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記者 馮國政
劉長江的文化情懷
劉長江解釋說,“書田歷世”四個字的意思是有了文化才能種好田,種好了田子子孫孫才會有發(fā)展。之所以把這塊匾掛在頭一個跨院的醒目位置,就是想讓鄉(xiāng)親們掂量出文化的分量,知道沒有文化就不會有美好的夢想和未來。
□ 本刊記者馮國政
文化下鄉(xiāng)如何才能找準位置而又擲地有聲?標桿有一個,就是坐落在河南省許昌縣張盤鎮(zhèn)校尉張村、向村民免費開放的文化大院。
提起文化大院,就不能不說說它的創(chuàng)始人劉長江。
今年50開外的劉長江,上世紀90年代從新疆部隊轉(zhuǎn)業(yè)回鄉(xiāng)后不久,被任命為一家商貿(mào)企業(yè)的負責人。腦筋靈活、愛琢磨事的天性,讓劉長江的生意做得順風順水。
由于時代原因,劉長江沒上成大學。但自小就聰慧好學的他,卻一直沒有放棄對文化的熱愛。而他對文化的興趣,除了表現(xiàn)在愛看書和買書上,還有就是喜歡那些有點年頭的老物件。
接手商貿(mào)公司后,總有出不完的差,盡管忙得四腳朝天,卻也正好成全了劉長江收藏的愛好。近到洛陽、鄭州,遠到山西、陜西、北京、天津、遼寧、四川等地,數(shù)年下來,這些地方大大小小、旮旮旯旯的古玩市場都被他遛了個遍,好東西自然也買進不少。
面對市場經(jīng)濟的大潮,頗有經(jīng)商天賦的劉長江索性下海了。他在主業(yè)外兼做文化公司,全力以赴搞起了收藏,謀劃起他的文化夢。
幾年下來,從紫砂壺到農(nóng)耕文化方面的物件,只要看著器形可心、樣子不錯,他就侃價拿下。實踐出真知,至今“不會畫不會寫”的劉長江,練就了一副品鑒字畫的慧眼——據(jù)他身邊的朋友說,劉長江雖不是科班出身,但他現(xiàn)在的眼力甚至不比一些國家級的鑒定大師差。
眼力的提升,讓劉長江更深層次地品嘗到了文化的魅力,他的字畫收藏品級越來越高,從第一幅吳作人的犇牛圖起,又相繼收得啟功、王雪濤、劉繼卣和李可染等大師的作品。
劉長江的收藏不斷豐富,生意做得也是風生水起。有了實力,始終懷揣著一份鄉(xiāng)情的他,萌生了為村里人做點什么的想法。
可是,如今村里人的生活水平有了明顯改觀,物質(zhì)上并不缺什么。只是村里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人和孩子。這些老人平時除了帶孩子沒什么可做的,也沒什么地方可去,生活枯燥單調(diào)。劉長江覺得,讓村里的老人過得開心一點,才是最現(xiàn)實、最重要的事情。
當劉長江左思右想理不出個頭緒時,眼前忽然浮現(xiàn)出每次回村都讓他感覺不舒服的那幾個污水坑。這些污水坑已經(jīng)存在幾十年了,里面堆積了很多垃圾,又臟又臭,到了夏天引得蒼蠅蚊蟲四處亂飛,不但對孩子來說很危險,而且非常有損村里的形象。
能不能在這些污水坑上做文章呢?心里一打上這個問號,劉長江馬上就有了主意:自己有那么多收藏,與其放在家中供少數(shù)親朋欣賞,不如讓鄉(xiāng)親們也都開一開眼界。
劉長江決定把污水坑填了,蓋一處農(nóng)村文化活動中心,除了展示自己的收藏外,再設置些錄像廳、閱覽室、戲臺子和健身場地等,讓鄉(xiāng)親們出了家門就能得到精神享受。何況,村里那些上了年紀的人當中,有不少人是會寫寫畫畫的,給他們提供一個寫字畫畫的地方,豈不是讓他們多了一份快樂?
