與簡化字轉(zhuǎn)換過程中的常見錯誤。
《卷十四·南陽伯李公傅》(第297頁):姚彙吉曰:絕去支蔓,獨書大節(jié),是得龍門神髓者。中間描寫亡國諸臣形狀,千古一輒,令人不寒而憟。
“憟”為“慄”字之訛。憟(sù),阿諛逢迎之義。慄(lì),發(fā)抖;哆嗦。
《卷十四·丘獨醒傅半醒附》(第305頁):尤善畫虎,嘗結(jié)屋深山中,觀生虎形狀,得其神,蒼忙返舍,取筆就粉壁圖之,犬一見皆驚僕,為之遺矢。
“蒼”為“倉”字之訛。“蒼”有顏色之義,亦指天空?!皞}”才有匆忙、倉促之義;“僕”字應(yīng)為“撲”字之訛。“驚僕”說不通。“撲”才符合文義。
《卷十四·高望公傅》(第307頁):望公嗔目不視,既而曰:“我要畫一個若有若無的高望公。”
《卷十五·待贈文林郎文學(xué)張君墓志銘》(第318頁):君長嗣拱極驚起,見墻正壓君臥榻,徨遽莫知所措。
“徨”應(yīng)為“惶”字之訛?!搬濉?,彷徨,猶豫不定?!盎獭保謶?,驚悚。很顯然,從文義上看,“徨”字是錯誤的。
《卷十六·程子牧像讚》(第342頁):修髯炯目,芒履布襟,傳神正在阿堵,抱臂還思入林。才不可象而象之面,德不可見而見之琴,胡為乎,獨抱而不鼓,默坐而沉吟?豈黃山歙水,既無識者;今來韶石,又鮮知音。
“抱”應(yīng)為“把”,“把臂入林”為常見之句;“獨抱”應(yīng)為“獨枹(桴fú)”,鼓槌。
《卷十七·程子牧像讚》(第357頁):今云性即理也則窮理不必盡性,盡性不必至命矣,豈不與《易》相刺謬耶?
“刺”為“剌”字之訛。“剌”(là),乖戾;違背;悖謬?!毒硎摺ぷx韓子》(第387頁),就有點校正確的“剌謬”。
《卷十七·答客問五則》(第361頁):客問:宋欽宗北狩,決無復(fù)辟之理,若岳忠武之死,則秦檜殺之也。今坐首惡于高宗,而未減秦檜,可乎?
“未減”應(yīng)為“末減”。末減:從輕論罪或減刑;末,薄也;減,輕也?!拔礈p”則不是詞。
《卷十七·記張獻(xiàn)忠卒語》(第381頁):予聞之,心知其然,盡殺運方開,人心俱變,妖星下降,孽狐陛座,屠毒成風(fēng),心狼手滑,日習(xí)一日,遂有如張卒所云者,天下事尚忍言耶?
“狼”當(dāng)系“狠”之訛。
《卷十七·重修曲江縣志凡例代》(第390頁):……亦概從刪,例殊不可解。
標(biāo)點錯誤,應(yīng)為:亦概從刪例,殊不可解。
《卷十七·永曆幸緬始末》(第398頁):太常博士鄧居詔一本,為停止不急之務(wù),仰祈修省等事,內(nèi)有責(zé)吉翔及各員自媒自銜等語。
“銜”為“衒(炫)”字之訛?!般暋保瑒釉~,1.以嘴含;2.存在心里;3.接受;4.相連接。從上下文文義看,“衒”應(yīng)為夸耀之義。
《卷十八·丙子夏自圓通蘭若移寓報本庵贈鶴洲上人》(第422頁):悟?qū)Ω髭ぺ?,齊心滿寥廊。
“廊”應(yīng)為“廓”字之訛?!傲壤保哌h(yuǎn)空曠?!傲壤蓖斑|闊”。
《卷十八·滄浪亭歌呈某中丞》(第432頁):蘇子遺蹤亦已煙,依稀惟剩滄浪水。
“煙”字原稿可能為繁體字“煙”,音yān,為“湮”字之訛?!颁巍?,埋沒。
《卷十八·石龍池歌》(第441頁):迅雷突震誰驚覺?矢矯雲(yún)中露頭角。
“矢矯”為“夭矯”之訛?!柏渤C”,形容姿態(tài)的伸展屈曲而有氣勢。郭璞《江賦》:撫凌波而鳧躍,吸翠霞而夭矯。
《卷十八·荔枝歌留別》(第441頁):芒種才過夏至前,千株萬樹糖方滿。
“糖”為“塘”字之訛。
《卷十九·十六夜坐月》(第446頁):鶴唳猶聞影,蕭聲只隔籬。
“蕭”為“簫”字之訛。
《卷十九·坐西禪寺萬佛閣同胡而安太仆》(第449頁):樓高成寂寞,戀靜客時登。
“戀”為“巒”字之訛。
《卷二十·霽后登廣州府城東戰(zhàn)臺》(第500頁):避世高僧浮海云,從軍好寄書回。
七言詩脫漏一字,“寄”與“書”之間似脫一“家”或其他字,須核查原刻本。
《卷二十·梅影》(第510頁):綠萼依稀鏡里攢,天然雪幹欲摹難。
“幹”(gàn)應(yīng)為“乾”(gān)字。“幹”為動詞義,“乾”為形容詞義。
《卷二十·山居三十首》(第514頁):到來丘壑雜忘處,正值春風(fēng)蕨筍肥。
“雜”疑似“難”字。
《卷二十·平南夜泊謝友人招飲又》(第515頁):幾年避跡臥崆峒,茅屋高低竹樹中,未學(xué)誰堪稱隱逸,有才人始許貧窮。
“未”疑為“末”字?!澳W(xué)”為謙詞。
《傳奇三種·新琵琶》(第598頁):適蒙概諾,還要借重。
“概”為“慨”字之訛。
以上是《廖燕全集》上冊中出現(xiàn)的明顯的點校問題。需要指出的是,上海古籍出版社的這個版本,只是參考了以往的諸家版本之后形成的一個新的點校本,并不是箋注本。目前,國內(nèi)還尚未看到有詳細(xì)考訂和注釋的箋注本問世。古籍整理的目的是最大限度地闡發(fā)作者的微言大義,一切研究成果均須以過得硬的考訂本為基礎(chǔ),否則,很難避免有南轅北轍之虞。為了更透徹地研究廖燕作品,出版廖燕詩文集的箋注本已是當(dāng)務(wù)之急。很明顯,學(xué)界目前對廖燕原著的研究仍顯不夠,至少是不太重視。舉個例子,卷七第136頁之《卷七·修路碑記(代)》開首一句話“予奉命榷關(guān)來韶,似除徵稅譏人外,皆非予責(zé)也”,其中的“譏”字,有稽查,盤問之義,即便從《現(xiàn)代漢語詞典》的釋義中也未有見到,更何況現(xiàn)在大學(xué)中文系的研究生,都未必講得出它的確鑿涵義。這個任務(wù)的解決就要靠校注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