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正道
(西華師范大學 文學院 古籍整理所,四川 南 充 637002)
由于唐詩在中國古代詩歌史上有著突出的地位與影響,因此歷朝歷代的文人對唐詩選本的編輯往往樂此不疲,據唐詩選本研究專家孫琴安先生統(tǒng)計,從初唐孫季良《正聲集》起,至清末王闿運《唐詩選》止,凡六百余種。這還只是大致統(tǒng)計,實際數量肯定遠遠超出這些。在這為數眾多的唐詩選本中,唐人殷璠編輯于開元、天寶年間的《河岳英靈集》是最值得注意和重視的。該選本所確立的編輯體例、所體現的編輯思想和原則以及編輯理論與實踐所達到的高度,都為后來的唐詩選本提供了一個理想的范式,成為唐詩選本編輯的高標,影響了其后的眾多數唐詩選本,因而在唐詩選本的編輯學上具有重要意義。
唐詩意識是編輯者對唐詩在詩歌發(fā)展史上獨特地位與價值的判斷,可以說它就是唐詩選本的靈魂,而第一部真正體現并樹立這種意識的唐詩選本就是《河岳英靈集》。從武德初到開元、天寶,唐詩經歷了一百多年的嬗變發(fā)展,已經完全擺脫了齊梁詩歌的影響,自鑄新風,盛唐氣象隱然形成,如殷璠所說“武德初,微波尚在。貞觀末,標格漸高。景云中,頗通遠調。開元十五年后,聲律風骨始備矣?!保?]然而在殷璠之前,盡管已經有人編輯出了各種詩歌選本,包括通代和斷代的,但能夠準確反映唐詩這種創(chuàng)作實踐的卻幾乎沒有,說明當時的一般編輯者或者缺少識力,根本就沒有認識到唐詩的獨立價值,或者意識到了但無法準確把握并通過選詩表達出來,進而樹立全新的唐詩意識。
根據陳尚君先生《唐人編選詩歌總集敘錄》[2]的考證,可以確定在殷璠之前主要編輯有以下一些唐詩選本:劉孝孫的《古今類序詩苑》、僧慧凈的《續(xù)古今詩苑英華》、釋玄鑒的《續(xù)古今詩集》、郭瑜的《古今詩類聚》、李康成的《玉臺后集》、儲亮的《古文章巧言語》、元兢的《古今詩人秀句》、元鑒的《續(xù)古今詩人秀句》,以上為通選本,選初唐及前代詩歌;崔融的《珠英學士集》、孫季良的《正聲集》、佚名的《搜玉集》、芮挺章的《國秀集》,以上為斷代選,所選詩歌全部來自唐人。通選本主要是模仿六朝的選本,如《玉臺新詠》、《文選》等,編輯者自身還沒有形成系統(tǒng)的編選理論,編選標準則受南朝詩風影響,唐詩處于附麗從屬地位。如有的編輯者是由前朝而來,像劉孝孫、僧慧凈、儲亮等,他們的時代唐詩剛剛起步,創(chuàng)作未豐,故他們在編輯選本時眼光主要集中在南北朝,而對唐詩評價不高。如劉孝孫云:“近世文人,才華間出。周武帝震彼雄圖,削平漳滏;隋高祖韞茲英略,龕定江淮?;煲卉嚂箝_學校,溫邢譽高於東夏,徐庾價重於南荊。王司空孤秀一時,沈恭子標奇絕代。凡此英彥,安可闕如?”[3]劉孝孫大贊六朝詩人,而于唐詩人只字不提,可見唐詩還不入其法眼。而慧凈編輯《續(xù)古今詩苑英華》的緣由,據《續(xù)高僧傳》卷三記載:“翰林文士,推承冠絕,兢述新制,請擿瑕累。凈以人之作者,嗟非奇挺,乃搜采近代藻銳者,撰《詩英華》,一帙十卷?!被蹆粽J為時人詩“非奇挺”,故選“近代藻銳者”作范本,其對唐詩之輕視如此。他們以如此標準與思想編輯詩歌選本,則唐詩不過是個附綴而已。有的編輯者雖完全生活于唐代,而在唐詩已經創(chuàng)作頗豐的情況下,卻仍深受六朝詩風影響。