劉長江專門辟出一個展室展出百幅紅軍長征組畫,這成為河南許昌縣張盤鎮(zhèn)校尉張村文化大院的一大特色。圖為劉長江在向孩子解說長征組畫的藝術特色和歷史淵源。圖/受訪者提供
2011年春,在村民們的歡呼聲中,5畝大的污水坑被劉長江填平,成為文化大院的地基。2013年正月,文化大院正式向村民們開放,時間為早9點到晚5點,沒有節(jié)假日。
文化大院的開放給校尉張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新氣象。除了本村人,這里也成為許多外村人每天必趕的文化大集。一輛清末民初的老牛車擺放在大院門口,村民們有事沒事,喜歡從轅子到輪子上上下下摸個溜遍。
那些上了年紀的村民說,自從有了文化大院,他們不再曬著太陽發(fā)呆,而是每天都有事情可做,比以前開心多了。更別提那些有點筆墨丹青功底的村民了,對著劉長江提供的筆墨紙硯,還有那兩張十幾米長的大條案,他們也揮灑起自己的別樣人生。
文化大院有兩個亮點,一是掛了不少匾額,老年頭的和新做的兼而有之。給人留下最深印象的,莫過于一塊劉長江自擬的橫匾,上面寫著“書田歷世”四個大字。劉長江解釋說,這四個字的意思是有了文化才能種好田,種好了田子子孫孫才會有發(fā)展。之所以把這塊匾掛在頭一個跨院的醒目位置,就是想讓鄉(xiāng)親們掂量出文化的分量,知道沒有文化就不會有美好的夢想和未來。這四個字的意思,也是劉長江建造文化大院的初衷所在。
文化大院的第二個亮點,就是劉長江專門辟出一個展室展出的百幅紅軍長征組畫。不僅因為觀賞長征組畫的村民特別多,也不僅因為大家都表示這組畫讓人深受教育和感動,更因為收全這組畫的過程令人唏噓。劉長江在長達4年的時間中,歷盡艱辛,一波三折,才收藏了這組畫。
據(jù)考證,長征組畫創(chuàng)作于1958年至文革期間,為不署名的集體創(chuàng)作,是表現(xiàn)紅軍長征的系列畫,每幅丈二匹,約48平方尺。水墨設色,以油畫筆和排刷在宣紙上表現(xiàn)了紅軍長征這一歷史進程,是一種少見的中西結(jié)合的表現(xiàn)方法。
2008年春的一個禮拜天,劉長江逛西安古玩市場時,忽覺眼前亮光劃過,一幅丈二匹的大型畫作鎖住了他的腳步。這是一幅有關紅軍長征場景的畫作,上面生動地畫有毛澤東、朱德、劉伯承和周恩來4人,他們正圍坐在水邊商討大事。
劉長江看這幅畫的筆觸和筆墨,似油畫非油畫,似國畫非國畫,還兼帶著水粉特色,但畫風、線條、色彩和布局等均為上乘,尤其是對4位偉人眼神和手勢的把握,還有對衣褶的細部處理,可謂栩栩如生。打小就懷揣著紅色情結(jié)的劉長江毫不猶豫地以36萬元買下此畫。
畫到手了,按說一切也就過去了,可讓劉長江做夢都沒想到的是,賣畫人的一段話,讓他下決心收全百幅長征組畫。
那人說,與這幅畫題材相關的還有55張,畫的都是紅軍長征題材,這組畫一共有56幅,代表56個民族。這席話讓劉長江的胃口被高高吊起,既然自己擁有了其中一幅,豈能置那55幅于不顧?何況收全一組,其意義更大,價值也更高。
于是,劉長江和賣畫人經(jīng)過商量簽下合同,以每幅先預付10萬元的條件,讓賣畫人將剩下的55幅搜羅齊,拿到實物后再付余額。
拿到預付款后,賣畫人的積極性很高。但過了大半年時間,擠牙膏式地收集完54幅后,剩下的一幅不但沒了下文,賣畫人還玩起人間蒸發(fā),手機關了,住處搬了,再也不見蹤影。
當時,劉長江猶如失魂落魄一般,飯不思茶不想神不寧,整天抽著煙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如何才能找到那幅畫?他搜遍全國各地古玩市場的角角落落,為的就是與“56個民族”中的那最后一個“民族”邂逅。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011年春天的一個禮拜日,劉長江被朋友拉到北京的潘家園幫忙“掌眼”。逛著逛著,劉長江的身子像被雷擊了似的僵住了,眼也直了,道兒也走不動了,眼淚都快要流下來了。就是它,終于找到了!原來,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正是一幅丈二匹的長征題材畫,描摹的是紅軍戰(zhàn)士飛奪瀘定橋的場景,宣紙背后還有一個數(shù)字編碼。當時劉長江想,即使豁出去300萬元,也要拿下這張畫,圓了湊齊56幅的夢。
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咽下好幾口唾沫,定了好幾次神后,劉長江方才回到理智狀態(tài)。他囑咐自己先給文化公司打電話,讓職員查看一下之前那55幅畫的文字記錄再說。電話中說,這些組畫背面都有雜亂無章的編號,其中最大的編號為100。劉長江頓時茅塞頓開,原來,自己被西安那個商販忽悠誤導了,紅軍長征組畫肯定不止56幅,也不代表56個民族,而應該是100幅,這才符合邏輯!
事實證明,劉長江的直覺判斷百分之百正確。潘家園的那位賣畫人也說,這組畫除此之外,應當還有44張,只要價錢合適,他可以想辦法幫忙湊齊。最后,劉長江以38萬元買下“飛奪瀘定橋”,又以每幅34萬元的價錢與對方商量好買下另外的44幅。
到2011年年底,劉長江終于了卻心愿,收全了百幅紅軍長征組畫。
為了湊錢收全長征組畫,劉長江不但傾其所有,還出手了一些心愛的收藏,關掉了兩家企業(yè),四處找擔保借錢遭受白眼,其艱辛尷尬程度難以言表。用劉長江自己的話說,每每看著這長征組畫,尤其是看著那幅“飛奪瀘定橋”,他既愛且恨,笑中帶哭,糾結(jié)的感受無法描述。
讓劉長江愛與笑的是,長征組畫獨一無二,其意義深遠、價值非凡,收全了是幫助國家做了一件大事;讓劉長江笑與哭的是,為了這長征組畫,他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甚至把一條命都快搭進去了。
但是不管怎樣,劉長江始終不后悔自己的付出,而是滿含著一種為社會做貢獻的自豪與驕傲。他想在時機成熟的時候,把這些畫捐給國家,安放在愛國主義教育基地,讓子子孫孫受到靈魂的洗禮。
□ 編輯 鄧凌原□ 美編 王迪
左圖:1977年,北京。參加高等學校入學考試的青年在答卷。右圖:考生進入設在北京市第五十四中學的高考考場。