如元兢編輯之《古今詩人秀句》,“時歷十代,人將四百,自古詩為始,至上官儀為終?!保?]上官儀詩承齊梁詩風,綺錯婉媚,元兢以之為唐人秀句代表,則顯然對自己所處時代的詩歌缺乏準確把握。又如李康成天寶間所編《玉臺后集》,“采梁蕭子范迄唐張赴二百九人所著樂府歌詩六百七十首,以續(xù)陵編。”[5]其編輯主旨為續(xù)徐陵《玉臺新詠》,所選唐詩則為接續(xù)前朝樂府詩,唐詩仍處于從屬地位。他們全然無視當時唐詩已經蔚為壯觀的現狀,說明其沒有認識到唐詩自身的獨立價值,缺乏自立意識。再看斷代選本,與通選本相比,編輯者對唐詩的認識已經有了根本的不同,他們專選唐詩,表明他們已經把本朝詩歌作為一個獨立的發(fā)展階段來看待,也說明他們對唐詩的特質有了一定的認識。但他們的最大缺點卻是只破不立,破除了前人選本對唐詩附麗地位的認識,卻沒有樹立自己的唐詩意識。《珠英學士集》是第一部專選唐詩的選本,但正如高仲武《中興間氣集序》云:“《珠英》但紀朝士”,所選范圍過于狹窄,不具有當時詩歌的代表性?!秶慵匪x范圍雖有所擴大,但仍注重詩人的地位和身份,且所選詩與齊梁詩風關系密切,這種認識則顯然落后于時代了。至于《正聲集》,編輯者標舉興寄,眼界開闊,選詩多樣,取舍得當,為殷璠之前的最好唐詩選本,甚為唐人推崇。但他同時也認為,“永明文章雜錯,但類物色”,“以難解為幽致,以難字為新奇”,否定永明體對詩歌的貢獻,實際上也是在否定唐詩在近體詩方面的成就,這表明他的唐詩理論還停留在陳子昂的階段,在以“興寄”理論破除六朝不良詩風影響的同時,卻沒有為唐詩提出更好的理論,為盛唐詩的到來指明具體道路,樹立為后人所認同的唐詩意識。因此這項任務也就落在殷璠的身上。
殷璠的《河岳英靈集》在上述唐詩選本的經驗基礎上,根據唐詩目前的創(chuàng)作實踐,通過對唐詩流變的分析,以詩史的眼光準確地把握住了唐詩的特質,并從理論上進行了總結和概括,樹立了真正的唐詩意識。具體來說包含以下三方面:一是對唐詩,特別是盛唐詩歌表現出高度的自信。他在序中自豪地宣稱“開元十五年后,聲律風骨始備矣?!币蟓[相信自己的時代是一個唐詩高度繁榮、文質彬彬的時代,并預感到盛唐詩歌頂峰的到來,這種自信是他樹立唐詩意識的基礎。二是以“風骨”、“興象”、“聲律”作為對唐詩特質的概括,既繼承前人,又超越前人,這種理論上的高度,是以前唐詩選本所沒有的,并以此標準選詩,表現出鮮明的唐詩意識。三是在理論上為盛唐詩歌高潮的到來作了準備,或者說為盛唐詩歌的進一步發(fā)展指明了方向,而唐詩后來的發(fā)展也證明了殷璠的理論是正確的。正是因為上述原因奠定了這部選本在唐詩選本編輯史上無可替代的地位,它所樹立的唐詩意識也為后來大多數唐詩選本所因循。
殷璠《河岳英靈集》所創(chuàng)立的詩歌評選體例,為后來眾多的詩歌選本特別是唐詩選本所模仿學習。馬茂元先生就說,它“對入選各家詩歌的藝術風格都作簡括的評論,其中有不少精辟之見為后人所稱述。這種把評和選結合起來,在體例上實屬創(chuàng)舉,為后來很多評選本詩文集的濫觴?!保?]孫琴安先生也認為:“之前的文學選本,幾乎都是只選不評,或者像鐘嶸的《詩品》那樣只評不選。自他開始,才有了文學作品與評論的直接結合,出現了有選有評的新氣象,開創(chuàng)了將選詩和評詩相結合的新體例,對后世產生了莫大的影響?!保?]
《河岳英靈集》的編輯體例,既有對前人的學習,也有自己的獨創(chuàng)。在殷璠之前,中國已經有悠久的選詩歷史,據《史記·孔子世家》中記載:“古者詩三千馀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於禮義……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頌之音?!保?]孔子刪詩實際上就是后來的選詩,但孔子“述而不作”,選而不評,其思想主要通過選詩來體現,體例單一。后來的《楚辭》也延續(xù)了這樣一種傳統(tǒng)。到了南北朝,詩歌選本開始出現序,如徐陵的《玉臺新詠》、蕭統(tǒng)的《昭明文選》等,說明編選的過程、目的、宗旨、標準等。序的出現,說明選本編輯者不再回避自己,還有意強調其編輯理念、思想,這表明詩歌選本編輯者自我意識的形成。之后,序與選詩相結合成了詩歌選本的常態(tài),成為其固定體例。殷璠《河岳英靈集》正是在這種固定體例的基礎上,借鑒吸收了其他一些形式,如鐘嶸《詩品》對詩人、詩歌的品藻、評論,史書對人物的論贊等。特別是《詩品》品評的方式對殷璠有很大啟發(fā),《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就指出,“姓名之下各著品題,仿鐘嶸《詩品》之體”[9]。在此基礎上,殷璠又作了進一步的改進,將選、評、序、論、贊結合起來,開創(chuàng)了選評結合、論贊相系的編輯體例。具體地說,就是集前有序言和集論,集中有品評和論贊,最后通過選詩來加以具體體現。
如前所論,序與選詩的結合是詩歌選本體例的一個重要發(fā)展,它使得編輯者的思想得到直接展現。但序主要是表明編輯之宗旨,不便于直接發(fā)表議論,故殷璠又在序言之后加上集論,闡發(fā)其具體的詩學理論觀點,表達對文學的看法,并提出其選詩標準。序言與集論的側重點不同,相互補充又相得益彰,這顯然是殷璠根據需要而作的體例上的改進。這種體例使得傳統(tǒng)的詩歌選本更具有理論的色彩和文學批評的性質,大大增強了其文學批評的功能。而集中的品藻、論贊、評點則完全是殷璠個人在選本體例上的創(chuàng)新。在編輯《河岳英靈集》之前,殷璠就曾在他的另一部詩歌選本《丹陽集》中嘗試過這種體例,明胡震亨《唐音癸簽》卷三十云:“開元中,丹陽進士殷璠匯次潤州包融……十八人詩,前各有評,一卷。”[10]可見殷璠在編輯《丹陽集》時使用了品評的形式,因而在《河岳英靈集》中就顯得駕輕就熟,這也意味著這種詩歌選本體例的真正完善與成熟?!逗釉烙㈧`集》共選盛唐二十四位詩人,在每個詩人名下綴評語,其基本格式是:先簡介其生平事跡,并對其文學風格和總體特征作出評價,這是“知人論世”的方法,形成對詩人的整體印象;然后是列舉名篇,摘取詩中的佳句,讓人更加注意其創(chuàng)作特色與作品風格,這種方法直接啟示了后來的詩歌選本。以評高適為例,“適性拓落,不拘小節(jié),恥預??疲[跡博徒,才名自遠。然適詩多胸臆語,兼有氣骨,故朝野通賞其文。至如《燕歌行》等篇,甚有佳句,且余所愛者,‘未知肝膽向誰是,令人卻憶平原君’,吟諷不厭矣?!毕雀鶕哌m的性格特征分析其詩歌的主要風格,然后以名篇名句佐證,言簡而意賅,細致而具體,不失為至評。由于殷璠將作家、作品融合起來,避免了只對詩人或詩歌進行的單一品評,因而顯得相對客觀準確。而其品評的角度則靈活多變,有的是從構思的角度,如評常建“屬思既苦,詞亦警覺”;有的是從風格的角度,如評李白“其為文章,率皆縱逸”;有的是從內容的角度,如評王維“意新理愜”,等等,不拘一格。評語有長有短,長的如對王昌齡的評語達300余字,短的如對崔署的評語僅18字,由此可以看出殷璠的偏好傾向。在選集的總體結構上,由于集中對具體詩人的評論緊扣序論的選評標準,故在結構上顯得前后一致,渾然一體,可見其高超的編輯水平。這都標志著唐詩選本體例的基本定型。
選詩是中國古代文學理論批評的一種特殊方式,編輯者藉此可以體現自己的文學觀點、詩歌主張。殷璠之前的唐詩選本,有的還停留于南北朝時期的詩歌理論,已不適應唐詩發(fā)展的現實需要,有的還處于理論的探索中,沒有形成成熟的唐詩理論主張,故都不能對后世唐詩選本起到范式作用。而殷璠的《河岳英靈集》,不但提出了自己成熟的唐詩理論觀點,更將它體現貫徹在實際的編輯過程中,實現了理論主張與編輯實踐的高度一致,成為唐詩選本的高標,為后世提供了一部理想的唐詩范本,對后人唐詩選本編輯起到了一種良好的范式作用。如現存的唐人選唐詩中另一部較好的選本,高仲武的《中興間氣集》,學習模仿的痕跡就非常明顯。又如清王士禎《唐賢三昧集》專選盛唐詩,“錄其尤雋永超詣者,自王右丞而下四十二人,為《唐賢三昧集》,厘為三卷?!睆闹家獾叫问浇砸浴逗釉烙㈧`集》為范式?!逗釉烙㈧`集》編輯的成功,也可從后人高度評價看出,如五代孫光憲《白蓮集序》云:“有唐御宇,詩律尢精。列姓字,掇英秀,不啻十數家。惟丹陽殷璠,優(yōu)劣升黜,咸當其分。世之深于詩者,謂其不誣?!保?1]元虞集《劉彥行詩序》也認為:“殷璠所錄《河岳英靈詩》,雖名賢大家,所收不過十數篇,而意氣調度可以盡見,所謂嘗鼎一臠而盡知其味者也?!保?2]從這些評價中,我們不難看出后人以之作為理想范本的原因。
那么《河岳英靈集》是如何起到這種范式作用的呢?首先是殷璠對自己時代詩歌理論的準確總結,這是前提。沒有這種準確的理論總結,就不可能有成功的選詩。殷璠所處的時代正是唐詩創(chuàng)作日趨繁榮、唐詩風格漸趨形成的時代,殷璠以他理論家的知覺敏銳地認識到這點,但讓他感到不滿的是,時人編輯的唐詩選本卻“詮揀不精,玉石相混”,無一能夠反映其創(chuàng)作實際,總結其成就與風貌,“致令眾口銷鑠,為知音所痛?!币虼?,殷璠有意借編輯這部詩歌選本來表達他對當代詩壇的看法,宣揚其詩歌理論主張。殷璠認為,“文有神來、氣來、情來,有雅體、野體、鄙體?!边@是由于各人風格的不同所致,不能求全責備,一概而論。因之,他反對時人以聲律、辭藻作為唯一標準,“責古人不辨宮商徵羽,詞句質素,恥相師范。”以致于“攻異端,妄穿鑿,理則不足,言常有余,都無興象,但貴輕艷?!憋@然這是殷璠針對當時現狀而發(fā),這也是當時大多數唐詩選本的通病。但殷璠并不反對聲律,“昔伶?zhèn)愒炻?,蓋為文章之本也?!薄皩庮A于詞場,不可不知音律焉?!彼€認為,聲律要與辭彩、內容相結合,“詞有剛柔,調有高下,但令詞與調合,首末相稱,中間不敗,便是知音?!笨梢娨蟓[主張詩歌要有興象,且風骨與聲律并重。根據這樣一種觀點,殷璠通過對詩歌發(fā)展衍變歷史的回顧,以通變眼光看待本朝詩歌,而準確把握住了其脈搏,得出本朝詩歌“開元十五年后,聲律風骨始備矣”的結論?;谧约旱脑姼栌^點,并從這樣一種結論出發(fā),殷璠提出了他具體選詩標準,“既閑新聲,復曉古體,文質半取,風騷兩挾,言氣骨則建安為傳,論宮商則太康不逮?!?/p>
根據自己的觀點確立選詩標準,只是編輯者編輯選本的第一步,如何在編輯實踐中貫徹自己的選詩標準并體現自己的詩歌主張才是難點,也是決定詩歌選本成敗的關鍵?!逗釉烙㈧`集》之前的詩歌選本,像《詩經》、《楚辭》,選而不評,顯得相對隱晦,有的雖在序中表明選詩標準,但在實際編輯過程中卻很難真正貫徹實施,以致出現偏離。對此,殷璠進行了很好的總結。針對《詩經》、《楚辭》等的缺點,殷璠采用序、論結合的方式,使他的詩歌主張得到鮮明展現。針對一般選本理論主張與編輯實踐的偏離,殷璠也提出了具體要求以求避免:一是“能審鑒諸體,委詳所來”,即是要求選詩者懂得鑒別詩體,能鑒賞不同風格的詩歌,對其創(chuàng)作的具體背景要有所了解,如此“方可定其優(yōu)劣,論其取舍”;二是堅持選詩標準,寧缺毋濫,不可“逢詩輯纂”;三是不為外物干擾,“如名不副實,才不合道,縱權壓梁、竇,終無取焉?!倍诰唧w的編輯過程中殷璠主要從以下幾方面去貫徹實施:在擇取詩人上,主要選取與自己同時代,即在開元、天寶間成長起來的“高才而無貴仕”的下層文人;在擇取詩歌的時間上,定為“起甲寅(開元二年),終癸巳(天寶十二年)”,這符合他“開元十五年后,聲律風骨備矣”的論斷;在擇取詩歌的體裁上,雖以古體為主,然近體也數量不少,具體到每一位詩人,則據情況而定,如孟浩然、崔國輔、王灣都以近體為主,這體現其“既閑新聲,復曉古體,文質半取”的標準;在擇取詩歌的內容上,以抒寫文人淪落情懷、失意悲緒以及壯志難愁的苦悶為主,兼及懷鄉(xiāng)思人、閑情逸興等,這些內容類似建安,頗具氣骨;在對詩人、詩風的品藻上,采取知人論世的方法,著重從“興象”與“氣骨”兩方面去品評,如評陶翰,“即多興象,復備風骨”,評孟浩然,“無論興象,兼復故實”,評常建,“其旨遠,其興僻,佳句輒來,惟論意表。”品題精愜,深得詩旨,素來為人所稱道。從以上諸方面的編選中我們可以看出,殷璠是經過精心設計的,緊緊圍繞確立的選詩標準,精心篩選,使自己的理論主張在選本中得到完美體現,實現了理論主張與編輯實踐的高度一致。這個過程對于后來的唐詩選本編輯者來說,確實有一種具體可操作的范式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